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两人还是打了个飞艇回来了。
只是林息坚持走的路程,比池泷预料的还要长非常多。
毕竟alpha的体力比omega还是强了不少,所以尽管最后他非得扶着自己的胳膊等飞艇来,可挺直的修长腰身说明还没有到达他的极限。
两人在房门前约好了集合的时间地点,便各自进屋休息了。
一切又恢复到往常的样子,但比往常还要好。
坠入睡梦时,池泷嘴角仍旧微勾。
第二日池泷仍旧早起了,她洗漱用饭后出门了一趟,回来时就看见林息也刚到大厅。
看了看光脑,果然比两人约定的时候还提早一分多钟。
“准备好了?”明明和昨天一样的打扮,可池泷就是觉得林息今天好像更漂亮了。
“嗯。”应了池泷一声,随即林息就觉得奇怪,池泷看起来有点过于高兴了。
闻起来也是。
就像一个孩子,拿到了心仪很久的玩具。
只不过她已成人,这种热乎和兴奋劲儿被良好地压在了“礼貌”底下,眼神中却有藏不住的欢欣。
“出发吧。”
拿着提前在光脑上订好的票,两人站在即停站处等待,很快公共飞艇就到了。
和出租飞艇不一样,公共飞艇的个头很大,可载人数是出租飞艇的10倍之多。
因为承载压力巨大,所以外表看上去就陈旧得多,艇身上常见划痕凹陷,眼前的这一辆甚至连表面的漆面都起皮了。
这还是和地区财政有关系。
比如央星的公共飞艇,雄厚市政资金支持它们的外表和内设甚至比某些地区的出租飞艇还要好。
而很显然亚硫城并不在乎这些,至少并不在乎这趟“郊区快线”。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上来时看到的内部景象,还是让池泷忍不住皱眉。
和它破旧的外表一样,这辆公共飞艇内部也乱七八糟:嘎吱嘎吱的艇门、铁皮翘起的内部通道、油乎乎的驾驶舱玻璃,没有人工AI的欢迎音,较大的中央换气机在头顶呼呼作响。
站在换气机底下的人,离它越近,越需要更大声地扯着嗓子说话,唾沫横飞,甚至能看见空气中飞过的小白点。
艇内什么都有。
座位早已满满当当,大多数人还是站着的。拥挤的乘客们拿着行李、活物,还有吃食等,混杂一起,味道奇异。
上来之前,两人就将包背在了身前,以防拥挤,池泷从中拿出今早去买的过滤口罩,递给身后的林息。
同时她也忍不住偷摸地脚趾抠地,因为脚掌抬起时感受到鞋底带着一定的粘度。
该庆幸自己早有准备,虽然没料到这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混乱。
戴上口罩,两人的容颜也被遮去了一大部分。
但相对于车内其他乘客,干净、轻装的两人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在通道处扫过票,闸门打开,人群密集,几乎前后接踵,两人继续往里走,有的乘客给他们轻轻让了让身,有的依旧站在原地斜楞着两人。
于是池泷把手伸到后面,拉住了林息的手腕,想着白簇的样子,目光随意扫了一圈周边的人群。
可能是平日训练的军校生气质,加alpha的气势还是足够震慑,那些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和善的乘客,一瞬间都让开了一些。
池泷余光瞥见人群中的小偷小摸,她没打算管,但眼风扫过去时,那些人没敢轻举妄动。
好不容易走到一个相对清静的角落,靠着艇尾,有几扇油灰凝结的小窗户,勉强看得清外面的景色。
两人带着过滤口罩,远离人群。虽然不需要靠近换气机,只是飞艇提速的噪音也不小。
飞艇缓缓启动,驾驶员的技术还是信得过的,人站着倒是和坐着一样稳当。
池泷将林息拉到自己身前,他后背就是艇仓内壁,池泷用身躯挡住周围人的视线,将林息几乎全部遮了起来。
“不就是个beta么,至于这么宝贝?”身后的人群窸窸窣窣,alpha听力好,这种不和谐的小声嘲弄也听得一清二楚。
beta就不兴被人这样宝贝吗?池泷在林息头顶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到,甚至还后退了一点,想低头看看林息是否有感觉不舒服。
她退得毫无征兆,后背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人,把那人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往旁边靠了一下,离她更远了些。
看不清林息的神情,池泷只得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林息的肩膀,对方抬起脸,碧蓝色眸子先是闪着疑惑,随即又摇了摇头。
一定是不舒服了,池泷看着重新低下的脑袋,心中这样想着,不然怎么会一直低着头呢?
