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闻昼再次醒来时，已经第二天中午了。
他在被窝里蠕动了片刻，不情不愿地起了床，走到窗边。
做好心里建设后，他猛地拉开了窗户，寒风瞬间倒灌进入房间，默数十秒后，他又猛地关上了门。
嗯，好，今日份开窗通风完成，幸好今天没下雪。
边这么想着，闻昼面无表情地往房间里丢了几个保温符，揉了揉被冷风吹得有些发麻的脸，打开门走了出去。
“哎哟，闻兄，醒了啊。”茶掌柜从前台抬起头，就看见闻昼慢吞吞从楼梯上走下来，于是十分自来熟的打了个招呼，“早……午餐已经准备好了，先吃饭吧。”
这茶馆目前也只有他们二人，昨天刚回来的闻昼便被无聊的茶掌柜拉着聊了天，两人也算熟悉了些。
闻昼点了点头，坐在了座位上，思考今天去哪溜一下弯。
百无聊赖地戳了戳面前的饭菜，闻昼想了想，在自己口袋里掏了掏。
然后翻出了三枚看起来有些年代的铜板。
他握拳攥住了三枚铜板，随后轻轻一抛……
三枚铜板落在了餐桌上，他扒拉了两下，摸着下巴思考。
西北方，大凶。
闻昼看向茶掌柜：“掌柜的，这镇子西北方有什么东西吗？”
茶掌柜坐在椅子上看书，听闻这话抬起了头，思考片刻：“西北方……有没有东西倒是不大清楚，但那方向有一座山，我们当地叫它芦岭山，前些年都还好，自打七年前发生那档子事，就变得挺邪乎的。”
闻昼眼睛一亮。有故事。
“怎么个邪乎法？”闻昼摩拳擦掌，这世界普通的妖物魔物对他来说压根构不成威胁，来到这之后，他的剑都还没出过几次鞘，都快生锈了。
提到这，茶掌柜就来劲了，他拿了一盘瓜子，毫不忌讳地直接坐在了闻昼旁边，开始叨叨：“这是要细讲，那可就说来话长了，有些事我也是从我祖辈那听说的，发展到现在也不知究竟有多少真多少假。”
“那山下有一间比较破旧的庙，里面一直住着位老人，谁也不知道她在这待了多久……”
……
芦岭山脚下有一座破旧的庙，庙里一直住着位神神叨叨的老人。
没人知道那位老人在那留了多久，茶掌柜听说从他祖辈的祖辈开始，那位老人就一直在那了。
或许那也是个实力不凡的仙人，毕竟仙人的寿命比凡人多了好几十倍，除了这个说法，新月镇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活了那么久的事实。
据新月镇流传下来的版本，村民们对于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哪怕她神神叨叨并没有与新月镇的人交流，大家对她也是很尊敬。
毕竟在凡人的认知里，仙人，就是很厉害的人，他们会法术，能操控一些神秘物品，偶尔还能发明出一些稀奇玩意儿造福人类。
所以凡人一直觉得，仙人是来帮助保护他们这群凡人的。
于是他们每日都会拿吃食放在寺庙门口，然后祈求她的保护，希望她能帮忙实现愿望。
一开始的几个星期，大家与她都维持着这种不温不火的关系，一个月后，新月镇开始“转运”了。
外来的商人发现了芦岭山内大量的稀有灵石，这个本来破旧不堪的小村庄，也慢慢发展成一座规模不算太大的小城镇，城镇虽小，家家户户倒也都有了银两，生活也在慢慢变好。
村里稍微懂一点道行的老人掐指一算，算出了是村子西北方突然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东西，改变了新月村的风水，让新月村好了起来。
众人一听，皆是一喜，西北方，又突然出现的，不就是那衣衫破烂，神神叨叨的老妇人吗？
于是大家开始装修寺庙，他们供奉老人，把老人当成仙人，每天都有人前去小心翼翼地许愿，而这些愿望，无不例外全都在不久后实现了。
原本破旧的寺庙慢慢变得豪华，庙虽小，但胜在灵，该有的也都有。
……
“吱呀——”尘封的大门被人从外边轻轻推开，门框上的灰尘瞬间飞散在空气中，门上的积雪也簌簌落下了些。
闻昼伸出手，迅速捂住了口鼻，却难免不了一些细微的灰尘进入了鼻腔，伴随着空气中发霉潮湿的气味，呛得他咳嗽几声。
“这就是那座……供仙人的庙？”闻昼捂住口鼻，因为捏的死紧，声音语气听起来有些别扭，像夹着嗓子在那阴阳怪气。
他四周打量了番，手指动了动，皱着眉。
这庙里看上去破破烂烂，院中积雪已经融化大半，中间的院子只有零散的杂草，那院子两旁左边修建着一座水池，右边则摆放着几口缸，前面有一棵槐树，虽寒冬腊月，枝叶却长得极好，葱翠的树叶挂在树上，显得和周围枯萎的树木格格不入。
地上的缝隙依旧有杂草，只是那杂草早已枯死，冻在了地上。那缸也破旧不堪，好些个都碎了个缺角，那缸里的水也不知道多久没换过，闻起来有股怪味。
