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炀忍不住又看了司悯一眼。
作为一个医生宫炀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情的，多余的情绪只会影响他的判断，但即使是他也忍不住有些怜悯……或者是敬佩。
但他瞬间冷静了下来，感到了一丝危险。
“如果他还清醒着，不会喜欢你这样的眼神。”
司空阑的语调很淡。
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影响他的情绪——而事实的确如此，司空澄一向喜欢抱怨他二哥喜怒无常，却又清楚知道其实他没有见过他二哥真正震怒的时候。
即使是司空慎叛逃，也不曾有多么巨大的影响。
宫炀一凛，复而低下了头。
他接着紧紧盯着那些数据，“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小殿下的精神域的确有明显的过载现象，我的猜测是……也许是虫后刺激到了他的精神域所以才会有这种现象，还有一个可能是这是他主动的行为。还好陛下来的很及时。”
他依然心存畏惧，但是却又很认真问道：“您的想法是什么呢？”
“你想问什么？”司空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三亲王少有如此锋芒尽显的时候。
“关于小殿下。”宫炀不带什么感情说道，“在上一次进行体检的时候我已经提交了报告，现在看来补剂的吸收效果并不好，再次重伤也会影响他的身体情况，还有一个原因是精神域受损——但这方面的资料并不多，只能确定的是受损的精神域的确也在拖累着他的发育情况，但也让他能活下来。”
“所以？”司空阑凝眸看着他。
“相关的治疗方案需要调整，是否进行干预，这取决于您的态度。”宫炀公事公办，神色泰然。
司空辰终于明白了他的暗示，冰冷地问道：“如果没有干预，后果是什么？”
“小殿下的精神域一直在临界状态，这个状态不需要干预，暂时是稳定的，但就像是经历过地震的建筑物，随时可能彻底倾塌，长期补充稳定剂也是可行的方法，但我不确定他能不能活到成年期。”
这样的话语似乎还是有一些残忍了。
但宫炀不得不继续说道：“我想他自己其实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并没有求助。”
司空辰压抑着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是。”宫炀不否认，甚至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猜想。
“你的干预方案是什么？”
司空阑直截了当问道，仿佛并不关心他们争执的这件事情。
宫炀淡淡说道：“对于大部分精神域受损案例，保守治疗似乎是目前唯一的方法，我想您大概并不会吝惜稳定剂。但如果要修复受损的精神域，那可能需要您的配合。所以，您的想法很重要。”
“如果与精神力相关，二哥能做的我也可以做。”司空辰忽然道，“后续方案可以由我来进行。”
“辰。”
司空辰不理会他的警告，“我觉得这样很好，不是吗？”
他转过身去和他二哥对视，似乎在这一瞬间里面他们才是那么的相似。
司空辰一字一顿说道：“我会让司悯活下去。”
是我会，而不是我想。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他是我的儿子？”司空阑微微眯起眼，“我不会让他死。”
司空辰却依然不肯退，即使大部分时间三亲王都保持着极大的克制，但现在他一点也不愿意这样。
宫炀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冒着生命危险插话，“如果陛下愿意的话，陛下会是最好的选择。”
他在夹缝里恨不得高举双手来说明自己的方案，“同源精神域在干预上是效果最好的，这一点在S级幼年已经有所体现，而陛下的精神域强度和稳定程度在整个帝国的范围内无出其右……当然如果能找到小殿下的S级母亲的话也是很好的，亲王殿下也可以，只是效果会差了一点。”
司空辰抓住了什么，“S级母亲？”
“是啊，”宫炀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从域谱分析上看小殿下的另一半基因非常优秀。”
司空辰没说话，司空阑也只是淡淡扫了宫炀一眼。
他不轻不重说道，“具体方案和可行性分析发给轩辕，我再找人核对。如果可行性没有问题，我会配合你。”
他既然这么说了，就绝不会食言。
宫炀松了一口气，司空辰微怔，发现他二哥的视线里面依然带着警告。
“与其担心我会不会配合，”司空阑看了一眼司悯，“你不如担心一下他。”
三亲王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就看见司空阑仿佛不愿意和他说话一样直接离开了。
司空辰细细思量着他的那句话。
不如担心一下司悯会不会配合……三亲王的确提前感到了头痛，在不配合这方面他二哥和他的儿子相差不了太远，而更令人无奈的是司悯不仅是不配合，还难以交流。
在这之前司空辰一直不愿逼迫他，因为他觉得还有很多时间，他并不着急，可是好像司悯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他认真看着司悯，不得再次不意识到他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孩子，司悯身上有一层又一层的秘密，而不论任何时候他似乎都只愿意独自负担着一切。