于是池泷把手又伸进身前的背包里掏了掏,拿出来时手里握着一管药剂——薄荷脑味的防晕片,圆形药片整齐排列在在透明的管身内,一个个的看起来像翡翠一样。
为了照顾适口性,池泷还特地选了一款新研制出来的、带夹心的,店员说和以前的那种不同,含着硬壳一段时间后,人就能渐渐适应薄荷脑的味道,外壳融化时夹心淌出来就不会那么刺激,提神醒脑的效果比以前还好。
这次池泷没再叫林息抬头,直接将药剂塞入他手里,确定林息握住以后,她用手指在管身上敲了两下,林息应该能明白。
果然,眼皮底下的脑袋动了动,顺滑的短发也跟着晃了晃,然后林息就抬眼看了过来,口罩轻微抖了几下,估计是药片在嘴里打转。
口罩下池泷也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笑,想把药剂从林息手里拿回来时,却没找到。反而看到他裤腿旁边鼓鼓的,估计是放到口袋里了。
看他这么喜欢,池泷深感自己早起去药店这一行为的价值得到了完美体现。同时她也没再往回要,反正本来也就是买给他的,只不过怕他一直攥在手里不方便而已。
含着醒脑药剂的林息终于有心情环顾四周了,他往窗边靠了靠,池泷也跟着过去,继续帮他挡住周围人的视线。
反而是林息发现池泷这一举动后,主动伸头出去看了几眼,池泷没阻止,却也没让他多看,刚恢复点精神就来回晃头,容易晕艇。
周围的人虽然只能看见金发碧眼,但从外表看绝不会是个美人,最重要的是,也不是个omega。
大多数人嫌弃地撇撇嘴就该干嘛干嘛了,内心默默嘀咕,估计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雇了保镖出来玩。
还有人搂了搂身边裹得严严实实的omega,感觉自己比池泷还是要高一等的。
但两人都不在意,池泷一边继续挡住林息,一边拿出光脑,发现尹霄发来的信息,三人在小组里开始聊天。而林息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对池泷,正通过不清楚的窗户欣赏着路过的景色,好像很专注。
池泷也忍不住往窗外看了几眼,实在没看出什么“美色”,就继续专心聊天了。
有了口罩和药剂加持,这段漫长的旅程倒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再加上随着距离洛熙家越来越近,艇上早已不再上来新乘客,而旧乘客也逐渐离开,艇内的空间越来越大,连座位都空了出来。
为此池泷不抱希望地去看了一眼离得最近的座位,和自己想的一样,不知来源的黑色凝结物几乎铺满了整个座椅,甚至看不出来座位原来的颜色,至于座椅底部……池泷连想都不敢想。
幸好林息也没表现出腿酸什么的,不然池泷估计自己早上随手买的那一小包湿巾根本不够擦座椅的。
到达目的地艇站时,已经中午12点多了。
两人下来后,被眼前的情形惊了一下。尤其是池泷,虽然对打听来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早有心理准备,可她看到四周全是乔木,唯有一条竖着栅栏的小路往远方延伸时,还是无语了一瞬。
当然还是有好处的,这里远离城市,没有机器、人群的喧嚣。
回归自然,鸟语花香,偶然看去,在城市极为少见的、像松鼠一样的小动物会在树木间穿梭。
于是池泷赶紧摘下口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和自己想象中一样清心沁脾。她看向身边,林息仍旧戴着口罩,一双眼眸灵动地扫描着周边。
“空气很好,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池泷手指沿着下巴比了比,“可以摘下换个气。”
说完以后,林息点了点头,却没摘下口罩,只是抬脚往那条小路走去,药剂还在他的口袋里,一走就发出响亮的哗啦声。
被落在身后的池泷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可看到他步伐平稳、步频稳定,应该不是不舒服,便又住了嘴。她看了看光脑,发现这附近也叫不到出租飞艇一类的。
