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书砸了的秦酝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但这点痛对他来说没什么。
胸口的黏腻更让他难受。
他近乎慢动作地转头，没顾得上看这一地的书，看向始作俑者。
孟原初刚把如此精准扣在他头上的不锈钢脸盆拿下来。这人的脑袋可能是铁做的，被砸了居然也没嗷嗷叫，反而拎起那个脸盆敲了敲，嘿了一声：“还挺清脆。”
上面没泼一盆水下来孟原初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种不锈钢盆还粗制滥造，没那么沉重。
“对不起啊同学！你没事吧？！”
楼上跑下来俩人，一个仓皇地捡抹布，一个迅速地从孟原初手上拿走盆，在看到少年人秀气的面庞更不好意思了，一直说对不起。
“没事，”孟原初从小到大已经练就了强大的心理素质，还挺和气：“你们不要把脸盆放在栏杆上啊。”
他说完弯腰去捡书，才刚捡起一本，蓦地想起刚才慌乱中他的书砸到了人。
果不其然，他一转头，就看到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男同学。
很眼熟，就这个身高和体型，还有这人如此柔顺的头发……
在校门口把人砸了，现在用书把人砸了，实在太可怕了。
孟原初心里警铃大作，生怕被打，急忙凑过去嘘寒问暖：“同学你好，你哪个班的啊？对不住啊，又砸你了。你，欸你手上什么玩意啊……”
他的声音是带着歉意，但是歉倒很欢快，哪怕秦酝隐约能感觉到这卷毛的尴尬，还是难免窝火。
窝火更大程度来自于被挤出来的香蕉牛奶，在自己的校服领口，黏糊糊，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香蕉味，和此卷毛的聒噪搭在一起，实在有点呛人。
秦酝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
他这人天生语言表达有问题，可能老秦家的嘴都长在了妹妹秦酪身上，使得那丫头吵得跟麻雀一样。
妈妈李尔雅愁眉苦脸，只觉得家里有点声音失衡，大儿子从小到大不哭不闹不吵，孤僻无比，没什么朋友。
小女儿吵得要死，不跟她说话她自己能叭叭说一天，这也就算了，还到处交朋友，在初中就创下去外省见网友被当场抓获的经历。
一个太省心一个不省心，实际上是两个不省心。
秦酝还在努力组织语言，他想生气，但是不知道怎么说。
最后变成了直勾勾地盯着孟原初。
秦酝长得就跟他妹不算很像，秦酪一双圆眼，秦酝的眼像妈，类丹凤，眼角往上飞，长在他妈身上那是顾盼生辉。长在秦酝身上，配合他常年看着不怎么高兴的表情，只会显得阴沉。
这人鼻梁再高，嘴唇再薄，但凡少长一点好，就会显得刻薄了。
还好被基因吊住，没往十恶不赦方面发展。
孟原初哪知道，他只感觉自己被锁定了，这哥们的眼神贼吓人，活像下一秒要一拳揍他似的。
但是这事的确他理亏，早上在校门口那么一出就已经够丢人了。一天之内倒霉两次是自己倒霉就算了，还牵扯到别人，还都是一个人。
孟原初：怎么会这样啊。
他顶不住这如炬的目光，干笑了两声，一只手还拿着书，一只手挠了挠头。
那不太符合校规的卷毛还没被制裁，长得其实不太像烫的，活像是从发根开始长成卷的。秦酝看他，总觉得像家里的那只死狗。
但是那狗比这位贱兮兮多了。
家里被狗欺负的惨痛经历让秦酝跟沉默寡言。
他俩这隔着二十来厘米的对视有点漫长，漫长得楼上都有人探出头看。
一地的抹布，捡抹布的人似乎也想看热闹，速度慢得像是第一次在田里插秧。
低头帮孟原初捡书的赵柠小声问江一檬：“这个男的怎么这么眼熟啊？”
江一檬欸了一声：“这就是秦酝啊。”
秦酝在城南校区挺有名，毕竟这年头找个帅哥太不容易了，歪瓜裂枣遍地都是，很多被夸帅的还有点不正。
顶多是好看。
秦酝在学生里虽然是个社交边缘人，但是外形出挑。一张脸板正的那种好看，特别是被偷拍的操场跑步照片，评论的荷尔蒙爆棚被点上热一，挂在版块hot好几天。
一般帅哥都符合风中一匹狼的味道，比较孤独。
秦酝在临仙中学城南校区两年，也没见他有什么比较好的朋友。男的之间也有小心眼的，同班的也不怎么跟他玩，还是隔壁班有个板栗头的偶尔能看到跟秦酝凑在一起，好像偶尔会打个篮球。
但对方明显跟喜欢去凑女同学的热闹，久而久之，吃饭也不一起了。
江一檬瞄了一眼一脸冷淡的秦酝：“是啊。”
赵柠：“感觉有点凶啊。”
她看孟原初都快炸毛了。
江一檬：“他就长那样，反正我跟他同班也没怎么和他说过话，也没人惹他的，这个孟同学是跟他认识吗？”
赵柠摇头。
江一檬：“太倒霉了，这都能被砸，跟校门口那个也没差。”
下一秒她听到孟原初的声音：“对不起啊，早上我也不是故意的，你这牛奶都撒了，我……”
他一只手伸到自己兜里找纸，摸了半天，只摸到早上出门亲妈给她的十块钱。
秦酝：“你别过来。”
他后退半步，一个早上连续被同一个人用不同工具砸，饶是秦酝也有点绷不住。
秦酝的声音乍听跟他的脸一样凶，但一点也不粗，就是有点高冷，加深了孟原初对着人不好惹的印象。
虽然孟原初习惯了自己这操蛋的晦气，但是看到对方这自己进一步就退步的举动还是有点小伤心。
他叹了口气，“那你自己擦擦吧。”
秦酝这才正眼看这个肇事者。
在校门口的时候他没怎么在意，反正也没着摔疼。反而是砸在他身上这个男的嗷嗷直叫，起来的时候还揉了屁股。
