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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王府花厅内。

一扇绣画着梅兰竹菊不透明的屏风后,皇帝身穿便装坐在那处,手肘边放了一盏散着袅袅清香的茶。

外头静悄悄的,一个下人也没有。

皇帝呵呵笑着,脸上细纹堆在一起,望着穆莳的眼里满是温和:“到底要朕来看什么?”

穆莳恭恭敬敬道:“回皇上,您让臣调查的史云飞之事,今已得结果。可惜此案过去太久,实质证据很难再寻到。臣便只能出此下策,让皇上听听当年的事故缘由。”

皇上闻言,面上的笑容尽数敛去,严肃道:“当真?”

“臣不敢欺瞒。皇上只管等着便是了。”

穆莳话音刚落,便听外头传来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混合着卫若兰问路的声音。

穆莳坐正了身子,道:“皇上,人来了。您且看吧。”

屏风外,卫若兰被丫鬟领着进屋。

里头空荡荡的,卫若兰并未发现屏风后的端倪,他好奇望着那婢女道:“你家王爷呢?”

婢女低眉垂首,一字不答便离去。

卫若兰还想再喊,眼风却扫到角落站出来个人。

那人十分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卫若兰仔细在脑子里回想,终于想起见到这人的场景,不由得脸色一僵。

卫若兰的声音微微发抖:“杜霖?你怎么在这里?”

杜霖穿着粗布麻衣,头发也只是用枯树枝束起。他脸色偏黑,眼眸里有经年的沧桑辛劳,望着卫若兰道:

“兰三爷,小的如今缺了银子使。当年那件事若是不想小的告诉王爷,您可得多给些封口费。”

卫若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知道父母做的事,也为了掩饰这件事做了不少恶,所以即便他是庶出,可家中人依旧看重他。

如今他跟上一辈作恶的人也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卫若兰警惕地打量四周,见无人过来才稍放下心,他瞪着杜霖道:“你这是威胁我?还有,你怎么会在王府?你这么些年销声匿迹,我遍寻不见,原来是早早就躲在了这儿。”

若是能在之前找到他,卫若兰早不会让他活命 。

可杜霖聪明,清楚当年那件事若是知道,迟早是个死。所以他一直掩藏在飞来客栈的马厩里,专心喂马,还改了名,故意蹉跎自己的样貌,让旁人难以辨认。

事发时杜霖也不过二十几的年纪,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想要辨认的确困难。

最初卫若兰都没反应过来他是谁。

杜霖笑着说:“三爷此言差矣,小的怎敢威胁?只是如今的确是缺了银子使。何况当初你们杀害史云飞时,我也只是扫了一眼,其实看的并不真切。”

“是你们非要认为我看见了全部,找上门来,逼得我不得不将那信筒交给家妹。如若你们不找上门来,我便不会知道此事,咱们相安无事。可既然如此,就怪不得小的了。”

“实不相瞒,小的已经早早之前就在王府当奴。如若今日咱们谈不拢,小的随时可以将事捅到王爷那儿去。”

说罢,杜霖满眼得意地望着卫若兰。

卫若兰心里是慌的。

正是因为慌,导致他没能看出杜霖的紧张,更没看出杜霖眼里的得意十分刻意,明显是故意为之,是在演戏。

卫若兰显然被杜霖这话给震到。

他曾经听史玉微说过,穆莳借住在侯府根本不是因为生病。而是为了调查史云飞的案子。皇上暗中让穆莳在调查。

如果杜霖将这事儿说出去,无疑是将他把柄递出。

卫若兰忍住心内对杜霖的厌憎。

他只能先稳住杜霖,来日将他除掉才能永绝后患。

想至此,卫若兰便道:“你想要多少?”

杜霖说:“不多不少,一万两便足够。”

卫若兰咬牙切齿:“一万两?还不多?”