所幸这条小路倒不是和看上去一样漫长,没走几分钟,两人就到了一个聚落。
为什么说是聚落而不是城镇,因为这里除了一座小房子以外的一切都具有可移动性:餐馆是一辆带着喷射器的可伸缩巨型两栖餐车、各类摊位也分别是不同型号样式的车或艇改造的,拿着竹篮或者背篓的人们正在这里交易,他们有的拿着光脑、有的用星联通用币,貌似还有人拿着一只长耳獠牙带皮毛的小型动物在交换什么。
可能因为这里属于亚硫城尚未开发的外围,所以这一切,包括交易方式都带一些原始。不过也正是因为这里并未开发,相对于被市政好好规划、美化过的“城市模板”,这里反而更能显示出亚硫城原本的样子。
复杂的气候、复杂的植被,比如:一种像椰子树一样产出硬壳带汁果实、叶子却是宽泛圆形的树木群和一种针叶且已经结出红色果簇的树木群长在一起。前者喜欢高温多雨、后者喜欢低温干旱,前者果实酸、后者果实甜。
尽管对于新人类来说,体感反映此时正处在夏季。
人群对突然出现的两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和惊讶,甚至在两人一踏入这里的时候,整个聚落都安静了几秒,紧接着是嗡嗡的窃窃私语,遮着嘴巴的人们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们,生怕他俩不知道自己是他们正在议论的中心。
他们的眼神中大多是惊叹和好奇,还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恶意的目光也有,但落到他们身上时,又很快选择偏离,所以池泷并未发作什么。
突然林息身体晃了晃,池泷手疾眼快地扶住他,眉头再次皱起,她刚准备询问哪里能看护或者休息,就听远处传来吆喝声:“过来!”
看向声音方向,那座“稳定”的小房子门口站着一个农夫装束的蓝色短发omega,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草帽,“快把他扶过来休息一下!”
没再犹豫,池泷将林息打横抱起,怀里的人轻得像一朵随时会飞走的云。
她不禁加快了脚步,没来得及说声“打扰”就匆匆进屋,蓝发omega在中央沙发上放了靠枕和毯子,池泷将人放了上去。
将阻碍呼吸的口罩拿掉,薄荷脑的气息一下子散开,池泷被轻轻冲了一下,眉头依旧紧皱,唇角抿起,看起来不悦极了,她才发现,林息唇色极淡、面色苍白、呼吸小声急促、胸膛正快速起伏着。
所以他是难受了一路吗?池泷只觉得心底好似燃起了一把大火,但她说话的语气仍旧听起来平静,她问那个正在忙碌的omega:“请问这附近有医院吗?”
走来走去拿东西的omega没看她一眼,只是接道:“如果你说那种正经的医院,没有。”
听见这话,池泷到没有觉得意外,她随即想问返回有没有其他方法,却看见那个omega拿着毛巾和听诊器走了过来,他说:“但是不正经的赤脚医生还有一个,也就是我。”
他示意池泷去后面,池泷犹豫了一下,看着他沾满泥土的布鞋和破了一个小洞的棉麻工裤,不知道是否要按他说得做。
“所以我说你们这些alpha不要总是自以为是,”蓝发omega将东西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从林息身下抽出毯子轻柔盖上,将他的留海儿拨开,手覆了上去,他的声音轻柔,透着一股让人信任的平稳,“omega最了解omega,如果你不介意你的伴侣在失温后疼痛,进而产生炎症高烧,那你可以继续在这儿站着。”
确实,这里偏远得就像是这个时代不应该存在的原始聚落,除了眼前这位自称医生的人以外,她还真没有什么能信任的人或更稳妥的方式去应急治疗。
只不过在她走之前,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型治疗仪,这是池泷做委托时一直随身携带的,可以疗愈那种轻型外伤,至于像这样的内伤有没有用,池泷不确定。
“哦?你还有这个呢,”蓝发omega拿着小型治疗仪,在手里转着看了一圈,半边眉毛又挑了挑,“用得上,里面的治疗液是通用版。”
这是不是说明林息的症状也是omega中常见的某种病症呢?
