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元窈疯癫至极的要求。
自己姐姐有了心上人,心上人不自戕,便要鲨了自己阿姐?这是正常人用正常的脑子可以想出来的?
笑死——
他们都信的好吧。
元窈手中的利刃都要扎透元辜脖子,殷红的血液浸透她颈间衣衫。
疼得她的脸煞白。
元辜却对秦珩道:“你走吧,不要管我。你好好活着,我便心满意足了。”
他是不能受刺激的。
元辜提起笑,目光落在秦族长身上:“秦伯父,您将阿珩带走吧,就当做我归家了,多谢您这些时日的照顾。”
秦家堡众人沉默,他们不愿有人为此丧命,却更不愿秦珩无辜而死。
秦珩眼底的光出奇的亮,应道:“好,我答应。”
秦族长面色复杂,忽然某一时刻,下定决心,别开脸,猛的一挥手,侍卫迅速上前,扣住亲秦珩手腕,企图将他带离。
秦珩异常震惊,拼命挣扎。
“阿爹,你这是做什么?”
秦族长并不看先他,道:“瑶瑶死了,今日你不能再死,珩儿,你要活着。”
“所以,你保住我的性命,放弃她?”
秦族长沉默。
秦珩又看向束缚他手腕之人:“二伯,你呢?你答应了?你放开我。”
秦家堡的这些侍卫,是自发组成,保卫堡垒安危,都是同秦族长一同自北疆而来,凭着一腔热血,浴血奋战,保家卫国。
如今,却——
他们沉默,眼神麻木而悲哀。
这个时候,沉默,便代替言语作出决定。
救秦珩,放弃元辜,放弃他们保护半生,奉为信仰的子民。
秦珩脑中轰然一声,有某些铸就骨血的东西崩塌掉了。
宋蕤眸光落在这一干缄默如哑雀的人身上,讽刺的想。
这便是七年前关渡之战,最高指挥谢将军最为信任的副将。漠视人命,自私自利,视旁人的性命如尘埃。
那当年谢将军为求生,出卖军情,通敌叛国,也再合理不过。
李漼渊下意识攥住宋蕤手腕。用力之下,宋蕤切实感受到他的焦急。
宋蕤觑他手心,果真,她的手腕红没红不知道,李漼渊手中倒是一片红霞,鲜红色从皮到肉。
宋蕤啧然一声:“你这样着急,不如同那位秦族长商量商量,让他放了秦珩。”
李漼渊:“这又是一句废话,放了秦珩,让他去死?”
宋蕤摸了摸下颌。
模棱两可:“或许吧。”
李漼渊侧目:……
看他们的表现,元窈满意却也不满意,脸上露出个四不像的嘲讽表情。
“阿姐,你看,他们多自私,选择救至亲之人,却对你这个无辜的弱女子冷眼旁观。”
元辜煞白的脸上也露出个讽笑。
“笑话,都说是旁人了,旁观者陌路,他们为何要救我。”
她面上并无丝毫命悬一线的仓皇和害怕,只有坦然无畏。
元窈甜笑着凑到她脸侧:“阿姐,你不相信,我会杀了你?”
元辜侧首打量她,眸光认真,像第一次如此认真而专注。
“我信。”
“可正是你要杀了我,我才不害怕,窈娘,你是我自小养大的,我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
了解你的阴毒,也了解我的卑鄙。
元窈哼笑一声,不信。
元辜:“我知你那日来,怀中有刀,当时还猜着,你是来杀我。可我当时还是分了你点心,你知道为何吗?”
元窈动作局促下来:“为何?”
元辜笑道:“为何?可能看你可怜,又或者看你与我相像。”
她抬手,轻轻擦去元窈脸颊蹭上灰尘:“你看你。我见你时,你张口介绍自己唤作‘窈’,窈窕的窈,当时,我就想,你定然有极为爱护自己的阿爹和阿娘。”
元窈打断她:“不,你说错了。”
“错了吗?”元辜道:“元夫人是员外郎第三任续弦,他的结发妻子死的不明不白,你母亲敢嫁给他。”
“你知道为什么吗?”
元窈:“自然是她贪图荣华富贵,想要做官家夫人!”
元辜摸了摸她身上柔软的衣料。
她的手心指尖白皙柔嫩,比她这个真正员外郎女还要细腻。
“你身上穿的,戴的,每日吃的,可都是她换来的。我亲爱的,歹毒的窈娘,你吃着她的血肉,还要控诉她的薄情。”
元窈烦躁皱眉。
元辜趁机要夺她手中刀刃,熟料元窈陡然回神,刀刃偏转,在自己手心磕出豁口,殷红的血如蛇一般蜿蜒而出。
冷笑一身:“你果然想骗我,这个世上谁都骗我。”
“陈玉娘为了荣华富贵,抛弃我;我那个山匪爹,整日说什么劫富济贫,打着朝廷的号令,整日出门在外,却对我不管不顾。”
“哪一个真心待我?阿姐,今日,连你都诓骗我。”
元辜放下手,看她的眼神带着悲悯和无奈。
这下子,语言彻底失了作用。
元窈手中的刀刃刺破元辜柔软的脖颈。
她已然不管不顾。
这厢。
秦珩挣扎许久,绑着他的手纹丝不动,他头疼欲裂,瑶瑶和元辜浑身浴血的样子,频频在她眼前交替闪现。
他眼前黑影重重,喝道:“父亲,你忘了,死得其所啊!”
