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禾心绪复杂，屋内另外两位神情正常，将此事作为一场学术研究，正认真讨论着如何实践的理论方法，她候在一旁听了一会，心绪更加复杂了。
以往想要祛除妖痕，往往需要施术者自身实力胜于落下妖痕的妖邪，像宋今禾这样暂时无法拔除干净，只能暂时用两股力量相互对冲减弱的，还是头一遭。
换而言之，她是这项理论实践的第一个试验者。
身中妖痕的人，除了潜藏随时被妖魔追溯而来袭击的危险以外，身体也会因为入侵的妖气而发生变化。
或许这两日她的嗜睡也源于此。
宋今禾眉头纠结地打结，眼看着沈钦交代完之后，起身准备离开。
她顿时紧张起来，“沈指挥使为何要离开？”
作为理论导师，他怎么能离开，万一江景宴记错了步骤，加重了她的妖痕，岂不是危险至极？
沈钦道：“这里虽然平日里往来的人少，但以防万一，我还是替你们把守好门，景宴施法的过程中，是万不可被打扰的。”
非常合理的理由。
宋今禾语气弱了下来，悻悻道：“多谢沈指挥使。”
房门开了又关，屋内只剩下她与江景宴二人。
江景宴望着她，郑重问道：“宋姑娘，你可愿由我替你削弱妖痕？”
方才沈钦交代注意事宜的时候，她也认真听了，此时江景宴修为不足，尝试削弱妖痕，是有失败风险的。
若是失败，便会加重妖痕之于她的影响，不止施加妖痕的邪魔会来寻她，说不准还会吸引来别的东西。
宋今禾闭上双眼，用着视死如归的语气说道：“我愿意，开始吧。”
因为从前运气不错，宋今禾其实有些赌徒心理。
她以往没有把握时做的选择，大多数时候都能押对宝，这次想必也不会有意外。
江景宴已经来到她的身后，微凉的指尖触及她紧绷的肌肉，劝慰道：“放轻松，你不会有事的。”
凉意拂过后颈，宋今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轻松许多，心情也松懈下来，轻声应道：“好。”
虽然她清楚江景宴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如此说话也只是替她疏解紧张，但她确实被安慰到了。
察觉到被触及的皮肤有热流涌入，想必是江景宴开始施法了，宋今禾垂下眼眸，心中默念清心诀。
她默念的空挡，还给自己自创了一则好运诀。
无他，只要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不让她过于焦虑，影响到江景宴就行。
二楼的这处房间，同楼下的热闹繁杂仿若两个世界，将那些声音隔绝地一干二净，宋今禾此时只能够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宋姑娘其实不必如此紧张，有什么话想说，也可以随时同我说。”江景宴的声音听起来稳当得很，仿佛对手下的动作成竹在胸。
宋今禾有些不确定道：“我若是说话，不会令你分神吗？”
她在这样极度安静的情况下，确实有些难捱。
“自然可以，”江景宴低沉柔和的声音笼罩在头顶，令人安心，“我说过，你不会有事的。”
他这话认真地仿若承诺，令宋今禾有些好奇。
连沈钦都没有十足把握，他为什么能如此确信自己不会失手？
莫不是来自于捕妖能手的自信，因为常年与邪魔打交道，因而江景宴实际上比沈钦更为了解妖痕？
那他就不会带着自己先来拜访沈钦了。
宋今禾自己胡乱推测一通失败，头昏脑涨地摇头嘲笑自己太笨。
察觉她的动作，江景宴道：“在想什么？”
她实话实说，“在想江公子为何如此自信不会失手？”
“若是按照沈指挥使的方法，我的确不能作保证一定成功。”
江景宴输送到她体内的修为带着暖意，顺着血液流淌到了身体各处，令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我如此笃定，源于我有另外一种方法。今日之后，你身上的妖痕便会消除，但我冒昧向你提出一个请求，可好？”
宋今禾眉头一跳，她心道该来的总会来，自己的性命眼下就放在对方手里，她自然不可能说不，“江公子请说。”
江景宴道：“我知晓你愿意加入伏妖司乃是源于这妖痕，今日过后，我希望你如先前所说那般加入伏妖司，进入我带领的小队中留待一月。等到一月过后，届时你想要离去，我不会阻拦。”
这要求听起来过于简单了。
她谨慎问道：“这一月里我需要达成什么另外的要求吗？比如完成多少任务？”
要她留下来，总归是需要她做些什么的吧。
“不需要你做什么，”江景宴道，“只要一月期满，你便自由了。”
要求如此简单，这笔交易对于宋今禾来说无比划算，她当即应承下来，“我答应你。”
还想细问他所说消除妖痕的方法，就听得江景宴语气严肃道：“接下来集中精神，不要说话。”
宋今禾微微点头，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感受到身体的暖流开始缓缓回流。
江景宴掌心放置在她的后颈处，仿佛有巨大的吸力，将流淌在她体内的暖意尽数摄取到了一处。
先前她即便是清醒的时候，也总有一种无论如何都睡不醒的感觉，此刻身体里的暖意尽数散去，趋于平静之时，她忽然有一种精神充沛的感觉。
像是身上压制着自己的疲惫感被揭开，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江景宴浅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结束了，宋姑娘修整一下自行离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明日卯时，准时来这里报道。”
宋今禾抬眼，只看到少年清瘦的背影。
沈钦一直守在门口，见到江景宴出来，除了脸色苍白些，面上没有异常，猜测是成功了，关心道：“没事吧？”
他的视线落在江景宴后颈处，面色一变，“你......”
