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苏皱眉道:“我当然不会伤害他,话说回来,我就算如此回答你了,你该不会不相信我吧?”
宋今禾点头道:“的确,我无法判断你是否说谎,因此你还需要自证,你没有说谎。”
单苏对她无可奈何,他认定江景宴对宋今禾有意,自己从江景宴身边难以接近,靠着眼前这个小丫头旁敲侧击最为保险。
他将脑袋凑近过来,悄声说道:“那日我替你衍算之时,除了测算出你是个短命相之外,还看出了你命格有异。”
这一手转移话题,正中宋今禾的心头,她顿时被吸引,同他一般压低声音问道:“有何异常?”
单苏拿回主动权,坐直身体,回到了他先前拿乔的姿态,“具体如何,得重新算过才知晓。”
“那就重新算过,你可是欠我一个人情。”
宋今禾慢条斯理地提醒他,免得再有什么多余的要求冒出来,末了还不忘警告一句,“这个可与你要接近江景宴无关。”
江景宴替她祛除了妖痕,虽然两人之间也算是交易,但她总觉得占了便宜,因而也想要力所能及地为他做些什么。
比如隔绝某些一看就不怀好意的人。
“无妨,我只是还你人情。”单苏对她的戒备看起来毫不介意,面带微笑地应了。
他们就住在同一间客栈,也不必再寻一处别的地方,索性就定在单苏的房间内,重新施展推衍之术。
二人一同踏出迎春楼,远去的背影落入二楼观察他们的少年眼中。
江景宴与沈钦走出方才的房间之后,并未立即离开此处,而是在二楼另寻一间房间,此处视野囊括酒楼出口,能够清晰看到进出酒楼的人。
沈钦探出头,望着融入人群中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语气有些怅然道:“有的人做好事不留名,可若是沉默久了,原本能得到的东西,或许都要溜走咯。”
江景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重重放在桌案上,催促道:“不是说蛊雕有异常吗?现在就去看吧。”
沈钦笑道:“走吧。你追杀蛊雕多日,那妖物理应对你最为惧怕,说不定看到你来了,自个就主动投降了。”
先前捕捉蛊雕之后,天阳和与同先行一步,带着昭儿回到了伏妖司,伏妖司众人尝试保全昭儿性命的基础之上,将蛊雕从她身上剥离出来。
这些时日以来,众人尝试了多种方式,都无法人为将其剥离,若是强行分离,蛊雕最后会拉着昭儿同它一起殉葬。
因而只能留有余地,让它认为自己挟持着昭儿作为人质,不会遭受生命威胁,也能让昭儿暂时性命无虞。
江景宴道:“今日尝试施术的,是谁?”
按沈钦所说,自从昭儿来到伏妖司以后,每日都会有一位能者自告奋勇,尝试剥离蛊雕。
“这个嘛,”沈钦打了个哈哈,“你会知道的。”
他带着江景宴下楼穿过大堂,进入店小二穿梭的帘布后——这里是酒楼员工的工作区域。
在繁忙的后厨旁,有一道狭窄的木门,与宽敞的厨房与库房相比,这里十分不起眼,门口还有两人倚在墙边闲聊,一见到来人,顿时端正了姿态,恭敬地打招呼。
“沈指挥使,江领队。”
江景宴幼年时便加入了伏妖司,多年来屡立战功,声名在外,左侧的守门人认识他,当先叫了出来,叫右侧那人惊讶了片刻,视线牢牢锁定在江景宴身上,眼中的崇拜掩饰不住。
沈钦提醒道:“开门吧,我们进去看看。”
“好的。”
木门向外打开,背后还有一道铁门,这道门即便是用钥匙解锁后,仍旧需要巨力支撑,才能将门打开。
守门人合力将门维持稳定,恭敬道:“请进。”
他们二人看起来年纪比江景宴还要大些,姿态却是十足的后辈对待前辈的模样。
直到身后铁门合拢,沈钦才忍不住感叹,“还是少年英雄惹人敬仰,有你在,这群小崽子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江景宴面无表情地驳回了他的感叹,“哪里,沈指挥使亦是年少成名,令人敬仰。”
这夸赞一听就毫不走心,只是场面话,沈钦听完,气得不想再同江景宴闲聊。
不解风情的小子,难怪同姑娘都说不上话。
铁门之后便是甬道,两侧打磨光滑的墙壁上放置着烛台,烛火散发着带热意的光芒,照亮整片甬道。
路面微微向下倾斜,往前走了一阵,两侧墙壁渐远,视野变得宽阔,除了他们的脚步声,隐约还能听见轻微的水声。
沈钦道:“蛊雕擅变幻,多诡计,但有一弱点,便是怕水,因而我们将昭儿姑娘带到了水牢里。”
“三日前,蛊雕便不再现身,隐藏在昭儿姑娘体内,现在掌管肉身的,是昭儿姑娘。”
江景宴总结道:“这样一来,难度倍增。”
蛊雕封锁自身妖气,让昭儿掌管肉身,如此一来,想要剥离它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必须优先通过肉身魂魄两道屏障,再去寻它。即便是寻到了,要比蛊雕出手前更快剥离,这样的手段,以现在的伏妖司,无人能够办到。
他们的说话声在这密闭空间里分外清晰,回荡了一会过后,便有一人踩着水面向着他们走来。
水牢里只有一点星火,远远地只能看到一道模糊人影,等到来人靠近,才看清他的面容。
竟是天阳。
江景宴失笑,“原来今日是你,莫不是最近太过无聊,才来凑这热闹。”
天阳本来折腾了一早上,颇有些丧气,见到江景宴,面上的颓废气息一扫而空,兴奋道:“宴哥,你也想来试试?”
