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女人着一身湖蓝长裙,端的是优雅高贵,风华绝代。发髻上一支银钗,宝石暗了颜色,看上去有了年代,与此人气质稍有不搭。孟霜远扶了扶发髻开口道:“扰了楚潇小姐休息,真是抱歉。”
向楚潇浅浅一笑道:“唤我月神便好。”
换了身份自然换了名号,青鸟中人却总习惯地礼节,从未将她当过自己人一般。
“好。”她应下,随后指了指天空,直入主题,“青鸟近来不太安宁,想请你一同平定,容我细说。”
向楚潇微微颔首,扶着门的手落下,整个人站到她的面前。
孟霜远道:“午后时分,常有只妖鸟飞在瑶光山上空,阳光之下羽翼是七色的。有日时它长长嘶鸣,声音极怪。那座山上的好多低阶修士听了都神魂颠倒,不过三日就纷纷离去跳崖,尸骨不知去向。”
何来此事?向楚潇微微蹙眉。
这些年来成了青鸟中人,她见过的妖孽并不少,可敢在青鸟中动人的妖却少见,像是猪崽子跑到了屠夫家一样。
向楚潇想问为何找她,山中多得是较她法力高强的人。
可细想想,十一年来她住在青鸟,吃着青鸟的饭喝着青鸟的水,好不容易有些需要她的时候她又如何能问得出这样的话。于是她只长了张嘴,什么都未说出。
她看了眼向楚潇,见她欲言又止,于是继续道:“我们的人追着那鸟去了几百里之外,宁禄地界,发现妖鸟上了白虎山后不知所踪。而在那以后,它还是会常常出现。”
向楚潇略一沉吟,抬头温和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孟霜远有些意外她答应得如此爽快,本青鸟中人让她来找向楚潇就是奔着不愿意也必须愿意的结果,若说没几分为难之意都不可信,可如今倒没让她劝什么。
她犹豫片刻道:“尊主命我与白杳谙……宵明君各带几人,宵明君要我来请你。”
宵明君原来是叫作白杳谙,多年以来她竟不知。
向楚潇莞尔,几分客套:“何来请之说呢?这么多年青鸟事务我献力的只那么几幢,说来惭愧了,如今自然愿意,以后亦愿意。何日启程呢?”
孟霜远轻轻一笑,眉眼弯弯,眼中却深邃无波:“若……月神愿意,即可便好,宵明君带人正在山门等候。”
今日的计划,今日来人。可追捕妖鸟,自己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虽然她知悉些法术,因此曾在旧时圣乾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无第二人能凌驾她之上,但如今是十一年后,地在青鸟,而她是此大派中的第五脉,是地位高贵的,客人,十一年的客人。
默默片刻,她道:“容我去取剑。”
孟霜远微笑着点点头。
父亲一手造就的法器冰镜零落成泥后,她在青鸟花了四年时间造出一柄霜剑。霜剑有灵,却不再只是冰镜那般乱人心脉一剑致命,而有了引魂之效。
因此之效让她看见了许多从前不曾看到的。
天下修士云集之地,青鸟群山的确有灵,她在居住的小院后的森林见过许多妖与灵。
诸如此类许多,比如安静许久被剑风打到忽然说话的老桃花树,一只生着鹿角的绿瞳猫,穿着蘑菇与水母所做裙子的小女孩,遇风雾散。
于是向楚潇名其为“解语”。
莺初解语,最是一年春好处。
孟霜远来前,她正坐在桃花树下的小桌,用一张手帕细细擦拭着剑,如今无用武之地的宝剑。至少连带着她的双手不必溅上鲜血,只是用来同不该说话的东西说说话。
回到小院内,她拿起解语,白衣款款向外走去。
出门之前,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瞧了一眼。鸟雀之中那只与众不同的小白鸟仍与红绸玩耍,绕着满树桃花盘旋,最终落在枝头,像是在沐浴阳光。
“好了,走吧。”出了门,向楚潇反手带上门,朝着孟霜远一句。
她腕上缠着白色发带,而黑发则随风起落飘飞,披散着头发,倒也丝毫不凌乱邋遢,反而将其衬得几分柔和。只是若放在从前,沉续将军定不允许这般有失体面的打扮,但月神有意得遗忘着。
解一纸语,做一场梦,自在逍遥。
孟霜远转身,长袍曳地,引她下山去。
脚步未停,目光也未停。她忽有种错觉,一种大梦初醒方知是梦的虚幻无力感。生出这个想法后,她脚下不稳,眼前焦急到迷离。
无事,无事,本就不应出现的。咬咬牙,她重新快步跟上前方头也不回的孟霜远。
石阶整齐排布,一路上所见之景是树绿花红,点缀着山头。两侧散散分布着院子或房屋,小河流过,像极了人间的江南水乡,烟雨雾霭里的巷陌人家。
这里的人沉醉在如此一潭柔美梦境中,但她知道,一切的一切尽是用鲜血与人骨搭起的,是一条条明码标价的命。
插手人间纷乱赚取钱财以外,青鸟也会不时派人下山除祟驱鬼或是完成查案一类的委托,勉强算是功过相抵。
不远处跑过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手中拿着把剑,与同伴一同嬉笑着引剑如水挑鱼儿出来,乐得明媚,引人动容。
骗骗谁都好,骗她也好,只要自己不做什么,她尽可以当做不知。
弯弯绕绕走过山路,向楚潇看到山门前倚着马的宵明君,一旁是柳叶和七八个白衣弟子,皆背有弓箭,其中应也有二小姐门下几人。
柳叶与宵明君都未戴面具。
向楚潇抬头,恰好与青衫少年对视,他微怔随后嫣然一笑,那双未加掩饰伪装的眼睛令她出神片刻,似有些熟悉。
十余年来,小孩成了阳春少年,进来几年见得也多了些。
有个女修牵来一匹马,好像所有人都笃定了她会来。或说,她今日必须来。
宵明君,也是这白杳谙,他的眉眼修长疏朗,俊俏却不显冷意,宛如温玉。他倚着马,足尖点地,似在思索什么,见到来人站直身子,牵起缰绳,对众人道:“孟尊主与月神尊主来了,启程吧。”
众人:“是。”于是便一齐飞身上马,向楚潇驱马跟在后头,难得的有些局促。
“宵明君。”有人唤了声。
宵明君稍一侧身,回头扫了半圈,最终目光落在方才开口的少年身上道:“你叫我了吗?”
