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木侍郎来了。”
“叫他进来。”木良漪将药碗放下,立即感受到青儿射过来的视线。
“还热,放一会儿再喝。”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青儿给了她一个“我且信你”的眼神。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七哥不必多礼,坐吧。”
“多谢娘娘。”木良江问道,“不知娘娘召微臣前来有何事?”
“谭万年那里将银子筹出来了,你带上这笔银子,暗中去一趟西丘。”
木良江不解:“去西丘做什么?”
“我要你用这笔银子购买一批战马送去边关。”
木良江大惊:“娘娘此前并未提起过此事。”
“这事不宜让很多人知道。”木良漪道,“一来是确保消息不会流去北真,也不能让西丘提前知晓,以免他们坐地起价。二来,若将此事摆到明面上来,定然又要引起一番争端,我不怕跟他们斗,但耽误不起这个时间。”
“我会让官家下旨,派你跟齐辙一同前往各州查税。届时你中途离开,与押运银两的队伍汇合。”木良漪道,“我会写一封密信给你,你带着它先去繁城找萧燚,然后你们一同西行。”
“买下战马之后让她直接带回军营,你转道南下去寻齐辙,再同他一起回京。”
木良漪显然是早有计划,木良江认真听完,定了定神,道:“但地方消息通永安,官家明旨派我们二人一起查税,若不见我,难免引起地方官的疑惑从而惊动永安。”
“此事你不必担心。”木良漪道,“谭万年的提议我考虑过后准备采用,你跟齐辙一走,此事便会公布朝堂。届时海山青等人一定会极力阻止重启青苗法,不会再有精力去管你跟齐辙的。”
“七哥,秋日开考之前,我希望我们能将麻烦尽数解决掉。”
“臣,定不辱命。”
木良江起身致礼,无意间瞧见木良漪的兔子爬上小几正在偷喝她的药。
“娘娘。”他用看过去的动作提醒木良漪。
“呀。”青儿忙将兔子抱开,只见它嘴角周围原本白绒绒的兔毛沾着褐色的药汁,显然已经喝进去了。
“真贪吃。”青儿轻斥道,“药你都要尝一尝。”
木良漪宠溺地笑着,伸手将它接到自己怀里:“再熬一碗便是,凶我们做什么。”
“姑娘你真是,又有了不喝药的……等等。”青儿嗔怪的表情忽然凝在脸上,她俯身将手放到了兔子的脖颈上。
木良江不明所以地看过去,也瞬间大惊失色:“这……怎么回事?”
他立刻看向那碗药。
只见方才还好好的白兔此时张着嘴抽搐,流出的涎液浸湿了木良漪的衣袖。
“青儿。”木良漪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措,“你快救救它。”
青儿接过兔子平放到榻上,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开始给它施针。
“小九。”木良江来到近前发现木良漪竟在发抖,以为她也喝了一部分药,“那药你也喝了?”
“没……我没喝。”
木良江闻言,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别怕。”他宽慰道,“好在有惊无险。”
木良漪的视线始终集中在白兔身上,亲眼看着在青儿的抢救下,它的生机仍旧不可逆转地在变弱。
“姑娘……”青儿不忍地说道,“药性太猛,我救不了它了。”
木良江看到木良漪紧紧攥起的手露出了青筋。
她不是在害怕。
而是在愤怒。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极擅长藏匿情绪。在任何人面前,她总是维持着温和的,从容的姿态,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没有能让她惊惧之人,也没有能让她盛怒之事。
抛开幼年的记忆,木良江首次见她如此失控的模样。
为了一只兔子。
这兔子是何来历,居然让她如此看重?