他甚至要哭了。
这骤然间,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惊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瑶瑶死于敌寇之手,这已然不可更改。可父亲,你想要这么多人,余生都为一个无辜之人赎罪吗?”
秦族长颓然叹气,同时钳制秦珩的动作骤然一松。
秦珩手脚僵硬,踉跄着奔到对峙的两位女郎面前.
他道:“我去死,窈娘,我去死。”
元窈打量他,觉得他有些迫不及待。
黑溜溜的眼睛咕噜噜一转:“不,我反悔了,我觉得,你不配,你为我阿姐替死,更多是为自己,不为阿姐。”
“你当年没救下你的妹妹,今日就要在我阿姐身上找存在感吗?”
“你当我阿姐是什么人?你既可以唤‘瑶瑶’又可以唤‘卿卿’?”
所以呢。
秦珩想死,元窈看不上。转来转去岂不是又回到原点?
这两个人,还需不需要人相救?
李漼渊旁观良久,不知二人在演什么戏码。
他凑到宋蕤身旁,小声提出自己的建议:“我私以为,咱们走吧,元窈不想杀元辜的。”
这时。
秦珩兀得道:“对,你说得对,我就是拿你最爱的阿姐作替身,弥补我对我妹妹的亏欠。我就是这样,你猜的丝毫不错。”
“你又待如何?”
李漼渊揣了揣手。
这次他看懂了,是激将法。
秦珩的确有拉人仇恨的天赋,然而元窈的决定却是,刀了元辜,再去刀秦珩。
李漼渊眉毛拧成一团。
宋蕤抬手,指尖有流光一闪而逝。
她短喝一声:“十七!”
眼前一闪,如流光一般的黑鹰从天而降,还未看清,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刮擦一声,刀刃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十七呦鸣一声,在宋蕤头顶盘桓,黑色的羽翅打下淡淡阴影。
将宋蕤笼在底下。
秦家堡的侍卫速度前所未有的快,飞快将所有人安置妥当。
元辜隔着重重散乱的人群,看向宋蕤方向,眸光晦涩难辨。
李漼渊叹气。
决定今日过去,给府内侍卫,全都配备长弓短刀,势必要进可攻退可守,成为一个完美的六边形战士。
宋蕤觉得自己有了答案。
这秦家堡实在没有留下的必要。
与秦珩擦肩而过,见他沉浸在悔恨中,痛不欲生。
李漼渊:“你这样自我愧疚下去,除了自我毁灭,什么也得不到。生活,总是有好有坏的,总会过去的。”
他用他浅少顺遂的人生经验劝告。
宋蕤上来手动封住他的嘴。
“见澜。若他当真想要赎罪,方才就不该犹豫,也不该当真被元窈说中心思。”
“不该为了逃避而死,而是为了赎罪而死。”
这话的意思,还是让他去死啊!
李漼渊震撼回眸,与宋蕤表现一个单方面的面面相觑。
他以为宋蕤只是性子别扭,惯来态度消极悲观罢了。她竟怂恿人去死,他后背冒起一层冷汗,仿佛酷热时,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通体生寒。
他水灵灵打了个寒噤。
“宋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赎罪不赎罪的,需要人命去填?
李漼渊的语气堪称质问,愤怒起来像是在哈气的狮子猫:“你在推人去死,蛊惑人主动放弃生命。宋蕤,你对宋简也这样吗?”
他一口气说完,剧烈喘息着。眼尾染上氤氲的红,看宋蕤的眸光由愤怒,变成悲戚和哀伤。
几乎是李漼渊的质问刚落下,宋蕤便想,不会。
若是阿兄,她绝不会允许,她会倾尽全力去救他。
宋蕤身形一僵,眉眼耷拉下来。
李漼渊缓了缓气:“你看,你不会,你只是觉得秦珩过于可怜,或咎由自取,又或同你记忆中某个时刻过于相像,他人为你选了另一条路,而你一直想知道另一条路是怎么样的。”
“恰好,在秦珩身上,你想弥补当年的错。”
看看,若是死亡,是否可以带来真正的救赎。
宋蕤弯眸瞧他,像是七年前昭狱内,从那场主动寻死的大火中望过来。
前所未有的认真,像是第一次这样认清。
他精致绮丽的皮囊下,藏着异常尖锐却悲悯的灵魂。
李漼渊走进她一步,软下嗓音:“宋蕤,你活着,我今日可以认识你,我很高兴,着就是意义,不是错误,用不着弥补。”
宋蕤长长叹了口气。
可是谢氏之罪,压在她肩上,抵在她呼吸,令她一想便痛。
死或许不是救赎,不是一切灾难的终结。
而活着,却只是苟延残喘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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