杜霖:“兰三爷若是觉得多,也可以拒绝小的请求。”

卫若兰冷笑一声,忽而大步上前,一把掐住了杜霖的脖颈 。

他沉声道:“你总归只是个奴才,我就算在此弄死你,回头便说你伺候不周冲撞了我,难不成王爷还会为了你一个奴才来对付我?调查我?我劝你最好不要贪得无厌,这样双方都能相安无事,否则我只能除掉你。”

杜霖没有说话。他伸手捏住卫若兰掐自己脖子的手,试图让他松开力度。

可手下的挣扎却让卫若兰感到兴奋。

卫若兰的手指收紧,道:“当年卫家与西海沿子勾结,得了不少那边的好物。本以为能就此逼宫登上帝位,是史云飞不知好歹,知道了此事后半路劫走了西海沿子递过来的信筒。”

“如若他不劫持信筒,我们不会对他动手……”

卫若兰话没说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震怒浑厚的声音:“好一个登上帝位!卫若兰,你卫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卫若兰愣住。

紧跟着反应过来,惊愕地转头去看,只见屏风后走出穿常服的皇帝来。

即便未着龙袍,可皇帝身上那股久居高位的压迫感仍然扑面而来,压得卫若兰心口直跳。

他手下一松,猛然松开了对杜霖的压制。

杜霖急忙后退几步,捂住嗓子咳嗽。

穆莳走上前扶住杜霖,温和的询问:“还好?”

杜霖点点头:“多谢王爷关怀。”

穆莳松开他,抬眼看向卫若兰,沉声道:“本王早已知道卫家所做行径,只是苦于案子过去太久,实难找到实质性证据。此次居住侯府,意外得知杜氏的家兄知道当年的来龙去脉。”

“可杜霖乃是布衣,一番话说出恐怕没有几人能信。这才导了这出戏。卫若兰,你卫家大逆不道,残害忠良,劫走赈灾款,早已是大罪。”

穆莳一番话让皇帝更是生气。

皇帝气得胸口此起彼伏,他查了这么多年的案子,没曾想竟与他起初还算信任的卫家有关。

皇帝当即指向卫若兰道:“如今朕已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你卫家……”

皇帝没继续说下去,可严厉的凶光却格外明显。

卫若兰吓得直接就跪了下去。

他急急道:“皇上!此事还有误会……”

卫若兰话还没说完,便被穆莳冷冷打断道:“皇上已经亲耳所闻,你与杜霖的对话更是造假不得,你还说有误会。你这不是在给自己辩解,而是在侮辱皇上的智商!”

此言一出,皇帝更为愤怒,当下便忍不住朝卫若兰踹了一脚。

卫若兰猝不及防,径直被踹得滚落在地。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停下来,连连磕头,额头磕在地面发出砰砰巨响:“皇上!臣绝对不是这个意思!皇上……”

“够了!朕不想再听尔等罪臣狡辩!穆莳,即刻下令抄掉卫家!再好好清算当年的事究竟是谁主谋,取他人头!”

穆莳微微颔首:“是。”

皇帝气得坐回椅子上。

穆莳喊了一声,外头的陈慎立刻进来,将还在大喊着饶命的卫若兰给拖了下去。

花厅里头安静下来 ,只听得见皇帝因为愤怒而沉重的呼吸声。

穆莳上前,毕恭毕敬地亲自给他斟了一盏茶,道:“皇上消消气。”

皇帝端起茶盏喝了口,香热的茶水下肚,才觉心口的淤堵松了许多。

他抬眼看着穆莳,道:“这案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你又是借住侯府,又是遭遇张天干等人追杀的。”

皇帝已经听说了张天干在牛水村所做的事,起初他还不明白张天干哪来的胆子,更不知道为何这般针对穆莳。

他一直怀疑张天干背后有人。

如今听了卫若兰和杜霖这话,皇帝心中算是有些明朗。恐怕就是与卫家有关。

想到这里,他看着不远处的杜霖说:“你是什么人,既然知道当年那事儿,为何现在才出现?”

杜霖没想到皇帝会主动给自己说话,一时间又惊又喜,忍不住直接跪了下去。

“草民之前担心卫家容不下活命,这才悄悄躲藏起来……”

皇帝叹息一声,摆摆手道:“知道了,你也不容易。下去吧,朕会赏你。”

杜霖磕头道谢,转身离去。

花厅里只剩下皇帝和穆莳两人。

皇帝又喝了口茶,说:“当初朕让你查这案时便许诺过你,你有任何想要的都会满足。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皇帝记得当初穆莳只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并未索要什么赏赐。

可如今时间过去,谁知道穆莳心里有没有产生想要的东西?