少年微微颔首,又接着问道:“尊主今日不乘浔山剑吗?顺着这剑气一飞就到了——”
白杳谙转回头去,声音飘飘传来:“路途遥远,若追着妖鸟一同前去怕多是危险,再说你们也跟不上。”
孟霜远扶了扶发髻,侧目一眼。
宵明君有一把好剑,剑气雄厚,能带主人飞行。
阁中会此飞行之术的也只有三位尊主,便有在场的两位了。
孟霜远斜了一眼。
那少年思量清楚,憬然地“哦”了一声。
宵明君拉着马同柳叶凑近了些,搭了胳膊,小声说了些什么。柳叶微微点头,拉着马避去一边。
向楚潇一直看着,见柳叶是朝自己来便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两人对视,他又浅浅一笑,看着前头的人过去了才驱马来到向楚潇身旁。
柳叶礼貌问好:“月神尊主。”
向楚潇道:“不必。……怎么称呼?”
柳叶拉着缰绳道:“白京墨就好。”
向楚潇微微颔首,又问道:“是宵明君有何事情吗?”
他又轻轻一笑,温和道:“没有。”
他顿了顿,才又向她解释:“师父说下头是片林子,前后危险,叫我来后头看着些,又能和大人说说话,若您愿意的话。”
前头方才牵马的女修频频有意无意地回头瞥上一两眼,应是在偷看白京墨,含情脉脉,极像是在偷看心上人。
白京墨这话说得极为得体,光是言辞及语气就可看出其深深的教养。
她转过眼神来道:“自然……”
向楚潇如此回着,心思却早早飞远。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青鸟中人,每个都给她一种温和近人但又算计着许多的感觉,并非设防,而是她实在不敢与之过近。尤其是这宵明君,看着她时,眼中总不只有她的影子。
白京墨看看天空那只盘旋的大鸟,又将目光移向前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月神大人这些年里是在找人吗。”
向楚潇身子一颤,闻听这话顿时警惕起来。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她看向白京墨,而他面色如常,感受到注视后将头转回:“怎么了吗?”
“无事,”向楚潇轻轻抿唇,好久道,“是在寻一人。”
白京墨又问:“可有什么消息吗?”
向楚潇摇摇头,抬手拨开挡在前头的叶子,见白京墨似乎还想说什么,向楚潇开口打断:“如今妖鸟具体是何缘故,可以和我细说说吗?”
他见她不想说,于是顺其意挑来话头,温和道:“是我思虑欠妥了,以为孟尊主和您说了,是妖鸟忽然出现在咱们青鸟七山的上空,然后好多……”
向楚潇犹豫着道:“前情的确同我说过,但我们如今是就追着它,进入……宁禄的白虎山……吗?有什么具体计划吗?”
白京墨看着前方,一手拉着缰绳,向她解释道:“白虎山内部中空,阴气旺盛,里头尽是些修为不多的小妖。山内部地势复杂,但于我们而言是更容易捉到它的。”
向楚潇微微颔首。
出程快十里,经过四处转弯,几人来到一处生着高树的路口。此处,应是必经的那片森林,其中飞着些萤火虫般的淡黄小虫,萦绕着淡淡雾气。
孟霜远的声音传来:“妖鸟也许会落,都跟紧了。”
一阵“是。”不知何时,小堆走得更乱更紧凑。
华光流溢的羽翼仿佛燃烧着点着云际,一阵高声啼鸣。
身下马儿似乎在瑟瑟发抖,应是受了鸟鸣的影响,向楚潇被它晃了几下,索性跳下马,抬头仰望着天。
“路难行,下马来。”应是白杳谙开口。
众人纷纷下马,传来一阵落地声音。
又是一阵更猛烈刺耳的沙哑长鸣,声音巨大,震得人头痛欲裂。而再反应过来时,马已经受惊四散逃了。有反应快的少年在它跑出那一刻拉紧了缰绳,却被它拽得一趔趄,下意识松了手。
白杳谙的马还在,不过它好像在瑟瑟发抖,隐忍着靠着树干。除此之外便是方才偷看白京墨的那女修,以及向楚潇牵着的这匹。
雾气似乎被震碎几分,让本就清晰的视野变得更加清晰。妖鸟落在一棵老树的树梢,不高不低,好像在嘲弄众人。
白京墨咬了咬牙,顶着烈日看着那鸟,他攥紧了拳头。没几秒,他从背上箭筒中反手抽出一根箭,搭箭,拉弓,一气呵成。
“别动!”宵明君侧目看到,眉头深深一压,出声时已来不及。
他想再阻止,千钧一发之际,箭已离弦。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箭直朝妖鸟射去。
那鸟腾起,张开巨大双翅飞向高天。它一努翅膀,将长箭绕于羽毛之间。它在空中一翻身,如血般的气息流溢着,接着是裹着一大团烈火的箭直直朝地面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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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妖鸟惊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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