瞬间池泷心中有了点安慰,她转身往后走,才发现这位赤脚医生刚才忙来忙去,是在沙发后面收拾出一个地方,放了些水盆、瓶罐之类的。
本以为是要自己回避,却不料池泷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声音:“屋后的房里有热水,先去打一盆。”
听见指示,池泷拿着水盆穿过有和没有差不多的青花布帘,一大块菜地出现在眼前,里面种着各种作物。
旁边竖着一个泥塑的正方体,方正木门勉强塞在不平的泥巴边框里,池泷走进去,一个锅台扣着盖,有热气传来,拿开盖子,果然是热水,池泷从锅台旁拿了一个葫芦瓢舀了一瓢,正好装满水盆。
她单手端盆,走的时候把木门勉强再次塞了回去。
回到屋内,蓝发omega正在刚才她那盆的那里,拿着一个小瓶往一只白瓷碗里倒着什么。
听诊器放在茶几上,看起来已经诊断结束。
将水盆放回桌面,不知道正在调制什么的人继续指挥道:“把毛巾用热水打湿,给他额头湿敷一下。”语气过于随意熟稔,似乎池泷是他“诊所”里的一个实习生。
但此刻池泷并不在于他语气如何,只是按照她说的去做,拿着热毛巾做到林息身边时,她确实发现这时候的林息已经好了许多,尽管脸色和唇色仍旧有些苍白,但呼吸悠长暖慢了下来,胸膛也正常的起伏着。
似乎没信错人。
将毛巾轻轻放在林息额头,池泷轻轻坐在林息旁边的沙发上,看着好像睡得香甜的人,心中的感情更加复杂,一半是熊熊烈火,一半又像深海河湖一样摇曳难稳,她突然迫切想握住林息放在毯子下面的手。
只是手指刚钻进毯子,身后就传来不满的声音:“放完了别闲着,冷了就重新去换,另外,找个别的地方呆着,坐在这儿会影响我治疗。”
抓紧腾出位置,池泷这才看见蓝发omega端着那只白瓷碗,装着半碗透明液体。他右手正拿着池泷的小型治疗仪,看见她起身,就将治疗仪抛了回去。
“家属,以防医闹,跟你说下,这碗里的东西大部分就是普通的葡萄糖,我又加了一些草药,主要防止发炎高烧的。你能看见的,我们这里几乎没有外面那种成品药剂,所以使用草药较多,”蓝发omega坐在林息身边,也就是池泷刚才坐着的位置上,带着点开玩笑的语气解释,“当然如果你害怕草药有问题,我可以先喝一口。”
话是这么说,还没等池泷表态,他就真的先喝了一小口,唇尖下还挂着一滴,在咽下去后被舌头舔走。然后他调转了碗口,笑眯眯地看着池泷。
说实话,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像外面大多数omega那样甜美文静,也不像林息那样清冷有礼,甚至说话有时夹枪带棒,就不像个omega,但池泷直觉他是可以信任的。
于是池泷走到沙发扶手那里,将毛巾拿开,慢慢将林息扶了起来,自己跪在扶手上,让他依靠在自己怀中,蓝发omega见此,又挑了挑半边眉毛,然后轻轻捏住林息下巴,将那碗验过毒的葡萄糖草药缓缓喂了进去。
那碗东西还没完全下肚时,肉眼可见,林息的脸便恢复了几分血色。
池泷心下更加安然,她抬头看着眼前专心喂药的omega,这才发现他好像是有些年纪的,在阳光下能分明看到一些白发,眼角和脖颈也有细细的纹路,那双手因为劳作不满老茧,手背皮肤有些松弛,唯独粉黄色的眸子透着一股矍铄精光,看起来很神气。
他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omega美人,但多亏那双眼眸,会让人有种想要征服掌控的狂野美。至于具体年龄,池泷实在是不敢轻易说出口,只能说反正比他俩年纪大,毕竟这人看起来又不年轻又年轻的。
但她也没多打量,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长时间盯着一个人看,总归是无礼又无知的行为。
终于喂完了药,蓝发omega起身,池泷又抱着林息停了一会儿,她怕药剂下不去,放倒他会不会再漾上来,那样就更难受了。
顺手把林息身上的毯子拉了拉,蓝发omega端着碗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突然出声:“他能好这么快多亏你带着那个治疗仪,不然草药生效可能不够快,到最后他还是得发炎发烧。”
听到这话,池泷欣慰了不少,她抬眼像蓝发omega看去,对方却正好端着碗走回了那张收拾好的桌子旁边,池泷从到这里开始第一次出声:“谢谢你医生。”
话出口自己也愣了,因为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沙哑了许多,明明也没干啥啊。
“嘁……这就上火了?”蓝发omega转身,满脸打趣加好笑地看着池泷,“幸好你是alpha,只是嗓子哑了一点,不然这么大火,一般人怎么受得了哦。”
“他是什么病?”尽管声音哑得像一只鸭子,听起来不够入耳,池泷还是坚持不懈,“现在没事了吗?”
