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的通知司悯简单看过了一遍。
历年以来都会有这样的机会，每一次给出来的问题也同样艰涩复杂，对于外行人而言每一个字都难以辨认。
只有对机甲理论有深入了解，才能看出来研究院给出来的是什么样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看起来是材料学的内容，但事实上人人都知道材料学已经走到了尽头难以突破，他们是想要改变数据写入方式，研究院想做什么？超高温条件下的数据流超传送，他们难道想到用中心智能来控制智能机甲？”
“还有一个……主动力系统在粒子风暴环境下的稳定性。就这个了。”
司悯毫不犹豫地做出来了自己的选择，少卿并没有干预他，只是在他使用那张权限卡的时候有了一点疑惑。
“这张权限卡……”
“怎么了？”
“我还没有搞明白。”少卿保守地说道，“先用着好了。”
江明川确实扩大了很多范围，而有关粒子风暴的问题也是司悯最熟悉的，第一军校里面大概没有人能比他见过更多的粒子风暴。
这个问题简直就像是为了他而存在一样。
司悯不再去想其他的事情，所有的怀疑，犹豫，忐忑都并不是那么的重要，进入研究院拿到图纸本来就是他会来到帝国的唯一的目的。
新权限得以开启的参考目录和数据流从他眼前划过，还有各种动力系统的图纸以及粒子风暴的波形。
少卿不再打扰他，沉默地做着一个调取数据的辅助，没有人会这样奢侈地使用一个智能核心来做这种事情，但少卿总是做得很好。
一直到天色渐晚。
“你该休息了。”少卿提醒道，“宫炀有准备好药给你，如果你没有乖乖吃掉那么他可能会跪下来痛哭。”
“……宫医生不是这个样子的人。”司悯疑惑道，“但你似乎不讨厌他？”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只是对比吧……毕竟你总是一副讨厌全人类的样子。”
“如果他知道你把他开除人籍也会哭的。”
司悯无言，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了。
“好了，去休息。”少卿说道，“不要心急。”
“……我知道。”
少卿再次沉默。
他一直是很自由的，不论在任何时候都像是不被拘束的风一样。
司悯心中那些微妙的异样没有让他沉思多久，研究院的那个问题才是关键。
但宫炀的药似乎也有一点没有明说的副作用，现在他感觉有一点昏沉。
司悯刚刚离开图书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感觉自己有一点无法呼吸……
不是药的问题。
一个宽厚的胸膛快把他挤扁了，手动机甲协会会长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拥抱会不会让人窒息这件事情，上来就是一个熊抱。
“悯哥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弓丛就差痛哭流涕了，这幅画面看起来一点也不美好，如果不是宫泠和林万里也在旁边那么大概早就有人举报给正则。
“我……”司悯终于推开弓丛，“还活着。”
宫泠和林万里表情有一点无奈，眨眨眼道，“会长担心了好多天了。”
女孩很贴心的没有说出来弓丛真的哭过这件事情。
“走，我请你去喝酒……呃，吃肉。”弓丛说了一半想起来未成年人保护法案，只能把酒字忘掉。
“我还有事。”司悯没什么激动的表情。
宫泠瞬间反应过来，“你在准备研究院的招募？”
“是。”
宫泠犹豫了一下，“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这一次研究院的名额有很多人都在争抢，你要小心。”
司悯点点头。
也许不是他的错觉面前的几个人都有了一点变化，但是他并不想开口询问，也不想更深入和他们的关系。
这本来也是除了他之外的人在勉强。
宫泠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林万里似乎感觉不到那种异样的氛围，眉眼弯弯说道：“不论如何，看见你好好的，我们都很高兴。”
几人一道离开，到了很远的地方以后，最先开口的依然是林万里。
“你们就这样什么也不告诉他？”
宫泠瞪了他一眼，“你也什么都没有说。”
但林万里并不如他们一样在乎。
这样伤人的话林万里没有说出来，而弓丛打断了他们的针锋相对，“这是我们商量好的，即使手动机甲协会就此并不存在——也只是把将要发生的事情提前了一点而已。没有必要告诉他，他没有这样的责任。”
林万里敛去了一些笑意，“也许说了他也并不在意呢。”
“不在意又怎么样？”宫泠说道，“会长说过了那不是司悯的责任，我也不觉得我们应该强求什么，他很累——他一直很累。”
“是。”林万里的语调慢慢地冷了下来，“就算是我，也觉得他实在很辛苦，很可怜。”
他和宫泠对视一眼，眼波流转之间是弓丛无法理解的波涛和锋芒，但只在瞬息之后，就谁也没有再看谁。
“轮不到你来说什么。”宫泠冷冷道，转而问弓丛，“会长打算怎么办？”
“只是取消场地和位次而已。”弓丛说道，“手动机甲协会的物件都是私人所有，什么时候我们来分分遗产好了。”
他说得轻轻松松。
但路灯的光照在这个大块头的身上的时候，都好像要把他压弯一样。
宫泠抿了抿唇，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林万里神情复杂，最后什么也没说。
*
松先生离开正则的机房，神情不虞。
“第一军校什么时候是阿猫阿狗也能进的地方了？”
“你说谁呢？！”一个年轻人明显跳脚了。
纪先生表情淡然：“只是正常的参观邀请，我想调查组拥有这样的权限。”
“并没有。”松先生冷冷道，“调查组不具备邀请权限，你带进来的人也不被正则认可。”
