冬至时节，在细雪下的皇宫一片白茫茫，冷风只是稍微一吹，枝头上缀着的雪梅便会纷纷抖落下来。
宋琬瓷身着单薄的白衣，埋头跪在万寿宫殿外的第一个台阶前。
她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干裂，时不时捂着胸口重咳几声，咳嗽的声音有长有短，急促而缓慢，口中也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直到雪覆没膝盖，雪白的衣面染了红，才隐约感觉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双膝跪得开始发麻疼痛。
“臣妾宋琬瓷......”宋琬瓷咳嗽着，眼眶微热，浑身冻得发抖，额头在雪地上轻轻一磕，语带颤声：“恳请太后派兵增援霖王殿下！”
“臣妾宋琬瓷，恳请太后派兵增援霖王殿下......”
她一直重复这句话，一直在地面上磕头，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将额头都磕破了，万寿宫的殿门从始至终都紧闭着，连守在大殿门口两侧的士兵对她所做的这一切也视若无睹。
“臣妾宋琬瓷......”宋琬瓷胸口倏地剧痛，眉头一皱，毫无预兆地咳出一口黑血，看着鲜血染红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憋了三日的情绪，在纷纷大雪里痛哭起来，哭得嘶声裂肺，喊出来的声音甚是沙哑：“恳请，恳请太后派兵增援......阿郁，我好没用......好没用......”
为何没人愿意来救你......
为何，为何......
三日前，宋琬瓷连夜跑到皇宫想面见鹿霖鄞，奈何他重病卧榻，被太监的三言两语驱逐出了昭阳殿。
可她救妻心切，转身又跑到万寿宫找太后，为了恳求太后能派兵增援鹿霖郁，她在大雪凛冷的寒冬里跪了三天三夜。
期间，宋琬瓷冻得不行，昏倒在地的时候，是被夏枳槐和她的两个贴身侍女扶回霖王府。可等她醒了，又是拖着疲惫虚弱的身体偷跑出府，到万寿宫殿门外继续跪着。
断断续续昏迷好几回，宋琬瓷早已因此感染风寒，她也不甚在意，更不甚爱惜自己身子，冒着刺骨的风雪一直跪在这里，一直咳嗽，一直磕头。
三个时辰都过去了，万寿宫里的人也不曾出来面见宋琬瓷一次。
太后跪在佛像前，闭着眼睛，轻轻地拨动手里的佛珠，一遍遍轻念着《佛经》。
“太后。”贴身宫女低着头，静默了半会，才敢开口道：“霖王妃她今日在殿外已经跪了快满三个时辰了，外头的雪也已经下大了，邝儿怕王妃会冻死在万寿宫殿外，邝儿斗胆恳请太后，让王妃进殿避一避。”
太后闭着双眼，拨动佛珠三颗，淡声道：“既然她那么喜欢跪，那便让她一直跪着吧，人死了，就替哀家把她的尸首送回霖王府。”
宫女邝儿一怔，默了半晌，道：“太，太后。”
“再多嘴一句。”太后拨动佛珠，声色一冷：“你也滚出去跪着。”
得了这话，宫女邝儿听着外头呼啸不停的风，浑身一颤，低着头，不敢再出声说半句话。
几许寂静，万寿宫向北的桥廊上，鹿霖鄞被贴身太监搀扶着站那不动，距离太远，风雪愈急，他看不清宋琬瓷脸上任何一丝神情，只能看到她一直咳嗽，一直再给自己的母妃磕头。
见她这般折磨自己，鹿霖鄞也不忍心再坐视不理，对身边的太监轻声道了一句：“小宁子，扶朕过去。”
太监望了一眼外头的风雪，忧心道：“陛下，外面的雪下得太大了，奴还是扶您回昭阳殿歇息吧。”
“扶朕过去！”鹿霖鄞不顾太监的劝阻，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往宋琬瓷那边走。不多时，他蹲下身子，见她身体一直在颤抖，心疼地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赶忙披在她身上，欲将人抱怀里的那一刻。
宋琬瓷的哭声打断了他的一切动作：“三日了，陛下足足躲了我三日。我不管您是真的病了，还是故意不肯见我，能不能，您能不能看在阿郁是您妹妹的份上，派兵去逐鹿谷，求求您救救她，救救她！”
“朕会......”鹿霖鄞突然想起竹筒里的内容，一想到自己妹妹要他死守邺城，不得贸然派兵出城，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吞回到肚子里，他沉默不语凝视着宋琬瓷，随后闷咳了几声。
短暂的沉默之后，“陛下，求求您救阿郁，救救她！”宋琬瓷几近崩溃地抓着鹿霖鄞的双臂，死死地盯着他看的眼睛布满血丝，泪水直流，鲜血从嘴角溢出，吐在了他的身上。
“陛下！”太监赶忙上前迅速拉开宋琬瓷，将她恶狠狠地甩到一边的空地上，将鹿霖鄞扶住，一脸急色：“您没伤着吧？”
“朕没事。”鹿霖鄞有些无措地望着她，闷咳几声，说道：“朕知你心急，担心阿郁。可那么冷的天，你随朕先回昭阳殿歇息，待身子好些了，朕再派人送你回霖王府。可好？”
“我不回！”宋琬瓷爬起身，继续跪着：“你们一日不派兵，宋琬瓷便一日不起！”
“你这是何苦！”
鹿霖鄞心知此人是妹妹最在意的人，若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什么差池，待她回来，定然会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宋琬瓷，赶忙又跑过去扶她起来：“阿瓷，你快起来，别跪着了！”
宋琬瓷死活不起：“陛下不派兵，我就不起来！”
“阿瓷！”鹿霖鄞急道：“你能不能听朕的话，起来！”
“她是我妻子！”宋琬瓷一把甩开他，望着他的眼睛哭得通红，双唇发颤，情绪像被什么点燃一样，憋了许久的火气全部往鹿霖鄞身上发泄：“谁都可以不要她，谁都可以看着她死在逐鹿谷，我不可以！我得求你们，求你们去救救她！”
鹿霖鄞抿着唇，蹙着眉看她：“对不起，朕答应过她，要护好邺城。”
“昏君！”
未等鹿霖鄞反应过来，站在身边的太监直接出声骂道：“大胆霖王妃，竟敢辱骂陛下！你放肆！”
“说到痛处了？”宋琬瓷以下犯上道：“一群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男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我的不是？”
鹿霖鄞被说得沉默了片刻，咳了几声，沉着声音道：“朕为皇帝，一切以大局为重。阿瓷有什么不满，骂朕便是。”
宋琬瓷冷笑一声，眼泪落下，颤声问道：“陛下见死不救，当真心安理得？”
得了这话，鹿霖鄞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他咳嗽道：“朕有朕的决断。”
“陛下当真如此绝情，不愿派兵救阿郁......”一句话没有说完，宋琬瓷的心口似是被什么猛刺了一下，从口中喷出一口血，那血溅在雪上，人也因为急火攻心，闷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昏厥过去了。
“阿瓷！”鹿霖鄞甩开太监的手，着急地跑到宋琬瓷身边，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他弯下腰把人一下子抱起来，转过身就往昭阳殿方向跑：“小宁子，快！快给朕传太医！”
“阿郁，阿郁......”
宋琬瓷在他怀里流下眼泪，一直叫着鹿霖郁的名字。
剧情需要，不要喷我
瓷宝：后台硬，见人不爽骂两句，没事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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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相思蛊（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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