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学生皆身形一晃，被突如其来的强大精神力压迫，腿软了一瞬。
“别冲动，这都是些孩子——”
陈予生被这些各式各样的信息素熏得头昏脑胀，但他仍记得抓住弟弟的手臂，提醒他不要吓着孩子们。
陈予川已经顺利清出一条路，他扬起嘴角，对两侧瑟缩的学生们释放出一些安抚信息素，并伴随一个爽朗的笑容。
“抱歉啊大家。”
他还想再多哄哄一旁红了眼眶的小Omega，就被他哥急匆匆推到一边。
“晦行！”
陈予生身型瘦弱，到关键时刻使力气却半点不含糊，只见他单手拨开那个高壮的盖头男生，来到被围在中间的闻晦行身边。
闻晦行脸色煞白，干干净净站在那，活像被野猫欺负的家养小流浪。
陈予生万般自责涌上心头。
他早该想到的，学校是最容易恃强凌弱的地方，他居然也没管管闻晦行，就让这孩子一个人。
闻晦行一双乌亮的桃花眼睁得滚圆，眼里全是陈予生的倒影。
“没事，昂。”
陈予生低声安慰闻晦行，没注意后者徒然紧绷的脊背。
他拍拍闻晦行的胳膊，转过身。上位者的气质天生异于旁人，陈予生冷淡的目光缓缓扫视一圈，周遭顿时安静了。
他没有放出一点信息素，甚至没有说话，仅仅只是一个眼神，霸凌者们就大气不敢出。
陈予川这时候也赶过来了，还笑眯眯地拎来了一个肚子圆滚滚的大叔，长一副校领导的模样。
他丢皮球一样把大叔往前一丢。
“陈、陈总好，小陈总好……”
“好，还有呢？”陈予川慈眉善目地问。
大叔汗如雨下，僵立片刻，恍然大悟，连忙转身对着闻晦行也恭恭敬敬鞠一躬：
“闻少爷好！”
盖头男生一见这情形，忽然指着陈予生磕巴道：
“你，你姓陈？”
一旁同伴恨不得剁了他的手，死死拽回他指着陈予生的那根手指头。
陈予生目光淡淡移向盖头男生，由上至下端详一番，才终于缓缓开口：
“闻晦行是陈家的亲信，无论联姻与否，他都是我陈予生照看的人，听懂了吗？”
盖头男盯着陈予生的脸发愣，胖大叔拐了他一肘子，他才如梦初醒，连声道：
“懂，懂了。”
陈予生没有回应。
胖主任咬牙切齿低语几句，盖头男生脸色一变，但架不住同伴也催促他，只好直视着陈予生，道：
“刚才……是我们不对，对不起。”
“你围堵的人又不是我。”陈予生淡淡道。
盖头男的长脸立马红涨，他抬起眼皮瞪着闻晦行，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后者却忽然朝他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盖头男顿时火冒三丈，可随即闻晦行就敛着嗓音，轻轻扯了扯陈予生的衣角：
“算了，予生哥，只是一点小误会，他们下次应该不会了。”
闻晦行对转过头来看他的陈予生一抿嘴唇，模样要多怜人有多怜人。
陈予生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道：“好，那就依你。”
说完他略让开些，让闻晦行站在前头。
闻晦行十分平静地往前一步，向盖头男生伸出手：
“误会一场，大家今后互不打扰就是了。”
盖头男脸红脖子粗，简简单单的伸手动作却做得如坠千斤。他犹豫间不经意瞥了眼旁边的陈予生，牙关忽然一松，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果断与闻晦行握在一起。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胖主任千恩万谢地送两位陈总离开，回身就劈头盖脸给盖头男一顿痛骂。
后者却满不在乎，反而目光暗暗追着陈予生远去的背影。
陈予生浑然不觉，他冷着脸，带闻晦行迅速穿过马路，最快速度回到车上，一上车，就吩咐让司机先去一趟天鹅小区。
“予生哥，不要紧的，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闻晦行站在车门口，犹犹豫豫。
陈予生根本不依：
“上车，坐里面。”
他语速一快，闻晦行立马听话地上了车，陈予生让他坐哪，他就坐哪。坐好了就抱着自己的小书包，背直挺挺的，也不说话。
陈予生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这书包眼熟。
他在闻家旧宅楼上那一晚，进了候客厅不小心踢到的，好像就是这只书包。
那时候，闻晦行就在了？
陈予生顿觉不妙，那这孩子岂不是全程听了他跟闻父的谈话？他拒绝联姻的时候动了气，言辞似乎，有点激烈……
