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
窈娘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蹿出来,对宋蕤横眉倒竖,没好脸色。
转过脸,却对元辜和颜悦色。
语气轻快:“阿姐,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我找了你如此之久我,为何不归家?”
元辜语气和脸色都很古怪,看陌生人一般看她。
出口否认她先前言语。
“你在唤谁?我并不是你口中之人,我并没有妹妹,只一个兄长。你可是认错了人?”
窈娘痴痴道:“阿姐,我无论认错谁,都不会错认你,就算你化成一抔灰烬。”
元辜后退一步,脸色难看。
“女郎说笑了。”
“阿姐,我并未说笑。”
“你失去踪迹后,我去员外郎府找你,员外郎夫人却告知我,阿姐与府里的侍卫不清不楚。”
随着窈娘口中话出,元辜的脸色骤然变化,眼神嫌恶。
她揪住秦珩衣袖,道:“阿珩,这女郎是何人?或许是偶然误入堡内,派人将她送回家吧?”
秦珩眼神迷茫,却还是下意识回答。
“好。”
秦家堡的侍卫早已虎视眈眈。
窈娘见势不对,拔腿奔向宋蕤,半路被李氏仆从所拦截。
元辜微微一笑,吩咐侍卫。
“你们小心些,将这位女郎好生送出堡去,切莫让女郎说出些不该说的话。”
侍女礼貌性将窈娘嘴给堵上。
本以为万无一失,不料没了嘴巴,还有动作。
窈娘恨恨瞪视秦珩和窈娘一眼。
从怀中挖出一块缺了角的玉佩,摔在地面,玉石磕碰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迸裂的碎片直直滚落秦珩脚边。
秦珩脑间骤然一声嗡鸣。
他捂着头,呆愣片刻,道:“窈娘。”
秦珩在寻回妹妹瑶瑶之后,不久,随秦族长外出谈生意,偶见的窈娘。
当时,窈娘哭哭啼啼,正欲寻死。
秦珩救下她,又听她介绍自己名唤“窈娘”,遭母亲逼婚,他当时神思不清,恍惚间以为是瑶瑶,被她拿走了要送给瑶瑶的玉佩。
后来。
秦珩放心不下认下孤弱无倚的窈娘,便想将她带回来秦家堡,安置妥当。
至于冥婚一事,属实为窈娘决断,秦珩一心一意将她带回来,便没多想。
秦家堡众人见秦珩自从娶亲,有元辜作伴,精神好上许多,不似先前颓丧,便认下这次同上次情形一般的冥婚。
窈娘脸上露出个快意和恶意夹杂的笑,看着元辜慌乱的扑上去宽慰秦珩。
她挣脱侍女围困,一把将口中锦布拽下。
“元辜,你还看不清,他秦珩,就是个疯子!永远不会好的疯子!你宁愿待在他身边,也不愿回家来?”
秦珩坠身在地,面色痛苦,面孔狰狞。
元辜半搂住他肩头,秦珩头依偎在元辜颈间,泪流满面。
“阿珩,求求你,不要想起来,你不要想起来,我就一辈子做你的妹妹,我已知足。”
二人鹣鲽情深,窈娘冷笑一声。
“阿姐,我与你自小一同长大,姐妹情谊竟还抵不上他与你寥寥几日。”
窈娘长相精致,嘴上言语却十分恶毒。
“我去元宅寻你。员外郎夫人告知我,阿姐自知丢了已逝员外郎的面子,与侍卫私奔,不告而别。”
窈娘语气不屑。
“阿姐与人有染,怎么可能?我每日都隔着墙头偷偷看姐姐。看姐姐读书作画刺绣。日日只有一个人,从未与他人接触。”
元辜尖声打断她:“闭嘴,你闭嘴!”
……
李漼渊心惊肉跳,从未见过这样撕破脸,对峙质问的场面。
他忧虑道:“宋蕤,秦珩,看着不太好。”
何止不太好,秦珩眼下以头抢地的动作,是自我毁灭。
宋蕤自然看见了。
她拦住李漼渊不自觉上前的动作,平道:“秦家自己人都在旁观,你一个外人,企图插什么手。”
这是实话,秦家堡的众人,包括秦族长,无一人上前。
李漼渊着急:“可他很痛苦。”
宋蕤语气漠然:“切肤之痛,才可抑制失心之疯。”
痛过了,疯过了,就该醒了。
见李漼渊团团转,她掌心顺势探上李漼渊发顶,轻轻的,带着一丝关怀,揉了一揉。
“放宽心,不会有事。”
釜底抽薪,要么囫囵生,要么俱焚死。
李漼渊瞪大眼睛,愣在原地,眼底的光剧烈跳动,像捉到光斑在爪的肉肉。
不过一个孩子罢了,还是有颗善良怜悯之心的孩子。
宋蕤心间软下一块。
偏偏窈娘仍不安生。
“阿姐,你回头看看我啊,我是妹妹,你从小一手带大,最最疼爱的妹妹。”
元辜回头望她,语气染上血的绝望和怨气。
“元窈!我养大你,你便如此对我!将我关在府中,又伤害我心爱之人。”
窈娘面上被阿姐承认的欣悦还未来得收起,闻言,陡然扭曲,森森恶意爬上清稚的面孔。
如缠身厉鬼。
“他该死,我就要他死。谁要他来,从我手中夺走阿姐,阿姐竟为了他,离开我。”
元辜眼眶中的泪,一滴一滴往下落,落在秦珩手背,脸颊,脖颈。
温度炽热,灼烫得秦珩眼睫剧烈翻飞。
“你真是个疯子。”
“阿姐在说我?”