这下蓝发omega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理解,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不确定和一点点指控:“你不是他伴侣吗?你不知道他这个毛病?”
啊……我俩不是这样的关系。
池泷刚想解释,对方就连珠炮一样地说:“他腺体里明显有你信息素的痕迹,而且得有两次了吧,你别说你俩不是伴侣关系啊。但你俩要是伴侣关系,他发热期的具体日子你不记得就算了,这次到发热期,就因为你没帮忙纾解导致信息素压抑反噬,引起痛腺,再晚一会儿他就会信息素爆发,引起大范围骚乱,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下池泷彻底闭嘴,她低头看着怀中人,思考。
首先,她确实不知道林息具体的发情日。但上次注入信息素时,林息说可以顶上一个月,这也还没到期。而且大多数omega发情期前会有明显的症状,这个池泷是知道的,粘人、**高涨等典型特征林息是一点没有。
关键是就算林息的发情症状不同于其他人,池泷不了解,林息自己还不了解吗?他绝不是那种能放任自己在发情期不做任何准备措施就出门的人。
其次,这个人就凭着一根听诊器,连他俩发生了两次“关系”的事都能知道,他绝不可能是什么村里的赤脚医生这么简单。
“对,我俩是伴侣,新婚没多久。”再次抬头时,池泷脸上写满了愧疚,“我没太有常识,所以有些知识不太清楚。”
“军婚啊……”蓝发omega皮不笑肉笑的样子那样讽刺,“你俩信息素十分罕见地高度匹配,平日里就算别人感受不到,你应该能经常感受到他的信息素流动吧,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这下真的触及池泷盲区了。
虽然她确实能经常感受到崖柏的流动,但她以为那是因为自己的信息素存在于林息腺体里导致的,原来是高度匹配的原因吗?
看着池泷震惊又茫然的表情,蓝发omega扶了扶额,叹气:“要不是你行为动作都不像是装的,我早把你撵出去了。”
说到这儿,池泷突然回神,她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倒,又给他掖了掖毯子,随即起身鞠了一躬,再次像这位医生表达了感谢。
最后,她才揉了揉膝盖。
好不容易碰到了医生,貌似还是个医术高明到不用机器就能判定信息素匹配度的医生,池泷也没放过机会,将林息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下,结果对方紧接着就皱起了英气的眉毛,脸色瞬间阴沉。
“他来这儿之前受过什么刺激吗?”对方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沉稳了不少,这让池泷心中一沉。
说起刺激,池泷能知道和想起来的,无非也就是昨天发生的那件事。她讲述了昨天傍晚不知因为什么被人暗算,以及后续林息拒绝就医。
蓝发omega左胳膊收拢靠在肚子上,右手手肘拄在左手上,随着池泷的讲述,右手习惯性摸了摸下巴。
讲完后,池泷有些着急地看向蓝发omega,等待他的“诊断”。
没想到,对方先是无奈地笑了一声,看见池泷不明所以的表情,他又收敛了一下表情,略带正色地问道:“来的路上吃什么了吗?”