抬头看去，那寺庙墙壁上鲜红的油漆都已经氧化褪色，蜘蛛网爬满了墙壁，一扇有些破旧的半镂空的双开门此刻正紧闭着，一缕红绸带挂在门上，随着冷风轻轻晃动。
闻昼苦着脸给自己点了穴，让自己的嗅觉暂时封闭，缓了好半晌，他才终于踏入这扇门，站在院子内。
红绸带剧烈晃动了一下，身后的门吱呀响动，随即“砰”的一声，彻底关闭。
周围天气似乎冷了几分。
闻昼面无表情，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动，站在原地思考了几分钟。
周围鬼气环绕，他推开相比起其他地方，并不是特别老旧的门，漏出了里面的真容。
寺庙大门被打开，出乎意料的，里面没有供奉的神像，只有一个已经布满灰尘的桌子，桌子上有一个牌子，牌子被灰尘掩盖，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房梁上，破烂的红绸被灰尘覆盖，整个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不太像活人居住的地方。
闻昼从袖口拿出一沓黄纸直接洒了出去，黄纸有一些零碎的落在了地上，而更多的，则聚集在供奉台前。
闻昼眼神一凝，手拿符纸一翻，朝前面打去。
刺耳的尖叫伴随着烧焦的气味，一道狰狞的面容在闻昼面前显现。
那身影披头散发，破烂的红衣松松垮垮落在肩上，肤色惨白如纸，脸上十几道触目惊心的刀痕如蜈蚣在爬，那双眼睛什么都没有，空洞地望着前方。
“杀了你们……！”嘶哑的声音从女鬼喉咙中溢出，那身影直接朝闻昼扑了过来。
闻昼叹了口气，站着没动。
在距离自己还有一尺的距离，那道身影突然顿住了，她面容扭曲，显得那张脸更加狰狞。
“……你……！”话音未落，周围的环境瞬间扭曲。
……
说来也是怪，自打开始供奉那位老妇人，那老妇人倒是越来越年轻，直至变成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人，每次都笑吟吟地看着来供奉的人。
从那以后她也不神神叨叨，也不发疯，但也不跟村子里的人说话，见了谁都是用那好看的面容对来人笑，看久了会感觉怪渗人。
芦岭山的灵石是有限的，大量的开采让芦岭山满满被挖空，外来的商人先一步发现了端倪，逐渐不再往来。
新月镇慢慢没有了收入，人们的愿望开始无法实现了，镇子上渐渐停止了供奉，但镇民们依旧发现，那个女人还是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年轻，每日路过那边看去，都能看见那女人站在门槛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来往的人，嘴角依旧挂着那弧度的笑。
“镇子里的人都开始说是那个女人搞得鬼，他们说老妇人吸走了我们村的财运，才会变得年轻漂亮。”
他们开始焦虑，崇拜敬仰的目光渐渐转为质疑厌恶，赞美变成辱骂。
那庙的位置偏，只有每次山上才会路过那，前些年因为供奉，有的村民为了沾点好运，在那庙周围修建了房子，住了进去，所以也算个小聚集地。
自打供奉变少后，周围的居民开始遭殃，先是有人家的鸡鸭全部死了，死的时候瞳孔涣散，满地的羽毛看着属实惨烈，镇子里的老兽医说这些鸡鸭要么是被掐死，要么是被咬死，但无一例外里面的血全都没了。
先是死鸡鸭，再后来，就是死人了，没人敢去碰那座庙，大家看着那女人直发怵，于是那片地区慢慢荒废了。
茶掌柜叹了口气，喝了口水润嗓。
“……”闻昼面不改色地举起杯子，算算他也是在修真界活了400多年的人什么东西没见过？
他其实更好奇那个老妇人，听起来那老妇人来历很不简单，看来那座庙很值得去探索一番。
这么想着，他喝了口水。
“但八年前，那女人怀孕了。”闻昼的水喷了出来。
擦了擦嘴角，声音有些不可置信：“……什么？！”
……这场景还真没见过。
……
再睁眼，闻昼依旧待在院子里，他快步上前，推开了寺庙大门。
相较于刚才的环境，这个环境明显干净许多，地上没有满是灰尘，被人打扫得很干净，那供奉台上竖立着一个牌位，后面用碎纸搭起了“门”，“门”上有红白黄三种纸张配色，冥币样的白色纸钱也挂在那上面。
那牌位被崭新的黄纸紧紧缠住，缝隙中溢出黑色的液体，将黄符慢慢浸染。
闻昼不动声色往后一看，心下了然。
牌位的后面，放着一口棺材。
这里，是个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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