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患者家属医闹，最开始是冲着另一位外科主治医生去的，奈何对方刚巧结束轮值离开，对方心中愤怒无处宣泄，开始无差别攻击所见第一个人。
刚巧不巧，遇到刚查完房的褚昀书。
那人见他身穿白大褂，不管不顾就往前冲，怀安恰巧出电梯，两人撞到一起，医闹者没拿稳，原本揣在怀里的刀具掉落在地。
意图败露，医闹者咬牙，他已经丧失理智，反手握住匕首狠狠向上一刺！！
“你们这群庸医！庸医！就知道开高价药跟检查，连病都不会看！我呸！蛀虫！医疗系统里的垃圾！”
怀安刚起身，他重重摔倒。
恰好住院部一楼的墙壁未安装扶手，他抓不住墙，半跪在地，血印顺着他所触及位置滑落。
医院地板分为两种颜色，向来温馨平和的地方被鲜血浸染，走廊人群乱作一团。
昏迷前，他看小昀哥哥疯了般跑来，但很快被保卫科拦在人墙之后，防爆盾构起透明的墙却保护不了怀安，他几乎完全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下，闪光灯与快门拍照混合，怀安佝偻身子躺在地。
他眼皮发沉，嘴唇因浸染了血，鼻尖所嗅到的空气，仿佛置身鲜血构成的染缸。
但接下来三分钟，还是五分钟？怀安感觉他的肩膀被人扶住搂起，对方声音几近于咆哮，听得心脏发颤，怀安想让他安静，可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彻底失去意识。
怀安睡啊睡，他怎么也睡不醒，身体仿佛有千斤重，额头抽痛，大脑记忆断片，只觉得自己一觉睡得好长、好长。
他很少有清醒的时刻，周围有很多人在讲话，尖叫、警报和匕首捅进肉里的细微噗呲声混合，怀安听到心脏疯狂跳动，肾上腺素疯狂飙升时全身血液涌动的酸胀痛感。
怀安尝试呼唤，但力气越来越微弱。
在天地茫茫的黑暗里，他昏昏醒醒，不知道几时几点，也不知岁月变换。有时他觉得自己醒了，甚至可以听到外界讲话，这种情况终归还是少数。
直到再一次意识回笼，他看见一位男人坐在走廊椅边，双手无助交叉抱头，肩膀高高耸起，浑身止不住颤抖。
不过却是很奇怪视角，怀安感觉自己飘在天上，他想叫他，手去推人肩膀，不仅没推动，反而被烫得一哆嗦。
怀安小声倒抽气，恰巧那人抬头。
应该是医院里的医生，穿着白大褂，只是衣领边缘位置都是血，蔓延到胸口的印迹干涸，几乎干在上面，瞧着怪吓人。
他应该是新过来的规培生，模样给人的感觉年纪很小，眼神与五官不符阴沉，死死凝视接连滚动信息的手机屏幕，腕部手表冰冷，浑身透出生人勿近的警告意味，至于他的脸，怀安瞧不清。
他隐约感觉，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
正想着，手术门灯熄灭，主刀医生快步走出，他语速稍快，怀安听不太清。
“由于怀安脑部遭受重击……匕首没入太深……我们尽力……最好的结果……”
好耳熟的名字。
脑部重击，匕首。
怀安眼底茫然，他似有千言万语要讲但没人听得见：“医院里怎么允许人带刀？”
“别的地方有没有事？！”那男人打断主刀医生讲话，怀安撇嘴，默默在心里嘀咕简直是没大没小，随之一句紧随而至。
“怀安他体质特殊，他极容易留疤，手术缝合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我说昀书，我们知道，我们也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可现在燃眉之急是等怀安能平安度过接下来的36小时，你再考虑那些也没有用——”
“不是致命伤。”
后者打断他，语速加快。
“那匕首属于二级管制类物品，从斜后方刺伤了怀安，伤口不足以致命，我需要观察他脑部因受击引起的后遗症。”
“但是在他苏醒前，我没有任何办法凭空确定，我需要你告诉我他脑ct的情况。”叫昀书的男人有着接近冷静克制，他说完一番话后胸口起伏剧烈，压着满腔怒火。
“他是我的怀安！！”
啊……是小昀哥哥。
怀安原本因受刺激不断狂跳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他走向前，眼底仍带有困惑：“小昀哥哥，你长高好多呀，我都没认出来你。”
“咦？我好像也长高好多……”
他意识茫然，垂着头，无助翻看手掌。
说实话，手称不得难看，相反，因为常年不沾春阳水与做家务，几乎瞧不见半个老茧，但重点这绝对不是念中学孩子的手。
可惜，没等怀安再想清楚，有很强拉力自后背扯来，他踉跄栽倒，眼前一黑，医生与长大后的小昀哥哥通通消失不见，这次做梦跟先前不同，怀安听不到外界声音，更多时候是无意义杂乱水声。
再后来，怀安也不记得是否平安度过术后的几十个小时，他空不出多余精力思考。
病痛如火，无时无刻烧灼怀安的神经。
后悔吗？那定然没有。
如果没有碰到他，医闹者还会行凶，那时伤人所付出的代价不如换成他。就这样怀安咬牙，撑住股劲儿，熬过那段枯燥无望的昏迷日子。
他有所预感，外界定然发生很多事，唯独没想，距离医闹已经走过三年时间，怀安记忆混乱，早分不清梦境、现实。
等护士按褚昀书先前叮嘱查房，看见光脚站在窗边的怀安，她第一念头是对方又做了噩梦，忙开口安抚道：“褚医师很快就能回来，怀安再等等，好不好？”她语气是刻意伪装出来的轻快，此刻听着分外别扭。
“……”
怀安看她，视线偏移，捕捉到护士胸前的铭牌，眯起眼没讲话。
“怀安，窗边冷，来——”
四院？
那不是精神病院么，为什么小昀哥哥会把他放在这里，那他上班岂不是要绕很远的路才能到省医院？
怀安头痛欲裂，他看着病房摆设，注意到用被子盖住的毛绒小狗，笨拙几步走向床前，但因为体力不支，双脚发软，再次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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