“沈指挥使，”江景宴打断了他，“回去说。”
二人交谈声不大，宋今禾听不真切他们说了什么，等到脚步声渐渐消失了好一阵，才整理好仪容离开房间。
方才她借着房内的铜镜观察了片刻，确认后颈处的黑印消失无踪，那道妖痕确实被江景宴成功祛除了。
虽然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但心头上的压迫感散去，整个人都好起来了，万一是他的独门秘技，她也没有非要刨根问底的心思。
宋今禾下楼的时候，大堂人声鼎沸，热闹依旧。
这里来往的客人看起来大多都是真的食客，想必味道也是不错的，折腾了一早上，她也觉得有些饿了，干脆找了一处空桌落座，随意点了两道菜。
说出去可能没人信，她光顾了伏妖司开的酒楼。
等到她点的菜上桌，同她邻桌的一个身披黑色长袍，带着兜帽的人忽然凑近过来，低声道：“好久不见，宋姑娘。”
宋今禾吓了一跳，看清兜帽下单苏的脸，无奈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她之前不过就跟了他一段时间，没想到会被他如此折磨，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单苏道：“我和你一样，在这里吃饭，你何必用如此嫌恶的眼神看我。”
宋今禾自己不认为她的眼神有何问题，若是有的话，那就是她的本意。
她把单苏往他的座位方向推开些许，“既然你吃饭，就好好在自己的座位上吃，别装神弄鬼。”
单苏桌上空无一物，他起身顺势移位到了宋今禾对面，“既然我们如此有缘，用饭都能到同一个地方，何不一起。”
宋今禾感觉方才江景宴帮她祛除的疲惫感，再度笼罩了她。
她长叹一口气，认命道：“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身后的店小二过来给单苏上菜，他殷勤地将菜摆在宋今禾面前，“今日江景宴找你，是带你去伏妖司了吧？”
宋今禾夹菜的手停滞在半空，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不是跟踪我到这里来的？”
若是他一路跟着她到了这里，还会不知道这里就是伏妖司吗？
单苏不满她质疑的眼神，辩解道：“我是哪种会跟踪别人的人吗？”
“你是。”宋今禾肯定道。
“随你如何想吧，我只是想知道伏妖司在何处，宋姑娘不会不愿意告知吧？”单苏道。
“那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宋今禾直视着他，“你几次三番找寻江景宴，为的是什么？”
单苏没有说话。
宋今禾不再理会他，专心用饭，她点的都是店小二推荐的招牌菜，入口滋味正合她的口味。
不愧是生意红火的地方。
这三个菜好歹有一个是单苏点的，她用筷子尖点了点她最满意的糖醋排骨，邀请道：“你不尝尝吗？味道不错。”
单苏不愿回答的问题，她给了一个台阶下。
“我找江景宴，是因为他对我很重要。”
单苏提起筷子，夹了宋今禾推荐给他的糖醋排骨，“我曾给自己测算出命中有一道死劫，这道劫，或许江景宴可替我化解。”
他品尝完排骨，赞同道：“的确味道不错。”
宋今禾放下筷子，“我有一个附加的问题，你会伤害他吗？”
她事先说明，“你若是会伤害他，我不会帮你，你若是骗我，亦然。”
单苏（面色难看）：这对小年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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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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