这个问题让池泷一愣,她赶紧俯身,轻轻从林息裤袋里抽出那管药剂递给蓝发omega,对方接过药,打开闻了闻,随即说道:“药剂没什么问题。”
“至于他……”蓝发omega看向熟睡的林息,又看了看脸上带着明显急色的池泷,嘴角抿了抿,说道,“也没太有事,你大可以理解为突然受到刺激后信息素紊乱,加上薄荷脑的过度刺激,导致他发热期提前,我用药后基本能控制住,这两天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
拖着长腔的声调听起来有几分戏谑,但却让池泷放心了不少,老话说医生开玩笑好过不笑,这说明林息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她苦笑不得地看着“为老不尊”的医生,耐心等待着。
“后续这次发热期到了,就需要你耐心一些了,毕竟这里可没有抑制剂那种高级东西。”看着池泷依旧有些迷茫的神色,蓝发omega眼中闪过一丝暗光,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又随即问道,“会做饭吗?”
池泷点点头,经过这一提醒,她才意识到这都过晌了,而很显然三人都没用餐。她自告奋勇:“手艺还行能入口,我去做些吃的,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对方挑了挑眉,表情显着一点新奇,指了指青花布帘说:“清淡点就行,不过这里也没多少调料和食材。东西都在后面,厨房在锅炉房对面。”
随即池泷轻车熟路地走到后院,穿过另一扇无法完美卡进门缝的小门,找到了厨房。
厨房不大,锅台位于唯一的窗子后面,厨具都挺新的,虽然没有那么智能,但至少不用自己生火。池泷找到了几种菌类植物、几个类番薯,它们个头不大,估计是自己种的。
还有一小块处理好的某种兽肉,看切割痕迹应该是用箭矢狩猎来的,不愧是原始聚落,还有如此古老的冷兵器存在。
在厨柜里找到了类米的淀粉类作物,池泷先将它洗净焖上,接着做了一个菌菇汤,切下一小块肉炒了个类番薯。
想起医生那身明显干农活的打扮,池泷将类米多焖了了一些。
等待饭菜做好期间,她在厨房各处翻了翻餐具,最后也只找到两只汤碗、两个盘子、三只小碗、三双筷子、一把调羹。
今天但凡多一个人,就得用手抓了。
把林息的那份单独留了出来,池泷再次翻找了厨房,但找不到什么大托盘,她只能走两次上菜了。
当她左汤右菜的回到前院时,意外发现林息已经醒了,正枕着靠背坐在沙发上跟蓝发omega说话。
因此池泷进门后,两人停下说话,同时转头望了过来。
池泷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喜出望外,她笑着问:“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林息脸色基本恢复了正常,只是看起来还有点虚弱,他虽然倚靠着,却也靠得端正,坐在那儿,仍旧有那种端方有礼的气质。
看不得池泷拿着东西就站在那儿傻笑,林息也弯了眉眼,连忙说:“把东西放下,一直拿着不累么。”
累倒是不累,池泷想,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好的茶几,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了上去,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寻思再说两句话去拿餐具应该也不晚。
那位“赤脚医生”识趣地去了后院。
“饿不饿?你这一上午也折腾得够呛,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说出来,这个医生很厉害的。”虽然看起来好多了,可池泷仍旧忍不住担心他是否还在忍着不适。
看林息头摇了又摇,池泷才有点安心,想起他逞强的样子,她忍不住皱眉,可随即她又想到,之所以逞强,是因为林息本身也很清楚,这种地方,说出来的话应该只有返回去一种方法,而他不想耽误委托进程。
没考虑自己在林息那里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大脸面,池泷就觉得应该就是自己想的这样。而且归根结底,他发热期提前的原因还是由于自己和帮自己做委托受到的刺激。
于是池泷又说道:“抱歉,我……”
同一时刻,林息也说道:“抱歉,我……”
两人相视一笑,池泷抬了抬下巴,示意林息先说。
林息抿了抿嘴角,声音听起来有些愧疚:“我不应该这么不知轻重,给你添麻烦了。”
“倒是没麻烦,碰到了好人。”池泷双手在身前摆了摆,笑着说,“主要是挺吓人的,说晕倒就晕倒了,以后不能这样了,有事要说,不要硬挺着,因为我们是……伙伴嘛。”
说到后面,池泷先四周看了看,没看见医生的身影,才小声道出了“伙伴”这两个字。
看着林息听话地点点头,池泷忍住了想摸他脑袋的冲动,这时候的林息看起来太乖了。她赶紧清了清嗓子,说:“抱歉,你刚才醒来时我不在这儿。”