穆莳思量须臾,跪了下去。

皇帝眉心一跳。

这都跪了,想必想要的东西并不简单。

穆莳一字一句道:“臣查案以来,与史云飞的庶女湘云有几分情谊。臣恳求皇上能赐婚。”

皇帝挑眉,长长的哦了一声:“求婚?可你当初不是说这幅身子不愿意祸害旁人吗?”

穆莳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时年少轻狂,童言无忌,皇上怎的还放在心上?”实在是求娶湘云让他感到内敛。

可他也不得不这般做。

史云飞的事必定会牵连到如今的保龄侯府,若是皇上在此时下旨赐婚,届时祸不及外嫁女,他便能继续护住湘云 。

皇帝隐约猜到他想的是什么。

碍于当初自己许下的承诺,皇帝并没有拒绝。何况史湘云乃是史云飞唯一的血脉,史云飞遭难,史湘云被养在仇人膝下这么些年,她自己也委屈。

若是这事儿牵连史家,连着她也要罚,才是没有人道。

因此皇帝并没有拒绝,只道:“回宫后朕便下旨,全你心愿。”

穆莳磕了个头:“臣谢皇上。”

皇帝起身,拍拍穆莳的肩离去。

皇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回宫后不久,当天下午赐婚的旨意便下来了。

还在王府的湘云听见这道旨意,人还有些发蒙。

穆莳接旨,打赏了传令的宫人后,才将旨意仔仔细细收好,眼尾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色。

湘云走在他身边,看着那卷明黄色的圣旨,道:“你向皇帝求来的?”

穆莳点点头。

他侧头望着湘云,眼底有些忧色:“我未曾事先经过你同意,便求皇上赐婚,你……不会怪我吧?”

湘云沉默须臾。

这个时候穆莳最怕的就是她沉默,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他连忙道:“湘云,不管如何,我都会护着你。先前与你说过的,会提前给你和离书也不会食言。”

“你,别生我的气……”

穆莳走近湘云,拉过她的手认真道。

湘云摇摇头,道:“我没生气。”

相反,她心内有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能猜到穆莳这么做的原因。

无非是为了护住她。

湘云仰头,纯澈的眼眸望着他,道:“谢谢。”

说完,她上前一步,抓住穆莳的衣领,踮起脚尖,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

一触即离,蜻蜓点水的吻。

突如其来的变化和嘴唇传来的甜香柔软让穆莳愣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时,湘云已经离开,转身往外走了。步伐有些凌乱,可见也是害羞慌张。

穆莳急忙追上去:“湘云,能不能……再来一下?”

说完,他耳根子迅速红透了。

“闭嘴!”湘云脸颊发热,急急往外走。如今事多,她能豁出去碰那么一下,已经是用尽了勇气。

这会儿他还追上来索吻。

湘云更觉没脸了。

穆莳心痒难耐,紧紧跟着她,道:“好好好,那我马上让人去侯府下聘。”

湘云不理他,带上翠缕迅速回府。

她们前脚刚到,后脚穆莳就来了。

与他同来的,还有九十九抬聘礼。

将侯府外面整整一条街都摆满,一个个红木箱子装着奇珍异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史鼐望着,有些傻眼。

皇帝的圣旨下来不久,他也收到了,但没想到穆莳的聘礼来得这么快。

他难道不知道侯府刚办过丧?

可对穆莳来说,谁办丧都不要紧。

他只知道湘云父亲的案子总算得破,他终于能如愿以偿的娶到湘云。这是他和湘云的喜事儿。

那史雍死有余辜,湘云对他并无任何亲情,根本无需为此难过而耽搁自己。

虽然史雍刚死,但这是皇帝赐婚,穆莳来下聘礼,史鼐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让人全部将聘礼抬到嬉云堂去,后将穆莳请去高座上说话。

周氏听闻消息,也跟了出来,她先是冷冷的行礼过后才说:“杜氏好歹是湘云的养母,她刚死不久,湘云不合适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亲。”

穆莳点点头,不喜不怒道:“本王自然清楚。只是聘礼下了,便是定了湘云。等时机一到便成婚,并非此时就要与她成亲。”

周氏闻言,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冷冷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自从史雍死后,她根本没有心思放在内宅放在家里。

史鼐见她这样,有些讪讪地对穆莳笑道:“犬子过世,贱内心里难受,王爷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穆莳不甚所谓,起身去了。