可他还那么小，法案都愿意容忍他的所有错误——更何况他根本没有错。
他只是想活下去。
司空辰忍住自己想叹息的冲动，而后才想起来他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出来。
这一次司空阑必然和司悯的精神域进行了交流，司空阑看到了什么？
宫炀关掉了多余的仪器，欠身说道：“从精神域数据来看小殿下还会昏迷一段时间，这里的补剂会继续维持他的身体机能。”
司空辰点点头，终于变成了一如既往的沉静模样。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宫炀继续说道。
“等等，”在宫炀走到门口的时候司空辰忽然问道，“精神域自爆会很疼吗？”
“现在也很疼，从精神域到受损的内脏内部都会很疼，过强的愈合能力也可能会刺激神经。”宫炀奇异地看了他一眼，“小殿下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他习惯了。”
*
第二军团副舰。
宫泠和林万里被激动过度的弓丛一把抱住，两米壮汉已经快落泪了，丝毫不在意快被他胸肌压死的后辈们的死活。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他的视线往下移的时候猛然卡住，“悯哥呢？”
宫泠连忙道：“还活着……”想了一下又觉得哪里不对，但继续说道，“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
他们接着交流了一下各自的见闻。
被淘汰的军校生倒是很安全，他们早早地被转移到了场地外面，尽管因为虫后的原因也有了短暂的通讯断绝，但是他们一直在安全范围内。
弓丛还有功夫和机师协会吵一架，但在出事之后他们谁也没有这样的心思了。
宫泠裹着刚发下来的衣服，眼神有些忧虑，“司悯大概是受伤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他不会有事。”
一直没怎么多话的林万里说道，语气非常笃定。
宫泠沉着脸，却没有理会他的安慰。
这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其实很明显，但可惜在他们面前的是空有身高没什么察觉氛围能力的手动机甲协会会长。
弓丛又是仔细检查了一遍宫泠和林万里，然后把他们身上的擦伤料理好之后说道：“我们能去探望他吗？——我看那边其实已经放开许可了。”
重伤的学生也已经被转移，都在一艘专门的医疗舰上。
宫泠犹豫了一下。
带走司悯的是轩辕。
这里人太多了，她不想说出来，当然她无比信任陛下，但问题是她也不能确定司悯现在在哪里，他们会不会打扰他。
一个声音忽然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打扰了……你们说的是司悯吗？”
宫泠并不认识这个青年，而对方温和地笑了一下，“我和他……算是旧相识，他还好吗？”
“还好。”宫泠不怎么愿意多说。
“你们是他的队友？”
“是朋友。”
“唔。”青年依然笑着，“真是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
宫泠的警惕越来越浓。
眼前的人天然带着一抹阴郁感，明明很温和但一点也感觉不到善意，不论是对她还是对司悯。
……但如果说他和司悯是旧相识，宫泠是会相信的。
他们身上某些微妙之处似乎显现出来了相似感，但却引导向着并不一样的方向。
“学长很关心悯哥？你们以前关系很好吗？怎么没有听到他提过你？”林万里忽而笑问道。
他的态度也很好，但问题一个比一个难以回答。
青年僵硬了一瞬，接着说道：“不算很好，只是认识。”
他不再纠缠也不再若有若无的套话了。
宫泠表情依然很严肃，听见林万里轻声道：“和司悯一起从偏远星系到这里来的只有三个人，他们都是预科班成员，前些年军校没有这样的计划，也从来没有在偏远星系招生。”
“你想说他们并不认识？”
“不，”林万里说道，“他们认识的很早，仅此而已。”
宫泠默然不语，忽然皱了一下眉。
“是纪檀？——他去找那个人做什么？”
她还没有来得及走过去，就见那两个人已经分开，那个青年匆匆看了一眼终端，然后走了出去。
他在第二军团的副舰上跟着指引走得很顺畅，到了一个房间里。
“老师？”
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忽然响起来了死板的声音，“公民编号……，司微，你好。通过这种方式把你叫到这里，请你谅解。”
“你是谁？”司微倒退一步，试图从他没有关严的房门里面出去，但是门瞬间被锁死。
“你可以叫我轩辕，我的主人有一些问题需要你的解答。”
轩辕贴心地补充了一句，“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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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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