“松，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刻板的中心智能。”
“但正则是。”松先生面无表情道。
红色的射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遍布这条走廊。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射线根本不包括松先生这边，对于持有正常许可的也没有覆盖，只是笼罩了两个被纪先生带进来的年轻人。
“第一次驱逐警告，可停留时间倒计时：三十分钟，超过将进行无差别抹杀。”
正则的警告声响起来的时候纪先生的面色终于变化了一下。
“你也知道，中心智能总是这么呆板。”松先生拍拍手说道。
纪先生面色一沉，不得不道，“你们都离开这里，回到停机位。”
那里在理论上不输于第一军校。
松先生和纪先生平静地相对，也没有略胜一筹的快意。
忽然拍手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愧是第一军校。”
容貌阴柔且昳丽的年轻人笑吟吟望过来。
“明先生有什么见解？”
“没有什么。”明辙依然微笑说道，“我并不是这里的毕业生，但始终对第一军校保持敬意。”
松先生没有丝毫反应。
眼前这个年轻人比纪先生还要更难缠一点，但明辙其实是在不久之前才在明家的内斗里面崭露头角的，在这之前他不但没有什么名气，连第一军校的录取名额都拿不到。
而在明家站稳了脚跟之后，明辙的具体行动虽然没有被传出来，但明家人私下里面对他的评价都很相似，这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纯正小人。
事实上明家人也不是人人都喜欢明辙这样的人，但他们没有办法，和明辙共事的纪先生也没有办法。
“有关手动机甲协会和江明川教授的报告军校准备什么时候提交，鼎鼎大名的中心智能正则，难道连一份报告也做不好吗？”
松先生心中冷笑。
明辙是提出来了有理有据的怀疑，但根本不用看那么多，他们是冲着江明川手中的东西来的。
军校并不喜欢被卷入这种事情。
这桩恩怨已经跨越了三代人，江明川身上也有明家的血脉，怎么看都算半件家务事，况且江明川也没有向军校求救的打算，那么军校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太多的偏颇。
但在军校搞事情，松先生当然气不顺了。
“正则的算力有限，有太多事情占据了，如果你们实在着急可以申请法案厅的介入，法案也许比正则快一点呢？”
松先生假笑了一下。
明辙的神色却依然不改，“没关系，我们有耐心等待。”
松先生不由心中都有一些发毛。
不论他怎么挑衅明辙都没有一点愠怒，这实在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我想军校会给我们一个体面的答复。”明辙说道，“除此以外，还有一件我很关心的事情，明絮之在M327受伤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但是明瑞之的意外，军校给出来的结论可不够。我听说你们从那颗星球带来了几个学生。”
“你没有提审的权力，即使是法案厅也没有。”
“如果我一定要查明瑞之的死因呢？”明辙反而很认真，气势汹汹。
这应当是他很在意的事情。
松先生却也半点不惧，“还没有人在第一军校对我们的学生出过手，你大可以试一试。”
明辙沉默。
不是他退缩——但是他却察觉出来了松先生或许另有依仗，可是他却一无所知。
他不会犯这种错误。
“说笑了，我只是希望报告能尽快。”他这样说道。
明辙自行离开，松先生冷笑一声，问纪先生，“这也是纪家的态度？”
“不是。”纪先生说道，“明来明去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没说错，明辙上蹿下跳，纪先生比他收敛太多了，只把自己当做一个摆设。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松先生问道。
“我儿子最近不太开心。”纪先生说道，“我来看看他。”
松先生沉默了一下，“真是感人啊。”
这种奇怪的理由反而更像是真的，而且他也知道纪先生对纪檀的重视，他并不是那么喜欢纪檀，但觉得纪檀很幸运。
世界上有幸运的当然也有不幸的，比如死得很惨的明絮之。
比如被明辙盯上的司悯。
和明瑞之的死可能有关，江明川的学生，手动机甲协会的成员，这几条加起来足够明辙把司悯放在第一序列。
从明辙的态度来看他当然并不会知道司悯的身世，看来这件事情被瞒得异常严密，这不仅仅是警告能做到的，轩辕和正则都参与了一些数据清除工作，皇室和从前一样密不漏风。
但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松先生不得不承认的是，司悯没有一个纪先生这样的父亲，陛下也许从来没有打算承认他的存在。
但没有人能干涉陛下的想法，老校长也做不到。
松先生不再去想这件事情，看到正则的异常数据的时候却呆滞了一瞬。
正则的异常近来格外的多，但有一条明晃晃的似乎根本不怕他们发现，那来自于轩辕，它在主动调取军校的一些不重要的日常记录。
果然就连陛下的机甲核心的想法也很难懂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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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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