他去了宫中,带上了陈廷树和山颂。

陈廷树和山颂将周氏所做的恶行一一道出,其中包含了侯府贪赃,与卫家分赃赈灾款的事。

由此,史云飞一案彻底告破。

皇帝当即下令抄了史家,穆莳从中周旋,保住了史家的姓名,却被流放到远处。

至于卫家,已被下狱等着斩头。

一桩大事就这么了结。

皇帝紧跟着便为西海沿子的战事头疼。

因为那边已经传来战败的消息。

已经有人提出和亲来解决战事。并且瞄准了贾府的探春。

皇帝无奈,国家战事,牺牲一名小女子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

十日后,史家流放。

队伍里,多出了史景州。

湘云去送行,跟在她身后的翠缕背着一个包袱。

史鼐走在最前面,昔日的华服早已换成了粗布麻衣,他看着湘云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湘云已径直走到史景州跟前儿去。

史鼐就这么闭上嘴。

史景州不动声色,就那么望着湘云朝自己走来。她没再穿红色,而是一身青绿色的常袍。

她从翠缕手中接过包袱,递给史景州。

“之前谢谢。这些是我最后能报答给你的。”

祸不及后代,父亲的事情,湘云并不怪史景州。她记得这些年史景州在府上对她的好,他为人虽然沉默,可每次无论出什么事,他永远都会站在她这边。

史景州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可那千言万语又好似在看向湘云的时候尽数说完。

阳光下的湘云那么美好,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是东安郡王,那人有足够的能力和权势为她撑腰,往后她不会再被任何人欺负了。

那些欺负她的人,都被东安郡王收拾干净了。

她会跟东安郡王成亲,日子幸福美满,她拥有自己的家,再也不是寄人篱下。会有自己的后代,幸福的日子里会慢慢忘记他这个人的存在。

明明是极美好的,可史景州却是控制不住的鼻酸,身子有些颤抖。

他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像是觉得很脏一样,擦过了才去接湘云给的包袱。

他很想说谢谢,也很想将心里那些话说出来,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一句保重。

湘云对他释然地笑笑,道:“我已托了王爷吩咐官兵,他们会格外照顾你的。你不用担心,等出了地界,你寻个机会逃脱,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隐居起来。过你的日子。”

湘云说这话时,小心地将自己的声音给压低了。

史景州听得鼻酸。

至少她在这时候也是为了自己打算的,这算是一种慰藉吧?

史景州哽住落泪的冲动,死死捏紧了湘云给的包袱,说:“表姐,谢谢。”

湘云:“没事,你也曾帮过我。”

湘云望着他们,都是曾经跟自己生活过的人,可不知为何,到现在她却感觉不到太多亲情与不舍。

也许在侯府的日子,她真的只是有吃有穿长大了而已。

可至少也有养恩。

湘云曾经一度认为,为了这养恩,也要给叔叔婶婶一些体面,送他们上外放之路。

可又想到父亲的案子被他们隐瞒,想到周氏命人杀害自己,湘云又觉得,全部都抵消了。

他们谁也不欠谁的。

湘云领着翠缕就要离开。

忽然听见身后脆生生的哽咽喊道:“表姐……”

湘云脚步一顿,转头看去,见是史玉微。

史玉微泪流满面,张张嘴,说:“表姐保重……”

史玉微很感激湘云。

她本来已是许给卫家的妇人,卫家斩头,她逃不脱。是湘云和东安郡王在其中周旋,她才得以活命。

湘云对她笑了笑,转身离去。

她能做的有限,便是自己都是深陷泥沼,若是没有遇见穆莳,她的尸骨恐怕早已发白。

她救不了太多人,探春,贾府……那么多人她都无能为力。

自救已经很困难了。

湘云不是菩萨,能救得了自己已经是不小的收获。

穆莳也不知贾府被抄的内幕,湘云更无从得知。

她只能救得了自己和香菱。

她站在远处,望着史家的人一个个远走,出城。太阳照得毒辣,他们的影子被拉长,她看见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走远。

即便深知不应该,也没必要,可湘云还是忍不住鼻酸。

从此以后,她一个亲人都没了。

史家这事儿过后,便是探春和亲。

和亲的命令已经下来,探春成了王妃的女儿,嫁去西海沿子和亲。

湘云想到那个信筒,是自己无意中放出去的。探春这事儿,有一半是自己的责任。

她自告奋勇一起送亲,正好也去那西海沿子看看。

当晚穆莳得知,火急火燎赶来贾府找她。

史家没了后,湘云都住在贾府。

湘云得了陈慎的传话,避人耳目悄悄来到花园里。

穆莳站在绿树下等她。

湘云瞧见他笔挺的背影,顿时玩心大起,站到他后头,双手捂住他的眼睛,笑道:“猜我是谁?”

