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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自求苦悲同伤其类

岑滢盯着手机,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懂这行字的意思。

她捧着手机在走廊转了几个圈,迟疑地心想这不会是愚人节的玩笑吧。

忙回复房荟潆说早上太忙,现在才看到,谢谢她。

房荟潆只回了一句:“但愿你不后悔。”

岑滢这才敢相信。

这是狗屎运又显灵了……

转机来得太突然,让岑滢高兴得不知所措。忽然有点了悟世事机缘的玄妙。

你机关算尽百般求,它幻如烟沙指间流。你敛欲打坐心如瓜,它伸手送你一枝花。

得与不得,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不可求。

慢慢回到组里,岑滢收敛喜色,比平时更娴静,持重得像一尊千吨石佛。

何谷走过来,抱手倚着她的桌子,笑得对岑滢好像人生初见,说:“原来你才是孙悟空啊!”

岑滢习惯了他无事又来冷嘲热讽。可今天费腿跑到她面前嘲讽也是头一遭,正要说话。就听庄晓莼接过去阴阳怪调说:“那是,比小白龙还神通广大呢......”

岑滢猜测。任京转过头来,印证了她的猜测:“师傅刚刚来说,滢姐要去冷苹老师的组啦?”

岑滢没想到消息来得这么快,又听何谷说:“听说那个组,全是署名的编剧,署名才算是取到真经啊!咱们这师傅不是唐僧,是如来啊!”

她心下便明白了。何谷这是人之将走,其言也善。

可庄晓莼,平时对她当面示好背后戳刀她是知道的,突然这飞来的恶意连脸面也不顾了,有点费解。

她不想多想,来而不往非礼也,回道:“我不是孙悟空,还是沙悟净,挑担牵马,哪敢和天蓬元帅比神通广大......”

庄晓莼气得转过头来,似乎想到什么要回击,曹会阑刚好走进来,憋着转回头去了。

曹会阑边走过来,边手心对手背拍了一下手说:“要走的留不住啊!我是不敢教,教会走了,伤心啊!不过你不是我教的。”

岑滢忙笑道:“曹老师所教,终生受益……”

曹会阑哈哈一笑,摸着自己剃得光溜溜的下巴点点头,“冷苹老师是行业标杆,我当年没有能师从冷老师,是我一生的遗憾哪,你能去也是我的光彩,看好你哦!但是现在还不准走,得等完了这个项目。”

岑滢也陪笑说:“当然当然,到时候报项目奖金,曹老师可千万别忘了我的。”

曹会阑又“啊哈哈”一笑,众人也跟着应和,组里一片欢声笑语,好像气氛一向如此和谐。

这一天开始,庄晓莼就像跟何谷交换了灵魂,时不时给岑滢一句冷嘲冷讽,岑滢想到就顺嘴一怼,想不到就当没听见。

何谷倒变得热情,曹会阑不在的时候也配合她改稿,帮着一起装订稿子,不用人说就自动来接手了她所有的杂碎琐事。到两个多月后她离组,还主动帮她收拾东西,一起帮着把东西搬到楼上办公室。惹得新组同事见了说:“哟,你们组氛围这么好呢。”

正是仲夏时节,燕飞枝茂。岑滢坐在靠窗一角,一手托腮听冷苹讲剧本要求,一手忙记笔记。上午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正正从她头顶泻下来,她扭头望一眼旭日,金光逼眼,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浑浑觉得人生已经到了巅峰。

然而巅峰的感觉没维持了两天。

跟曹会阑的时候,想学东西要靠眼力在一堆配料里挑肉丝。在这里,满汉全席,应接不暇,只要你脑容量够大,消化力够强。

“我再强调一遍,我的要求是,没有一个无效场景,没有一个不重要的人物,每一个冲突都要淋漓尽致,每一句台词都要掷地有声。”

岑滢偷瞟房荟潆,见她微转头对自己眼角一扬,像说,知道难了吧?你自己要来的。

岑滢信心满满一笑,心想这还能难得过没人教靠自己摸石头?曹会阑这条河都淌过来了。

第一个任务是三个配角的人物小传。岑滢积极性正高涨,一天伏案十七八个小时,走路吃饭脑袋也不空闲,两天完成,感觉良好交给冷苹,想着分派下一个任务。结果没通过。

稍稍挫败,自我安慰,正常正常,怎么可能一次就通过,那自己不成大神了。

十稿,没通过。

哈哈,再接再厉……

二十稿,还通不过。她不知道要怎么写了。

“如果你对人物不能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投入感情,那你只是把编剧当作谋生工具,那么你也只能成为别人的工具。”