青儿将针拔了,然后便见木良漪毫不嫌恶,拿出手帕替白兔将涎液擦干净,将其重新抱进了怀里。
不消片刻,兔子便在她怀中咽了气。
“这碗药经手的都有谁?”木良江问青儿,“敢在皇后药中下毒,此人要么已经给自己找好生路,要么……”
青儿立刻领悟:“我这就过去。”
“大人莫要离开,护好姑娘。”
青儿匆匆离殿,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折返回来。
木良江见她独自回来,便知事情不妙。
果然,只听青儿道:“姑娘,我赶过去时人已经咽气了。”
她带回一把染血的刀:“用这把刀捅进了心口,我检查过,确实是自杀,一点儿生机没给自己留。”
“尸体呢?”木良漪开口时,已听不出异常。
“在她房里。”
“拉去御兽园,喂狗。”
“娘娘……”
“七哥。”她抬眼看向木良江。
“娘娘请吩咐。”
“此事你不必管,购置马匹的事更要紧。”木良漪冷静分析道,“想要我死的人,无非就是那些。这毒若毒不死我,背后之人也一定希望能吓住我,让我也跟他们一样急起来,乱起来。”
“但我偏偏不让他们如意。”她道,“这个案子暂且按下,不必查,也不用刻意瞒着,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们仍旧按照原本的计划行事,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但是他们既然动了手,就不会只有这一次。先河一开,若不能即刻杜绝,随波逐流者便会络绎不绝。”木良江道,“娘娘纵然不怕,也不能拿自身安危做赌注。”
“七哥放心,我自有应对。”
“叫怜娘姐姐带着咱们的人入宫侍候吧。”青儿因为此事很是自责,道,“姑娘,我不够细心,照顾不好你。”
见木良漪没有反驳,她接着道:“我今日便出宫,叫怜娘姐姐着手准备。”
“不行。”她又自己否定道,“万一这碗药只是引子,他们还有后手怎么办?”
“木大人,我不能离开姑娘,能否劳烦您代我跑一趟贾楼?”她拜托木良江道,“将今日宫中发生的事告诉怜娘姐姐,她自会知道怎么做。”
“……微臣这便过去。”
木良江离开之后,木良漪对青儿道:“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青儿看了眼还被她抱在怀里的兔子,小声道:“那我在门口守着,姑娘,你有事就叫我。”
……
李梦周贪腐一案成功翻案,朝廷下旨还了李氏一族清白。怜娘脱去乐籍,用李云令的名字重新申领了良民户籍。在外人眼中,自那之后贾楼的花魁怜娘便消失了,谁也没再见过她。
实则她仍是贾楼幕后的管理者,在贾楼东侧买了一座民宅,翻修打通之后从风月无边搬了过去。
木良江按照青儿说的方法,先进贾楼,而后说明来意,自有楼中小二带着他进入密道,到达了怜娘此时的居所。
炎炎夏日,骄阳照耀下的庭院只闻得见蝉鸣,而不见一个人影儿。
“怜娘子应是在午歇,大人且在此稍等片刻。”小二将木良江带门窗大敞的正屋,随后穿过回廊,去敲东侧的房门。
木良江站在正屋中央,视线穿过朝东的窗子,看见小二敲开了东屋的房门,素衣素妆的怜娘站在门槛后。
木良江的视线掠过她鬓边的白色绢花,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
怜娘自正门踏入,坐在椅上的木良江起身相迎。二人眼中皆看不见多余情绪,仿佛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木大人有礼。”
“李娘子有礼。”
“我此次过来是向李娘子传达皇后娘娘的命令,娘娘在宫中的安危受到威胁,需李娘子尽快组织信得过的人手,入宫贴身侍候皇后娘娘。”木良江简要说明来意,“青儿姑娘说只需对李娘子说这些,剩下的事李娘子自知道如何处置妥当。”
“受到了什么威胁?”怜娘闻言未能继续维持镇定,紧张道,“娘娘可有事?”
“有惊无险,暂未受伤。”
“那就好,那就好。”怜娘勉强重新戴上冷静自若的面具,“多谢木大人辛苦过来相告,请转达娘娘,我会尽快将手头的事务交接好,五日内便可入宫。”
木良江点头。
随后二人便都沉默下来。
“我送大人出去吧……”
“木某便先告辞了……”
二人同时开口,四目相对,又不约而同地撇开视线。
怜娘转身唤来方才引路的小二:“送木大人出去。”
“……告辞。”
木良江从她身旁绕过,跟着小二原路返回。
他未再回头,所以不知道身后一直有视线追随着他,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密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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