穆时来时的不快被这柔软的小手和甜甜的语气全部揉散 。

他伸手拿过湘云的手,道:“除了你这小妖精还能有谁?”

“我怎么就是小妖精了?”

“你要跟去送亲,丝毫不顾虑我的感受,反将我的心全都勾了去。如何不是小妖精?”

穆莳瞧着湘云白净的小脸蛋,没忍住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动作之间满满都是宠溺。

湘云扭头,说:“我只是觉得,探春这事儿若是我没有阴差阳错打开信筒,是不会发生的。”

西海沿子发兵,必定是得了那信筒的信号。

前世湘云不知道是谁放开了这个信号,但这一世她明白,如果她没能把信号放出去,探春远嫁的事本来可以避免的。

送亲她到西海沿子,看看她要嫁的人,她往后要生活的地方,算是湘云给自己的最后点儿慰藉。

可塞翁失马,湘云又觉得,贾府将来被抄,探春远嫁,算是躲过了一劫。

穆莳很想搂湘云入怀,可又在贾府不太敢放肆,强忍住了冲动,说:“不去不行吗?”

“当然不行。”

“我听说西海沿子的男儿生得高大威猛,各个不同凡响,你到那边……”不会看上别人吧?

穆莳微微垂下眼。

只要关乎这件事儿,他就无法控制地多想,害怕。

也许是前世跟她走的太艰辛,到生命结束都没能拥有,穆莳心里总是患得患失。

湘云笑道:“你我婚事的圣旨都下了,你还担心什么?”

穆莳抿唇不语。

患得患失的感觉很难说清楚。

湘云见他神色委屈,不禁探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说:“怎么,你要是真舍不得,就随我一起?”

穆莳抬眼:“你允许吗?”

他若是想送亲,给皇帝说一声便是。他就怕湘云不允许,毕竟她送亲探春,必定有许多女儿家的话要给探春说。

万一自己去了,对她来说是打扰呢?

湘云笑道:“为何不允?发生了这么多,也算是散散心吧。”

穆莳眼睛一亮:“好!我这就入宫告诉皇上!”

湘云踮起脚尖,飞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瞬间跑远了。

穆莳感受着脸颊上的那一点儿灼热,在原地愣了许久。

/

探春出嫁这日,天灰雨蒙蒙。

船只渐渐远去,探春立在甲板上往远处看。直到亲人的人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探春才收回视线。

眼一眨,却有泪珠滚落腮边。

湘云扶着她,道:“往后也许还有机会再见。”

探春到底坚强,用手帕擦去泪水,便没再落泪。她拉着湘云进了船舱,路过穆莳身边时,抬头看了他一眼。

穆莳淡淡回望她,眼里没有半分温度和怜悯。

船舱内,湘云重新为探春整理妆发,方才水面风大,吹得有些乱了。

探春从镜子里头看她,道:“你与王爷,当真定了吗?”

湘云笑道:“圣旨都有了,还能作假吗?”

探春蹙眉说:“上次在荷花池,我便觉得他看你眼神有些不对。没想到竟是真的。”

湘云没说话 。探春向来胆大一些,什么都敢看敢想。

探春又问:“那次荷花池害我们的,究竟何人?你们可知道了?”

湘云想到忠伯的死,那水底下的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自也跟卫家和张天干脱不了关系。

可这之中弯弯绕绕实在太多,湘云随意打了个马虎眼便过去了。

探春摸了摸自己的簪子,说:“不过,侯府因为东安郡王被外放,你却不恨吗?”