岑滢望着冷苹给她的话,没有一个骂人的字眼,却字字犹耳光,抽得脆声。

第三十一稿交上去,岑滢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刚入行的时候,甚至比那时候还要糟糕。

坐在回程的地铁上,她忽然就忍不住哭了。

她当然不想当别人的工具。让她恐惧的是,她发现自己似乎只有当工具的天分。

知道这一稿也是稀里糊涂必定过不了,回到出租屋接着改。改不出来哭一阵。哭完接着改。

这天晚上,岑滢改到凌晨,抬起头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窗前马路对面那杆路灯,好像个人低头站在那里,幽灯萤光,在陪着她。

她跟路灯解释:“你肯定也觉得我是自讨苦吃。一个木杵子,好不容易磨圆了点,就以为自己能当金刚钻使......唉,我不是嫌苦,我是嫌自己为什么这么笨......”

她想找个人发发牢骚,通讯录拉上来滑下去,只有庞焱好像还合适。想到上次中秋同游,已过去将近一年,那天第一个告诉他换组的好消息,他也只回复了“恭喜”两个字,恍似有些疏离,她又犹豫。

再想一想,那天晚上不亏他,自己现在怕也是个工龄二年半的鬼了。救过命的朋友,多久不联系也不该疏离。于是心无芥蒂拨出电话。

那边倒接得快,“老板,找我试镜啊?”

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精神状态和她就像完全不在一个时区。

“我的稿子三十一稿了还没过......”岑滢说着,声音就哽下去,“我怀疑自己可能不太适合做编剧……”

那边没声音。过一会儿,才听到不明所以一声笑。

不知怎么,岑滢觉得这笑声有点笑不由衷,好像下面坠着个沉甸甸的水球,笑的水分和重量都有点大。但马上后面听到的话就把她的这种感觉打回去了。

庞焱说:“我记得,好像是谁跟我说,要是能跟冷苹老师学一年,要长出三个头。是谁来着......啊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原来是说着玩的……”

岑滢匍匐的情绪一下子窜成站姿,忿忿:“你这么催我奋进,到底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

“你看你多心了吧,我当然是为你好啊。顺带,为为我自己。”

“谁信。”

“我就是望铁成钢。”

“人是铁,饭是钢,不用你望。”

“那你就应该朝着这条钢的路上走下去。”

岑滢没话说。庞焱又说:“不信我的真心!要不,我今晚回来,陪你去趟殡仪馆?”

岑滢听字如见,跳起来,说:“我今天没给你打过电话,再见!”

岑滢叹口气坐下来,忽然发觉一番斗嘴之后,刚刚绷得要断的神经竟然松弛了不少。

岑滢改了半夜稿子,第二天一早到组里,又连着伏案到中午。站起来接水,突然感觉后腰痛,跟着眼前雪花点一闪,人倒下去。组里的人忙给扶到沙发上躺下。

岑滢意识清楚,只是头晕得厉害。躺一会儿,好多了。猜测是昨晚上熬夜累坏了。

吃过午饭,又埋头到下午。一起来感觉头晕得更厉害,腰痛得直不起来,后背一片像穿了铠甲,笨重僵硬。忙请假到医院看医生。

“眼睛近视吗?”

岑滢摇摇头。从前不爱读书,只喜欢逛街这种户外运动,视力五点三完全是因为视力表没有五点四那一行。

测视力表,岑滢脱口而出:“医生,这视力表印刷得不清晰啊......”被医生笑眼一白,自悟:我什么时候近视的……

“你看这片子,颈椎膨出,腰椎间盘突出,你看这节和这节,是不是不一样?”

岑滢看不出一串骨头堆有什么不一样,只觉得茫然——什么事没干成,颈椎膨了,腰椎突了,眼睛还瞎了。

“医生,我这能治好吗?”

“能缓解,自己要注意休息,这叫‘富贵病’,要靠长期治疗和休养的。”

富贵病……岑滢哀叹,我富贵吗我......