估计是以为自己看不到。
问题是砸的又不是水泥地，是自己身上，居然还屁股疼。
饶是秦酝不怎么在乎这个，都有点纳闷自己是不是太硬了。
至于吗？
一男的这么娇气。
现在看这个同校生长得细皮嫩肉，白得比隔壁捡书的女同学还亮几度，眼睛大但是有点像狗眼，还往下垂的。
自己说一句别过来他还有点生气，鼓了鼓嘴。
秦酝不能理解。
不过他实在忍不了自己身上的牛奶味，把香蕉牛奶往一边看热闹的秦酪手里一扔。自己从包里拿了张纸巾，囫囵擦了之后，发现校服上还有几根白毛。
秦酝脸色有点僵硬。
早上出门的时候那死狗还在自己系鞋带的时候往怀里钻，怎么就能掉这么多毛？
孟原初捡起书站起来，没想到这个这个男的还掏出了个粉色的粘毛器，认真地在身上滚。
边上站着那个女孩似乎见怪不怪，在孟原初看过来的时候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孟原初本来不生气的，但是这个时候心里陡然冒出一股火。
我又不掉毛！
撞一下至于么？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突然觉得这个高个有点娇气。
大小姐都没这么细致吧？
他端起书就走了，抬步的时候还牵到了自己屁股，冷嘶一声。又想到此人那硬了吧唧的身板，更觉得今天不宜出行。要不是顾忌瞪人没底气，孟原初还想翻个白眼的。
他晃着一头卷毛走了，从后面看，少年人身材清瘦，不知道校服是不是拿了大号的，晃晃悠悠，撑不住他的肩头，要往下掉。
秦酪：“哥你还牛奶喝吗，不喝我扔了。”
秦酝：“这不是废话么？”
秦酪心想：怎么不把你再撞翻一次。
她又觉得好笑，长着大没见过如此离谱的事，又忍不住说：“哥，你知道他是早上把你砸了那个人吗？”
秦酝嗯了一声，他根本无所谓围观人在看到他拿出滚毛器的惊愕，很自然地盖上盖子，珍视地塞进包里。
秦酪：“你俩好好笑啊。”
秦酝：“很好笑吗？”
秦酪觉得再好笑的事她在看到这张棺材里都直接萎掉，这种人活该被砸，好生无聊！
而一边还在看热闹江一檬卧槽一声：“原来早上那个倒霉蛋就是孟原初啊？”
赵柠抽了抽嘴角，看着刚走上楼梯的孟原初又被不知道哪来的口香糖黏住了脚，骂骂咧咧的样子。
“不愧是他。”
换做是我根本承受不了这命运的铁拳。
江一檬看了一眼秦酝和他旁边的女孩，也不难猜出这是对方妹妹。她跟秦酝打了声招呼，可惜没有半点少女怀春的心思，毕竟这年头的姑娘都知道找好的。
这种死人脸帅哥美则美矣，不爱说话也不体贴，跟暖一点也不沾边。
看看就行了。
“秦酝，早上好，我还是和你一个班。”
女同学声音清亮，秦酝哦了一声，“你好。”
他这张吊打身边路过男同学的脸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松动。
江一檬心想：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是你同班两年的同学啊。
这个怀疑认证成功的概率非常大。
“刚才那个是你的新同桌。”
女同学歪了歪头，笑得非常温柔，但站在秦酝身边的秦酪明显感觉到了一股爱热闹人的酸爽。
可恶，我也燃起来了。
她哇了一声，做作地说：“哥！好巧哦！”
秦酝看上去没什么反应，他长腿一迈，哦了一声：“我去教室了，你晚上自己回家吧。”
秦酪顿时毛了，“你心眼真小！”
她哥没鸟她，而跟在秦酝后面要回班上的江一檬和赵柠眼睁睁地看着秦酝没去教室，反而先去了办公室。
等报道一切事宜都落到，孟原初坐到了自己新学期的位置。
他跟谭格一个班，这小子瘸着腿坐到了第一桌还不忘给孟原初竖中指，饱含气愤，还有对发小个头的嫉妒。
孟原初给他发了个微信：第一桌好，学霸的料。
谭格：滚蛋，学霸都做靠窗最后一个位置的。
很不巧，也不是孟原初的位置，是他同桌的位置。
等到铃声响了，新班主任踩着高跟鞋过来，后面跟了个高个的男生，一脸不高兴。
不过可能本来就是这个吊样，在全班只剩一个位置的时候，毋庸置疑地往孟原初这边走。
孟原初：不会吧不会吧我这么倒霉啊！
坐她前面的赵柠问她：“我记得以前我发过市高中生帅哥评选的帖给你看的啊，大家都投秦酝的。”
孟原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忘了你发给我的时候就已经断层第一了吗？我就没看。”
再说选帅哥我看什么，看美女才正常吧！
孟原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早上砸了两回的人坐到了自己边上。
而秦酝在孟原初惊愕的目光中，认真地把孟原初的课桌往外拉了拉。
“同学，我们保持距离。”
孟原初：这人好烦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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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就成为同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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