湘云摇摇头:“叔叔婶婶本就藏匿了我父亲的案子,婶婶更是不顾亲情想要取我性命。我请求王爷留下侯府的人头,只是外放,便算是抵消了吧。”

实际上有什么可恨的。前世的穆莳没有拿到卫家的证据,他没能找到杜霖,为了保住侯府的人头,他自己认下了罪,以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平安。

他做得已经够多。

史鼐和周氏不过是咎由自取。

至于史玉微和史景州,湘云早已让穆莳给外放的官兵们打过招呼,他们可以归隐山林过自己的日子。

探春道:“我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贾府多劳你照看。有时我也羡慕你,嫁给自己心仪的人,不需离家太远……”

湘云在心里苦涩一笑。

她早已没了家,何来的远不远?倘若这辈子没有意外,那么她最后的归宿和依靠就是穆莳。

湘云想到这里,抬眼往船舱望去 。穆莳立在甲板望着水面,他的侧身挺拔高大,十分英武,昔日里那病气竟然少了许多。

两位姑娘各藏心事,话题便这么止住。

很快入了夜里,湘云陪探春用过晚膳,出船舱看星星。

七月里的星星是最好看的,满天繁星,月亮圆圆。

湘云站在甲板上,目光却不自觉搜寻那抹身影。

穆莳所住的船舱在另一艘船上,探春作为新娘,独居一船。穆莳作为送亲的头儿,同样也独居一船。

湘云没有搜寻多久,便在隔壁的船只甲板上看见了穆莳的身影。

穆莳也看见了她。

他向她招了招手。

湘云从这艘船跨到那艘船,到他身边。

在旁人看不见的黑夜里,穆莳悄悄拉过湘云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对她道:“去船舱,有个东西给你。”

湘云被他牵着进入船舱。

穆莳因生病原因,船舱内烧着小火炉。炉子不是很大,但在七月的天里船舱内也被烘得闷热。

湘云一进去,就感到热气扑面而来,热得紧。

穆莳拿过来一个匣子,将其打开。

里头放着一个玉镯。质地上乘,触手冰凉。

穆莳拉过湘云的手,轻轻为她戴上:“这是我母妃留下的。前世我就想将它送给你,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和身份。这一世总算能得圆满。”

玉镯戴在手腕冰冰凉凉的,湘云有些鼻酸。

前世他究竟守了她多久,心里默默渴望了多久,最后什么也不说独自死去,又是怎样的心态?

湘云摸了摸玉镯,轻轻搭住穆莳的脖颈,凑上去吻住他。

唇瓣轻轻触碰。

穆莳先是僵硬愣住,后被铺天盖地的喜悦席卷心头。他搂住湘云的细腰,这次没让她飞速逃离,肆意加深了一吻。

他灵巧的舌挑开她的牙关,探了进去。吻从最初的温柔逐渐变得狂乱,是不满足和想将她吞吃入腹的渴望。

湘云喘息不过,推了推,穆莳才将她放开。

他看见她的唇瓣变得润泽,上头覆上小层晶亮,不由得笑了声:“两世的辛苦,没白等。”总算能光明正大地抱她了。

湘云只怕他病弱提前离去。

希望前世种在他坟头的草长得足够强劲,任何风霜雨雪都不能将它摧折,也夺不走穆莳的命。

这本文。是。写崩了。我自认为非常对不起一直追读的读者【如果有的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崩到外太空,以为是断更太久,但是《画案》这本中间因为生病和过年贪玩也断过,而且它非常烧脑我也没写崩【虽然它也很扑就是了,但至少我没崩啊!】。最后我得出结论:我写不了感情流。我一度想把这本坑掉,但还是坚持写完了【虽然崩到了外太空】。我对这种毫无剧情纠葛的cp不知道怎么下笔,写得很空荡。所以本来想写他俩婚后的以及这样那样的剧情的,也放弃了。因为写不出来感觉。这是我第一本感情流,也是我才第二本写的书。不足太多,乱七八糟,崩得厉害。新手多多包涵,我还是坚持写完了。希望下一本能有进步吧,新手起步真的太难了。但我还是能够坚持。如果你喜欢养成的话,也喜欢看剧情向的话,可以点进我的专栏,看看我的新文吧【新文的文案在这本书的简介里,一个周后开,是鬼夫文】。我们双向奔赴,希望可以能写出更多不这么弱的文。我再写感情流我就上吊。

如果还是有个把读者在追看这本的话,可以评论区吱个声,我磨一磨把婚后番外写出来。哪怕只有一个我也会写的。如果没有,那我就偷懒啦~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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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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