腰上拔火罐,后脖颈上扎银针,岑滢像只剑龙趴在理疗床上,还不忘让护士在床前放个小凳子,笔记本电脑就搁在上面。每天光理疗就要花三个小时,不抓紧这会儿的时间,实在没时间,更觉得心慌心虚。

堪堪治疗了一周,又新增人生第一副近视眼镜支出,积蓄比羊毛衫缩水得还厉害。见有网友说,缓解颈椎和腰椎的压力要靠增强这两个部位肌肉的支撑力量,健身房做肩背腰器械锻炼有用,正好公司隔壁就有健身房,能省下跑医院的时间。

充了年费,岑滢卡上就只剩三位数,天天巴望着项目奖金和工资赶快来。

周末,岑滢改了一天稿子,头晕眼花,肩酸腰痛,去健身房实在太远,遂到楼下胡同口盲人按摩店推拿放松。

她感觉这段时间有一些好转,又总因为基础差于人又学得慢,需要花更超负荷的时间伏案又变坏。看到网上爬坡期的说法,隐隐担心自己的健康存量不够爬完这个坡。

她靠在椅子上边享受肩膀放松,边扒拉手机忙着找一些经典的人物原型,看有什么可以借鉴的灵感。

“小姑娘,你这肩周太劳损了,你做什么工作的呀?”推拿师说。

岑滢呵呵笑,“我声音像小姑娘?我比你还大呢,可不是小——”

岑滢嘴巴呆张,忘记自己在和推拿师说话,全身的血液都奔涌集聚进眼睛里,呼吸骤滞,手掌呆僵端着手机,像被什么魇住了,神志完全陷在眼前那条新闻标题里。

半天,她才颤巍匀了一口气,手指发颤划出通讯录,拨通房荟潆的电话,急声问:“你看到网上的新闻了吗?”

电话里语气悲沉:“看到了。”

岑滢知道那不是假的了。还是忍不住问一句:“是……真的吗?”

“我刚刚确认过……今天凌晨一点多,还在改剧本,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叫了120,没抢救过来。”

岑滢心口像塞进一团棉絮,堵得水泄不通,一时间涌上来多少情绪,说也说不清楚。虽然只在一起工作过一个多月,谈不上多少感情,却是他让她认识这个行业的辛劳,教她记住“敬业”这两个字。

和房荟潆互相嘱咐保重身体,挂了电话,岑滢眼神失焦望着手机,不可名状的悲伤和恐惧填塞在她的胸腔里。她点进那个标题,里面的内容不过短短两行字:“知名编剧王登闲今凌晨猝逝”,后面跟着历年他编剧的三部剧名,以一个“等”字结尾。再往下,就是些乱七八糟的广告。

一个人鲜活而多面的一生,多少日夜,千般悲喜,就这么被两行字一盖带过。

悲凉暴雨一样从岑滢头顶倾盆而落。

她点进王登闲的微博,昨天晚上十点过发的最后一条。

配图里,一大一小两只爱心米奇白瓷马克杯头碰头。

“国庆假一定带你去迪士尼,再忘记是小狗。”

她伸手遮住了眼睛。

从推拿店出来,天已经半黑。半天里燃烧的晚霞,千种绯茜,万种金橙,红得斑斓。灰青的云纱笼在霞边,漫过天际。岑滢站在胡同口,直望到穹苍渐渐褪出夜的底色。

低头往回走,走到小食店门口,才发现钱包只剩个位数。回出租屋下面条,拌酱油,风卷残云吃完。思及房荟潆从不麻烦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找她借钱。翻来想去,打通庞焱的电话。

“请问地主家有余粮吗?”

那头笑声传来:“要不,你来地主家当童养媳?”

“当妈可以……”

庞焱又笑一声:“有进步!上次那个戏,回扣还没给你。”

“滚。”

“稍等啊......到了吗?”

一声喷嚏。岑滢看手机,一千块进账。

“给我打这么多……怎么我许的暴富愿望被你偷了?”

“等剧播了,请岑编剧多多费心点评。”

“一千块可不够。”

“以后没钱吃饭都找我,我管你。”

“泡面啊?”

“哪能啊!以我们的关系,必须加个卤蛋。”

岑滢扑哧一笑,忽觉心胸开朗许多。又说:“你还记得我们认识的那个戏吗?”

“我看见新闻了。”庞焱低声说。

两个人沉默一阵。庞焱又说:“都在超负荷,只看你的血够不够拼到功成能歇歇那一天。”

岑滢想了想,什么才算功成能歇歇呢,纵使已经是大编剧,已经有那么多部剧收视口碑兼收,也没有一天时间能陪爱的人去一次迪士尼。

想着这样的话说出来,没完没了地讨论下去,只是空添颓丧。颓丧完,日子还得过下去。遂撒开手不说,也不想了。

*

一周后,岑滢的工资和项目奖金到账。正数着数字记账,庞焱的电话进来。

“今天加班吗?想见见你。”

“想见见我,还是想见见钱?”

“都想见……”

三个字进耳,岑滢一抖灵。

这家伙,是在跟我撒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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