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疾不徐地理好衣衫，还些微站不大稳。
“实在抱歉，这是我的老毛病了，”他歉疚地微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拍落衣襟的灰土，“今早走的急，口袋里忘了揣糖。”
见对方情况缓和，已经能自如交谈，栩然自觉重新架起心理防线，对眼前人的定位从“需要援助的人”变成“想要远离的陌生人”。
他将剩下的半杯糖浆塞给男人，转身往店里走。
“啊抱歉，能等一下吗？”
闻声，栩然停住脚步回过头。
男人深邃的酒红色双眼实在非常蛊惑，栩然微微错开视线，避免受到影响。
他问：“什么事？”
男人低头从外套口袋取出一张名片：“看到你店门口还在招聘，可以考虑下我吗？”
栩然根本没接。
他重新从上到下将这人打量一番，给出了初步判断。
贵气，公子哥，可能很会品咖啡。
但不太可能沉的下心来做咖啡。
他果断拒绝，头也不回进店去了。
“诶……”
无视掉男人的挽留，栩然回到店里，准备继续上楼去盘货。
一进屋，一股子糊味就飘进鼻腔。
栩然皱起眉，抬袖掩住鼻子，看向引发这股糊味的罪魁祸首。他店里唯一的Omega店员正抱着半袋咖啡豆，懵懂地望向他。
“……说吧，又给我整什么节目了。”
栩然淡淡地绕过柜台，来到小Omega面前，后者一副要哭却哭不出来的样子，把咖啡豆袋子抱得更紧了。
“店长，我只是补豆子，它突然就装不下了，然后就开始滋滋叫。”
栩然看了看咖啡机豆仓里溢出的豆子，深感无奈：
“都说了，它年纪大了，豆子要分批次放，你拿整袋直接倒，它不吐出来已经算很坚强了。”
小Omega低下头不敢吭声，栩然也不打算多苛责，他摞下其他活，拿起店里的座机准备联系修理工。
门口风铃一响，一个黑风衣进来了。
栩然这边电话还没拨出去，他刚诧异怎么可能来这么快，就见刚才自己救起来的黑发红瞳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放下电话，稍显不悦，“先生，我刚才已经说过没法聘用你了吧？”
男人却只是无奈地笑着，并递上手里正在通话的手机，对栩然眨眨眼：
“我很诚心的，再考虑一下？”
“……”栩然沉着脸接过手机，喂了一声：“你好。”
电话那边传来老板的声音：“小栩啊，你帮那位柳彧先生安排一个岗位，什么都行，昂。”
居然这么快就说服了老板……
“……老板，”栩然嗓音冷淡：“咖啡机坏了。”
“这好办，我立马找人修，这都小事，哈哈哈。”
老板似乎生怕自己不答应，语气热情得过分，又颇为小心翼翼。
栩然默默垂下眼皮。
人员调动本来也不全归自己管，既然老板答应了，他又有什么好多事的。
“知道了，我会给他安排岗位。”
“好，那就——”
栩然挂了。
他把手机还给男人，喊旁边人拿一张入职申请表来。
“填吧，填完放那，你就可以走了。”
还不等男人说话，门口风铃又响了，进来几位白领，直奔柜台，栩然一见，心底暗道不好。
为首的白领几步走近，语气不佳：“麻烦问一下，我们的单做好了吗？”
栩然一侧身，展示坏了的咖啡机：
“稍等一下，正在修。”
“正在修？”白领突然嗤笑一声，甩出袖口的水钻表，“你修好要多久，我们点单已经有二十分钟了，坏之前为什么不赶紧做？”
栩然瞟他们一眼，吩咐收音机前的店员：“给他们退单。”
“谁让你退单了？”白领Beta顿时来了火，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指着栩然：“我们等了二十分钟，现在等来的就是退单？”
“那请休息区坐下稍等。”
“你听不懂话是吧——！”
“……”
听到这话，栩然掀起眼皮，湛蓝的视线缓缓上移，轮流扫视这几个白领。后者原本气势很盛，被他这么一扫，倒都怯了几分。
因为栩然放出了些许S级信息素。
仅仅是淡淡的一缕糖霜味，已经让几个A和O神情僵硬地后退。领头的Beta虽然闻不到信息素，但仍能感受到S级精神力的压迫。
他不忿地看着一脸淡漠的栩然，接着就发现柜台旁边高大的黑发红瞳Alpha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仿佛恨不得立刻将自己活剐了。
“S、S级怎么了，S级就可以冷待顾客吗？”白领Beta声音发颤，但还想撑撑场面。
栩然“咔”地撂下座机，走近柜台，直视Beta：