但瞧闻晦行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对那一晚的事情有所介意。能与自己解绑，他也觉得轻松吧。
陈予生放下心来，拿出邻家哥哥的模样询问闻晦行：
“那些人，经常这样没事找事吗？”
闻晦行抱着书包，安静地摇摇头，又垂下视线，低声说了句没有。
陈予川插嘴道：“我看那个领头的大个子可是熟练得很，平时是没少干这事。”
陈予生闻言侧过头，犹疑地望着他。
闻晦行被他剔透的目光审视着，良久，只是弯一弯唇角，露出一个纯良得不能再纯良的微笑，一副干干净净唇红齿白的乖孩子模样，看得陈予生心底软了又软。
他默默住口，不再问下去。
车子平稳地开到天鹅小区三号楼楼下，陈予生与闻晦行下车。
“跟妈妈说一声，我稍微晚点到。”陈予生看向陈予川，后者把嘴一撇，耸肩作势要关门。
“我可管不了，人家这顿饭约了两周了，你要是不来，我就奉命来捉你。”
陈予生叹气：“你先这么回着，他们要是问起来，我及时赶回去就是。”
闻晦行搬家后他还一直没来看过，正好借这次机会，来看看家里缺少什么。
“行吧哥，那我跟亲姨先走了。”陈予川临关门，忽然挤眉弄眼，陈予生还没来得及弄明白他的意思，车门已经关了。
目送他们拐出小区，陈予生回头，看闻晦行老实巴交地站在原地，不禁笑了一下。
“怎么傻乎乎的，像呆头鹅一样。”陈予生伸手想接书包，不料闻晦行羞涩一笑，往后退了几步，摇摇头：
“太沉，会累着哥。”
闻言陈予生恍然想起自己这个病秧子根本拎不动，掩饰性地咳了咳，便率先往单元楼里走。
两人乘上电梯，静静等待。
现下独处，陈予生斟酌斟酌，还是开口问了他方才就一直在思考的事：
“……晦行？”
闻晦行立刻应了：
“怎么了，予生哥？”
陈予生有些难开。
他瞧瞧闻晦行干净的领口和袖口，不像是被严重欺负过，况且今天他们二人代表陈家出了面，那些小孩子也该知道陈家的态度，以后也不会随意招惹闻晦行了，但是万一……
万一就是有不长眼的，恼羞成怒，怀恨在心来蓄意报复，那也是很难说。
陈予生想着想着，有时候真很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他从来就不是个痛快的人，凡事思前想后，事情还没怎么样，他自己先设想出一万种最糟糕的局面了。
陈予生再三鼓气，决定直截了当地问：
“学校，会不会人太多了些？不然在家里找些家教单独授课，也是一样的。”
他说完就后悔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悔。
闻晦行听了，愣愣地睁了会眼。
陈予生心内早喊了一万遍救命，嘴上却毫不犹豫地找补：
“你喜欢学校也没关系，只是提个建议，要是想休学在家，随时告诉我都行。”
电梯默默上行，一时四下无声。
半晌，闻晦行忽然反问道：
“那哥希望我找家教还是去读书？”
陈予生一噎，完全没想到这问题还能被抛回来，思考一番，却又不敢说出那个包含私心的答案。
他其实希望闻晦行留在家里，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还不必担心这人在学校出什么岔子。
但……
“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留在学校，”陈予生默默垂下头，细软的发丝随之落在肩膀，“人多确实难免起争执，但避开这些争执，有些人反而以为我们是怕了，倒像在退让。”
电梯在这时到达十五层，陈予生暗自松了口气，先一步走出来。
闻晦行这一次慢吞吞跟在后面，脚步有些磨蹭。
“予生哥，你放心，我不会在学校打架的。”他认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予生险些忍不住笑声。
真就跟个笨笨的小流浪猫一样。
他想说的哪里是打架的事情。
陈予生便停步等了闻晦行一会，等人慢吞吞地跟上了，才长出一口气，揉了揉那颗黑脑袋。
“走吧，你住哪一间来着？”
“315。”
闻晦行说着，乖乖领路到315号门前，开始掏钥匙。
陈予生趁这会往楼下看了眼，楼下小公园里新栽了松柏，颤颤巍巍，不大的两株。
要不在这投资开个商场？
想到一半，忽觉有人扯他袖子。
陈予生一回头，见闻晦行脸色煞白地望着他，眼里竟然流露出一股绝望。
陈予生顿时懵了：
“怎么了？”
“哥，”闻晦行吐字艰难，“我把钥匙落在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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