听见这话,林息抬眼看着她,那双碧蓝眼眸里此刻有种让人心软的神色,这是池泷第一次见到,她迷迷糊糊想,说不定这也是林息第一次在家人以外的地方露出这样的神情吧。
终于,她还是把手放在了他头顶,不知道他是戴着假发还是更改了发色,但此刻手掌下柔软的发丝让人心痒。
虽然自己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醒来,但不管因为什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林息身边唯一认识的人只有自己。刚一睁眼,没看见认识的人,他的心里一般会闪过警惕和慌乱吧。
所以,还是伙伴间的摸摸头,道一下歉吧。
摸完头,池泷又将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快速讲述了一遍,当然她没提到信息素匹配的事,着重强调了下医生对他的身体诊断。
看着林息若有所思的样子,池泷没再说别的,毕竟这里不是什么讨论的好地方,她站起身准备去后厨拿饭,却发现蓝发omega正好端着餐具站在门帘那里。
“亲热够了?”面对医生的嘲笑,池泷强装镇定,厚着脸皮准备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却被一下子躲了过去,“去拿你‘特意’留在锅里的那份吧。”
“特意”两个字被人特意加重了语气,还是没撑住,池泷在脸红前就冲出了屋子。
在厨房里拿到林息那份后,她深刻反省自己,脸红什么呢,整得跟他俩之间真的有什么事儿似的。
但她还是给林息多拿了一把调羹。
三人围坐茶几前吃饭,林息和医生坐沙发,池泷坐在对面沉灰已久、看不出颜色、不知道医生从哪里翻出来的小马扎儿上。
食不言,寝不语。
三人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林息本来要帮忙收拾,被池泷强制压下,正好医生也拿来了另一碗透明液体,看到这一幕,他倒没再说什么,反而看起来有些沉思。
“你别忙活了,把药喝了,稳定一下信息素,不然有得忙。”池泷完全站在医生这边,她将锅碗瓢盆都弄好回到前院时,林息已经起身,毯子和靠背已被折叠收纳好,正和医生坐在桌前喝茶。
“今天你们就住这儿,卧室在那头,杂物较多,稍微一收拾就行,床单被褥恰好今天刚换过。”蓝发omega指指前面,“晚上门外的人就散去了,这附近荒无人烟,也没什么大型野兽,锁好门就行。”
“明天我再来领你们。”说完这话,他就起身,好像准备离开。池泷赶紧上前,准备拦住他问问洛熙的事儿,却见对方突然看向自己,一脸恶作剧的表情,“哦,看我这记性,忘记跟你说了,我是洛熙。”
“……”这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一时间让池泷无语。
所以——那个别人口中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吴天语,为什么会有一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伴侣?
眼看着洛熙离开,池泷走到林息身边坐下,看着他噙着笑意优雅喝茶的样子,她瞬间感觉牙根痒痒:“你知道了?”
药还是有效的,刚才吃饭时,池泷就再次感觉到了崖柏的流动。
只不过此刻它一蹦一跳,像个小孩儿一样调皮又开心。
“我醒来后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那时你刚去厨房没多久,”又喝了一口茶,林息用杯子挡了挡压不住的嘴角,然后说道,“顺便说到来这儿的目的,所以知道了他的身份,再后来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
好吧,其实也不是没机会。林息偷偷想,只是自己见到她那一瞬间太高兴了,以至于根本想不起来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他从茶几抽屉里找出一只新的杯子,倒上茶水后往池泷那里推了推,但池泷没接受,林息牙齿开始轻咬口腔内的软肉。
“我只喝白水。”感受到崖柏不安的流动,池泷出言解释。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除了白水以外的任何饮料都不喜欢,总觉得它们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把杯子倒空后,池泷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她喝了一口,然后开口:“虽然他是个好人,但你有没有觉得……”
“很奇怪?”林息手中拿着茶杯,看着倒影出自己样貌的茶水,接道。
“嗯,”池泷点头,手指在杯把儿上轻点,“那样高超的医术,基本可以确定吴天语的那套适应性替代理论跟他有关,说明他以前应该也是从事生物工作的,又是omega。”
“那家境和家教绝对良好,”林息移开目光,看向池泷,“那怎么会选择吴天语这样一个识别障碍者,还是街头混混的人?”
