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燚将抓获的十五个人放走几天后,再次接到来自襄城的军报。这次不是命令,也与军情无关,是萧重信以父亲的身份写给她的私人信件,要她回襄城参加家宴。
信还没看完,萧燚就明白了这突如其来的家宴的真正目的。她并不想去,但是还是踩着信上所规定的最后期限去了襄城。
白马停在城门外已经是深夜,萧燚正准备喊人开门,忽见一辆马车从前方不远处一个简陋的茶棚后露出身影。车门打开,有人温声唤:“是阿燚吗?”
“二嫂?”
萧燚驱马走近,看向那赶车人与弯腰从车厢里往外走的人,不是萧焱与林晴烟夫妇又是何人?
“二哥二嫂,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二嫂真了解你。”萧焱伸手护住林晴烟,防止她天黑踏空不小心摔下去,然后对萧燚道,“我们都以为你不来了,你二嫂却说你一定会来,晚饭后就拉着我出城来接你,果真叫我们接到了。”
“阿燚那么聪明的人,当然不会做傻事。”林晴烟含笑道。
萧燚却在心里道:要在从前,还真不一定。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接。”她对林晴烟道,“阿蕴呢?夜间留她一个人,害怕了怎么办?”
“不会。”萧焱道,“听说我们要来接小姑姑,高兴着呢。”
“你二哥说她像你,从小胆子就大,也不怎么黏人。”林晴烟道,“闲话莫多说了,现回吧。”
萧焱喊开城门,马车在前萧燚在后,一行三人入了襄城。
路上走的并不快,林晴烟趴在车窗上叮嘱萧燚道:“阿燚,你应该知道父亲举办家宴的目的。大哥一家如今都在襄城,你只需略微表现的和软些,他自会顺着台阶下来。”
“二哥同你说了?”
“说了。”前面赶车的萧焱道,“你二嫂比我考虑的周全,除了不能外泄的军机,我什么事都不瞒她。”
“……”萧燚双耳灌满了他的炫耀,只道,“二嫂确实比你聪明多了。”
“别搭理你二哥。”林晴烟有些害羞,但很快转回正题,道,“阿燚,我说的你听进去没有?”
萧燚不想拂他们夫妻二人的好意,但也不愿意违心。于是沉默须臾,然后道:“再看吧。”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拗呢。”萧焱忍不住道,“到底谁能降住你?”
“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你同父亲硬碰硬,能讨到什么好处?还不如表现的听话一些,就像大哥那样,懂得讨父亲欢心。你怎么就学不会呢?”
“二哥怎么不学?”萧燚反问道。
“……”萧焱哑然,“我……我能跟你们俩比吗?”
“没什么不一样。”萧燚道,“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大哥是大哥。”
“你……唉!”萧焱长叹一口气,明白萧燚这回大约是真跟萧炎杠上了。
“那你说,要怎么做,你才能不计前嫌,不跟大哥计较?”他换个思路问道,“父亲想看到的就是你们来不生嫌隙,仍旧跟从前一样。”
“二哥。”萧燚道,“你真觉得此事的症结在我吗?”
萧焱默然。
“大哥若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自然知道该如何改正。”萧燚语气忽沉,道,“勾结敌将,走私谋利,他身为镇南王府的世子,繁城五万大军的统帅,这是他该干的事吗?”
萧焱再也说不出劝导的话。
又安静地行了一段路,林晴烟再次开口道:“阿燚,我知你心中有气,但眼下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父亲并未打算将此事公之于众,所以我们只能装糊涂。你刚返回飞虎营不久,千万不要因为旁人的错影响到你。”
萧燚闻言只在心中冷笑,父亲让她重掌飞虎营,并不是觉得她适合,而是因为她有封狼刀。
但萧焱与林晴烟对于她的关心是真心的,她并非不识好歹的人,放软声音道:“二嫂的叮嘱我记住了。”
虽没有得到明确答复,但感觉到她确实听进去劝了,林晴烟稍稍放些心来。
……
次日萧重信起床,听说萧燚到了,惊讶之余心情也好起来。于是取消了巡营的计划,把萧炎的两个儿子以及萧明蕴一起叫到跟前,过了一天含饴弄孙的日子。
晚间,一家八口人齐聚在演厅,打眼一看,父慈子孝,和气致祥,好一个天伦之家。
萧家没有男女分席的规矩,一家人都围坐在一起。菜上齐后,萧重信先动筷,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萧焱与林晴烟夫妇主动活跃着席间的气氛,酒过三巡,萧炎的酒意已经上了脸。他先看了萧重信一眼,然后默了默,终是端起酒杯,人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阿燚,大哥敬你一杯。”
席上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到了萧燚身上。
萧燚从容地将剥好的虾放到萧明蕴碗中,拿起帕子将手擦干净,然后握住了酒杯。
然而她却没有立即站起来回应萧炎,也没看他。
除了几个孩子,所有人的情绪都不禁有了变化。
萧焱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心知自己理亏,所以耐着性子,又喊了一遍:“阿燚?”