窈娘一愣,而后畅快大笑,笑容扭曲。
“对,我就是疯了。”
“早在阿娘抛弃我那作山匪的爹,去做金枝玉叶的员外郎夫人,而阿爹为了手底下一窝子山匪,奔波打拼,将我独自丢在山上,我饿得去吃野菜,饮雪水时,就已经疯了。”
元辜慢慢愣住,秦珩情绪似乎平缓下来,眼底的晦涩悠悠沉沉。
元辜望向窈娘。
“那日,我偷偷摸去员外郎府,可不是劳什子思母心切。”
她嘻嘻一笑:“我怀中藏着一把刀,吹毛断发,见血封喉。”
“可是,谁知我见得第一人竟阿姐。多可笑,阿姐,明明都自顾不暇了,还可怜我,将好不容易得来的糕点分与我一半。”
“当时我便想,我那虚荣薄情的母亲,还是有些用处,至少给我带回一个阿姐。”
她眯眼笑,梨涡尽显,无比娇俏:“世上最好的阿姐,所以,我绝不允许有人将你抢走。”
“我平日里讨巧卖乖,言听计从,不过是看他们还有用处。毕竟,阿姐是官宦之女,怎能流成为我这样山匪之女的样子呢。”
“你该金枝玉叶养着,等着我,将所有宝贵的珍宝奉献给你。”
元辜垂下眼睫,唇抿得死紧。
秦珩动了,起先手撑在地,痴痴呆愣半晌,而后摇摇晃晃站起身。
他四肢打颤,语言和眼底却清明。
“原来,你唤作元辜。”
元辜沉静眉眼,期盼望他。
秦珩与她四目相对,怅然道:“我的妹妹,同你一般的美丽。”
元辜不知出于何种情绪,笑起来,眼眶却掉下泪。
“阿珩。”
秦珩颓丧垂下头,低低笑出声,嗓音低哑,异常苦涩。
“我原来没救下瑶瑶,也没能救下你。当年是瑶瑶为我挡了刀,今日又是你护着我。”
他立在原地,脸上的笑也落下去,变成一具无声无言的木偶。
元辜靠近他,慢慢依偎到他怀中。
二人交颈相拥,似悲路绝唱。
见秦珩神志清醒,秦家堡众人总算有了行动,
窈娘一阵冷笑:“好一个如意算盘,借我的手刺激秦珩,他倒因祸得福,神志清醒。”
众人一拥而上,要制住她。
窈娘后退一步,豁然抬手,一把尖刀抵在自己喉间,锋利的刀刃吻上皮肤,即可见了血。
“退后!退后,不然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利用我,还得看看能不能承受的起!
秦珩瞳孔骤然一缩,有氤氲的血色漫上。
元辜道:“元窈!”
“放下刀,不会有人伤你,我派人送你回去。”
窈娘冷笑一声。
“回去?回哪里去?阿姐就是我唯一的家。要我回去,阿姐要同我一起走。”
元辜满口答应:“好,好,我答应你,你将刀放下。”
窈娘扯出个甜笑,又道:“好呀,阿姐。”
“那阿姐过来,过来我这边。”
元辜脚下一动,秦珩回神,拉住她手腕。
元辜神色宽慰,拍了怕他掌背,低声道:“无事,我将窈娘送回去,便回来找你 。”
“毕竟她是我妹妹,总不会伤害我。”
窈娘笑意渐浓,十分满意元辜主动选择她的举动。
人走到她面前,伸出手,道:“窈娘,走吧,跟我回去。”
窈娘咯咯一笑,眼珠一转。
手腕翻转,横刀朝向元辜颈项,在她白皙羸弱的颈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啊呀呀,阿姐,方才那些人吓到我,我手抖,握不住刀,伤了阿姐,阿姐多担待些。”元辜目瞪口呆,万分震惊,怔在原地。
众人都被这神来的癫狂一笔,闪到脖子。
李漼渊没见过像她一般癫狂之人,实在没忍住,疯狂摇晃宋蕤手臂:“她做什么?!杀姐?”
他语气实在震惊,宋蕤被他晃得头晕。
“李漼渊,放手。”
李漼渊委委屈屈停下动作,眼巴巴望她。
宋蕤却觉得她的行为挺合理,内在逻辑也连贯:“莫要忘了她的本意。”
“不是寻人……”吗?
李漼渊口中的话断在一半,元窈方才就已说过,她要秦珩死,要夺走元辜的秦珩以性命偿还。
“可元辜不是已经答应她回去?为何还非要杀人?”
这厢。
元辜也问出同样的问题。
元窈哼笑一声,阴郁道:“你回去了,还会再走,只要秦珩一日不除,你便一日念着他,想着他,想要抛弃我。”
元辜:……
李漼渊:……?
有病吧。
元窈冷冷一笑:“所以——”
“阿姐,我给你和那个男人一个机会,若他想要你活,便自我了断;若他不敢,呵,便可惜了阿姐的一腔痴情,阿姐便永永远远留在我手中吧。”
有病吧?
弥漫的沉默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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