“阿瑞亚和李光明显对他不太了解,明天去他家里,我们多看看,另外他的话我们也不能全信,”一口饮尽杯中白水,池泷感慨,“有这么高超的技术,就算去央星也能名声大噪,怎么肯蜗居在这么一个原始……”
还没说完,池泷就闭了嘴,她突然反应过来:万一又是一个于行止呢?
反而林息说了一句“不清楚”,最后池泷也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和洛熙说的一样,天色渐暗,门外的聚落也逐渐散去。
夏日天长,星月总是早早就出门营业,如果赶上不下雨的时候,夜晚看星无疑是一件美事。
所以晚餐过后,池泷看着林息把药吃了,然后搬了一张凳子和白天那个马扎儿放在门口,凳子上放着靠枕和小毯。
尽管乔木围绕,但坐在木香味的圈圈内部,还是能看见部分星空的,而且因为气候复杂,各种树木花草长在一起,竟然没有蚊虫,反而幽风阵阵,清凉得很。
总觉得还差一把蒲扇,池泷看着无数星点缀深空的美色,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遗憾。
“竟然还有这样的景象。”此刻林息坐着比她高了一头,看她双手扶在腿上、双腿掰折敞开的样子笑了好久,这会儿观赏着如此夜景,心也渐渐安静,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夜晚的天空原来还有一番别的样貌。
“什么激光啊、霓虹啊,比这些可差太多了。”池泷此刻就像村口闲聊的老大爷,她下意识从上到下地拍着腿驱蚊,拍了几下又悻悻收手,“有时间总得来这种地方看看这样的星空,才能找找最初的东西。”
“你有什么最初的东西?”听她这种仿佛历尽千帆的口气,林息好奇问道。
“非要说的话,大约就是,‘别忘了我是个人’,”看着和家乡一般无二的星空,池泷总能想起小时候的记忆,“事情多了、时间少了,我总问自己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总发生在我身上,人也开始变了、忘了。”
“谁都会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可没到桥头那段儿时间路程怎么办呢?”林息转头,眼前的人仿佛不是在跟自己聊天,而是自言自语,“再后来我就想,管他呢,反正我是个人,做什么事对得起‘人’这个称呼就行。”
“好坏一般、高矮胖瘦,那都是给人的装饰,”说到这儿,林息看见她笑了一下,“可再怎样的形容词,最终还是得落在‘人’身上,那我就当人就行,可事情一多,我又忘了。”
“人总是最难做的。”林息接道。
就连静谧的夜空,星子闪烁。理智的人描述那是幕后的太阳被反射而来的光辉,浪漫的人理解那是仁慈的神明给世间铺下的光明。
理智过于无情,浪漫过于多情,林息想,怎么做好像都不对,就像他自己。
“那可不,哪有能端端正正做个“全人”的人啊,所以才有了那么多形容词,”池泷的口气听起来像在开玩笑,“我不管,我就做个人,能立住、能走就行,别人问我‘你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我能毫不犹豫说出‘我是个人’就行。”
被她这套无赖又孩子气的理论笑到,林息“哈哈哈哈哈”地笑开。
“原来你也会这么笑,哈哈哈哈,”看着林息的“大笑”,虽然比自己还是收敛了点,但对池泷来说,这又是一次新奇的体验,“我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稳重高冷的人,应该一直都很……矜持的。”
她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搜肠刮肚才找了这么一个差不多的,因此说“矜持”的时候,池泷的手指在空中转了两圈。
“那是你们给我的形容词,”林息用刚才池泷的话回复到,“我也是个人。”
“哎呀,你可太奸诈了,竟然用我的话敷衍我!”池泷用手敲了敲板凳,“咚咚”的两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随即两人没再说话,不约而同地继续欣赏可能是难得一见、可能是难以看见的星空。
如果再早点就好了,林息靠着软软的靠枕偷偷想,早点遇到她、早点来到这儿,说不定就能早点这么开心。
但如果再晚点也挺好,他难得将脊背松弛下来,身体的重量把靠枕压得变形,如果时间能过得再慢点、再晚点,就当是自己对虚无神明的祈求,给自己一个永远不会忘记的回忆也很好。
[加油]准备过年!
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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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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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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