“先生，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愿意等就去休息区等，不愿意等我们就给你安排退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白领捏着手机，一时语塞。栩然说话的时候，那个黑风衣的Alpha也回头瞪着他，他甚至隐约感到S级的精神力不是一股，而是两股，前后夹击压得他快要跪倒。
他最终嘴硬道：“那你们动作快些，我们时间很紧的！”
说完，灰溜溜去了休息区。领头撑着的撤了，其他人面面相觑也没意思，跟着快步离开柜台。
栩然吐了口气，回身拿起座机，重新拨号。
“可以让我试试吗？”一旁的男人忽然探身，笑容温和，“我家里有台咖啡机，和这一台差不多，故障了也常常是我修理。”
栩然扬起眉毛，看着男人十分自然地进到柜台后面，见自己挡在咖啡机前面，伸手轻轻把自己引到旁边。
“……！”
男人手掌触碰到栩然手臂的一刻，他忽然浑身蹿起一股电流，愣怔了一下。
好奇怪。
“零件老化，这里卡住了。”
男人几乎立刻指出了问题，店员连忙递上工具箱，男人脱掉风衣，穿着里面酒红色衬衫轻装上阵，认真开始修理咖啡机。
柜台挤，对方离栩然只有不到半人的距离，身上馥郁醇厚的朗姆酒香气像钩子一样，轻轻挠着栩然的心尖，让他没由来头脸燥热。
为缓解这股不适，栩然伸手够来男人刚才填的入职表，试图分散注意力。
柳彧，S级Alpha，腺体黑曼巴。
27岁，已婚。
栩然眼神微动。
一个已婚男人，做什么非要来这里上班？而且听老板的态度，这人是非正常入职。
哪有人一个电话打过去，就能让老板上赶着给他找职位的？
既然有这样的权利，何必在咖啡店里大材小用。
栩然脑子里想着事，手上不自觉就给纸单折了，对折对折再对折，等柳彧回身拿零件时，看见他的申请表已经在栩然手里折成了风琴。
他忍笑，面上做出一副正经模样：“请问，这样需要我重填一张吗？”
“嗯？”栩然顺着对方视线低头，突然慌乱，“抱歉，这个……不用重新填。”
他小猫一样的本性只短暂露出来一瞬，就又缩回到冷冰冰的壳子里。
柳彧心里又疼又软，看爱人故意板起脸的小模样，恨不能立刻搂在怀里，狠狠亲昵，再把腺体里所有的安抚信息素全都榨出来给他。
但他只能站在一边，连最基本的身体触碰也要小心谨慎。
生怕一不留神，吓跑了这只敏感的小蝴蝶。
“好，豆子倒进来试试，应该可以正常使用了。”柳彧放开手，合上机盖，接过旁人递来的咖啡豆，倒入约莫四指高，然后启动咖啡机。
咯啦咯啦的蒸汽音顺畅响起，咖啡豆特殊的香气慢慢散出，机器正常运行了。
“太好了。”小Omega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赶忙去拿热杯，加急制作后面的订单。
柳彧礼貌性笑笑，一回身，栩然已不在身后，他找了一圈，发现人正在制冰机跟前，吭哧吭哧扣冰。
他穿过店员，刻意没收敛脚步，以免把人吓着。
“栩店长，我今天可以入职吗？”
栩然闷头铲冰，声音蔫蔫的：“……入呗，老板说了，你想干嘛干嘛，不用问我。”
柳彧哄人哄得轻车熟路，放低嗓音道：“我当然是听店长吩咐的，店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又不会做咖啡。”
柳彧从善如流：“我可以学啊。”
栩然瞪他：“……我教人要收费的。”
柳彧：“我交双倍。”
一句句话都被棉花墙堵了回来，栩然只觉在这人面前，脾气也发不起来，又没处可指责，干脆避开不说话。
他怎么可能真的收费教啊，这人分明是架住他了。
“整备室有配比表，先背了基础的再说。”
“好的。”柳彧欣然答应，上楼去了。
他一走，其他人立刻叽叽喳喳炸开锅了。
被解了燃眉之急的小Omega晃着手夸奖：“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帅的？他的信息素好好闻啊。”
Alpha店员瘪嘴：“我看一般，拽里拽气，还老围着店长转。”
“诶？他入职表上写的是已婚？怎么这样啊——”
Omega长长哀叹。
“我就说吧，已婚了还搞那副孔雀开屏的样儿，保准不是好货色，”Alpha得意洋洋地多踩一脚，还朝栩然扬了扬下巴：“是吧店长？”
栩然装作和制冰机打了起来，冰铲挥得热火朝天，丝毫没理睬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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