萧燚终于抬头看他,虽然神情淡漠,但人却缓缓站了起来。
她伸手,隔着桌子遥遥跟萧炎碰了杯。
萧焱虽对她不情不愿的态度不喜,但能有回应,就算是给了自己台阶,于是他立即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我干了。”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萧燚也抬头,将杯中酒饮尽。
见状,萧炎与林晴烟纷纷松了一口气。
“好了。”萧重信出声道,“吃饭吧。”
“是,爹!”萧焱欢声应下,见萧重信杯中酒没了,先给他将酒斟满,才坐了回去。
萧重信询问兄妹三人军务,萧炎答得漂亮,萧焱说的务实详尽,萧燚则言简意赅又一语中的,无一字多余。
以至于萧重信听完后忍不住道:“知道的我是你老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只是你上司呢。”
萧重信爱喝酒,萧家兄妹三人便陪着他喝。林晴烟与徐氏领着三个孩子回去了,他们四人仍在席上。
萧炎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一不小心就喝的有些高了。
“我听闻,如今永安城中局势大变。新官家不理朝政,反倒是皇后将手伸到了前朝。你们说,这不是牝鸡司晨是什么?她一个女人,她懂什么朝政。”
“住口。”
“大哥慎言。”
“什么叫牝鸡司晨?”
萧重信呵斥,萧焱劝阻,萧燚则倏地站了起来。
萧重信和萧焱都疑惑地看向她,纵然萧焱不该说那些以下犯上的话,但什么地方惹恼了她?
“你看我作甚?”见萧燚如此反应,萧炎也不甘示弱,拍案起身,道,“我说错了吗?”
“还看,萧燚,你是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酒意淹没了萧炎所有的冷静,反而催发了他压在心底多日的对萧燚的不满。
萧燚不让他说皇后坏话,他就偏要说:“我说牝鸡司晨都是轻了,谁人不知那木九在永安城声名狼藉,摇身一变居然成了皇后,定然是用狐媚手段勾引了官家。”
“你给我住口!”萧重信猛拍桌案,离他最近的酒杯都被震下了桌,“把他给我拖回去!”
萧焱立马上手,拉着萧炎回去。
萧炎却耍起酒疯,一把甩开萧焱,继续挑衅萧燚:“听闻她经常流连勾栏瓦舍,与娼妓戏子混……”
“阿燚!”
在萧焱的惊呼声中,萧燚越过餐桌,一脚踹在萧炎胸口。
“砰!”萧炎连带着他身后的凳子一起重摔在地。
“孽障!”萧重信没想到萧燚竟然会对萧炎出手,“那是你大哥!”
萧焱连忙去扶萧炎,却再次被他一把甩开。
他从地上爬起来,冲向萧燚。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打了起来。
而且拳拳到肉,谁都没有要留余地的想法。
转眼间,萧炎就挨了两拳一脚,再次被萧燚踹翻在地。后方的花架被撞倒,花盆碎裂,花土分离,厅内顿时一片狼藉。
“孽障,孽障!”眼看萧炎被打出鼻血,萧重信暴怒冲向萧燚,“你要造反吗!”
他刚走两步,从旁冲出来一个人抱住了他。
“父亲你消消气,他们都喝大了,喝大了。”萧焱死死抱住萧重信。
“你给我放手。”萧重信今晚喝得也有些多,当正值壮年的萧焱拼尽全力抱住他的时候,他根本挣脱不开,“再不放手,信不信老子让你去跪家法!”
这个间隙,萧炎已经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拎起倒地的花架砸向萧燚。
萧燚闪身避开,花架落到餐桌上,砸碎了一堆杯盘碗筷。
萧燚拎住萧炎的后领,顺着惯性用力一甩,将人甩到了门外。
萧炎顺着台阶滚到了院子里。
萧重信被萧焱拦着不能上前,只能大声喊来院中卫兵,叫他们拦住萧燚。
卫兵冲上前,却被萧燚一脚踹翻一个。
后面几个还没跑过来,就见萧炎又一次找死般冲向萧燚。
“啪!”他被萧燚一脚揣进了荷花池。
卫兵们这下也顾不上拦萧燚了,纷纷跳到池子里去捞人。
“萧燚!”萧重信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你……你给老子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还有你!”他猛锤萧焱的背,“你也给老子去跪祠堂,没有我的命令也不准起来!”
战斗已经结束,萧焱剧烈地咳嗽着,终于松开了紧抱萧重信的双手。他不敢看萧重信,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他身边。
萧重信怒不可遏,一脚揣在萧焱肩膀,将人踹了个人仰马翻。
萧焱不敢吭声,爬起来继续跪着。
“马鞭,我的马鞭呢?去把我的马鞭拿过来!”萧重信一边找自己的马鞭,一边气势汹汹地冲向萧燚。
此时卫兵们已经把萧炎从水里捞了上来,正拍着他的背让他吐水。听见萧重信的话,一个人立刻跑去替他取马鞭。
与此同时,另一个卫兵从大门的方向匆匆跑过来:“王爷,钦差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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