他脸上笑容停滞,才想起伏妖司为了防止蛊雕产生应激反应,只允许每日放任一人尝试,遗憾道:“可惜你来晚了,今日已经被我抢先了,明日再来吧。”
“我的确是来预定明日名额的,只不过不是我来。”江景宴道。
沈钦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是今天那位宋姑娘?”
“正是。”
江景宴来到水边,透过荡起水波的水面,注视着沉入水中的昭儿。
小姑娘双目紧闭,正沉沉入睡中。
蛊雕已经封存自己的妖气过了三日,即便是江景宴,也无法从这里摄取到幽微的妖气。
但在先前交手的回忆里,他记忆犹新,给宋今禾身上打下妖痕的妖邪与蛊雕身上,都有相同的魔气。
或许他们之间,有所关联。
既然对方将宋今禾视作目标,只需要让她再度出现在对方的视野中,蛊雕或许会有所动作。
即将成为诱饵的宋今禾浑然不知,她从单苏的房内出来后,便一个人留在房内没有外出,就连晚饭都是叫店小二送到房间里吃。
她实在有些头大如斗。
自从下凡那日,宋今禾立即完成背负的任务过后,她其实已经浑身轻松,打算将这一趟人间之行作为放松心情的旅程。
毕竟她只是一个小仙,能够完成最低限度的任务,就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没人会指望她超常发挥,再有多大建树。
危险可以躲避,架不住危险就在自己身上。
宋今禾曾自己测算过小禾身负杀孽,那时她只觉得荒谬,一个跟随老道士四处流浪的少女,哪里来的杀孽?
但今日单苏给了她相同的结论。
这不是偶然,亦不是失误,而是事实。
宋今禾接管了小禾的肉身,也接管了她身上浓重的杀孽。
且这杀孽滔天,足以与屠戮一城相比拟。
这绝不是小禾能造成的,而是有谁将自己的杀孽,转嫁给了她,而那个罪魁祸首,尚未得知消息。
宋今禾唯一清楚的,那就是那人同小禾,现在的宋今禾,关系匪浅。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她梦到自己身处火海,手持利刃,身前尸横遍野,四处都是求饶声,哭喊声,连头顶的天空都是血色的。
这哭喊声太尖锐刺耳,让宋今禾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客栈的木质床顶,晨光从床帏缝隙透进来,泛着温柔的微光。
宋今禾猛地坐起身,以最快速度开始洗漱。
昨日江景宴要她卯时报道,快要迟到了!
她一路疾驰,赶到迎春楼时,被门口的天阳拉住手臂,戏谑道:“跑这么快做什么,急着投胎?”
宋今禾挣脱两回没能挣开他的拉扯,恐吓道:“江公子可是跟我约定了时间汇合,你如此行径,我迟到了都是你的错。”
天阳嘿嘿一笑,浑然不怕她的恐吓,理直气壮道:“我可是有任务在身,负责带你去找宴哥。”
说完他便松了手,领着宋今禾往酒楼内走。
他没有走向二楼,而是径直朝着后堂走去。
晨间的迎春楼生意也很不错,许多人会专程来这里吃早点,店小二不断来回传菜点餐,通向后堂的帘布刚被掀开尚未落下,又再度被掀起。
天阳与宋今禾这两个明显不是本店员工的人出现在这里,便显得格外碍眼。
宋今禾饶是清楚这里实际上是伏妖司的地界,仍是避免不了耽误别人做生意的愧疚,在见到天阳挤开小二哥撩起帘布向她招手的时候,有些无可奈何道:
“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天阳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股老江湖的从容,“怕什么,跟着哥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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