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街刺杀皇后的宫女被殿前司送入了大理寺,由大理寺丞薛尽忠亲自审理。
“案犯一口咬定,是受侍卫步军司都指挥使赵仓指使。”三日后的一个深夜,薛尽忠来到左相府,将案件审理情况报给海山青。
丁坤、于林甫等人亦在座,闻言纷纷露出疑惑之色。
“赵仓?”丁坤道,“那老乌龟,向来做事畏首畏尾,竟也会指使人行刺?”
“这确实不像赵仓的行事风格。”于林甫接话道,“新帝登基以来,他一直都在尽力躲避朝堂上的风波。此时突然出头,不合常理。”
“那若是有人故意栽赃赵仓呢?”席间一人道,“借刀杀人。”
“哼。”海山青闻言冷笑道,“你觉得皇后是‘刀’,还是借刀的‘人’?”
“难道不是赵仓要针对皇后,而是皇后要除掉赵仓?”丁坤道,“她为何突然向赵仓发难?”
“先帝驾崩之后赵家已经失势,赵仓本人并没什么价值。有价值的,是他手里的两万禁军。”于林甫道。
“如此解释,一切就通了。”薛尽忠道,“难怪万三会主动把刺客送到大理寺来,原来是皇后要借大理寺除掉赵仓,抢走他手里的兵权。”
薛尽忠气极,猛拍圈椅扶手。
“野心昭昭,欲壑难填!”
“阴谋可破,阳谋难躲。”丁坤亦气愤道,“皇后这一手,叫咱们避无可避。”
“刺客的身份查明了吗?”于林甫问道,“若从她着手,是否有破解之法?”
“她的身份好查,内侍省都有存档。”薛尽忠道,“她家世代居于永安,泰和五年被选为宫娥,泰和六年入中宫。泰和七年被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赵太后指派给安宁郡主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做女使,一直到今年的封后大典,她从安宁郡主府再次入宫,进垂拱殿侍候。”
“她跟赵太后有着剥不开的关系,如今指认赵仓谋害皇后,这一层特殊身份只会让人更加信服。”薛尽忠不得不在心中暗叹,这个人找的太准了!
“她若是受了皇后胁迫,那皇后手里定然握着她的软肋。”丁坤道,“她家中可有父母兄弟?”
闻言,薛尽忠叹了一口气,道:“她父母早在几年前就相继亡故,家中只她一个独女,没有兄弟姐妹。若真是皇后胁迫的她,那除了皇后,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什么把柄握在皇后手里了。但是此女刚烈异常,我用尽手段,也没能撬开她的嘴。从始至终,她都一口咬死是受赵仓指使。”
堂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海山青看向薛尽忠。
“大相公有何指示?”
“家中近日可安好?”
薛尽忠闻言一愣,木木地回答道:“一切安好。小女不日即将出阁,夫人正在为她忙里忙外准备嫁妆。”
“成亲前,可能择出一日进宫拜见太后娘娘?”
“啊?”薛尽忠先是不解,但是在海山青的注视下,很快反应过来,“……能,自然能!”
“我今日归家,便与我夫人商量,叫她往宫里递上拜帖,求见太后娘娘。”
……
翌日,薛夫人呈上拜帖,当日午后便受传召,来到中宫拜见赵太后。
她在慈元殿坐了大半个时辰,离开之后,赵太后几乎砸了半个寝宫。
砸累了,歇了半晌,又带着人直奔垂拱殿去。
“好端端的,她去垂拱殿做什么?”赵太后欠缴离殿,慈元殿内发生的事情便传到了木良清耳中。
“回娘娘,一个时辰前,大理寺丞薛尽忠的夫人曾入慈元殿拜见太后娘娘。”
木嵩在牢中自缢之后,木良清便彻底退居后宫,将手里的人尽数交给木良漪,而她不再插手前朝之事。所以木良漪遇刺她虽在当场,却并不清楚后续如何,也不知黛儿被送入了大理寺。
“薛尽忠是海山青的人,他夫人忽然拜见太后,能有什么好事。”她想了想,道,“随我一起去看看。”
“娘,娘,去哪儿?”见母亲从榻上起身,原本正在跟宫娥玩耍的和安公主迈着小短腿儿追过来,一把抱住了木良清的腿。
“娘去看看你姨母,和安乖乖在这里等着娘回来好不好?”木良清蹲下,抱着温柔地哄道。
“我也看姨母。”
“娘跟姨母有正事,公主跟着老奴在这里一起等,可好?”王嬷嬷担心一会儿垂拱殿会出现不适合叫小孩子看见的场面,于是伸手将和安公主抱进了自己怀里。
木良清又跟着哄了两句,终于得了幼童的首肯,带着两名宫娥出了门。
来至垂拱殿,还未进去,就听见了砸东西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太后娘娘好大的威风!”木良清大步迈入殿内,“自己宫里的东西还不够你砸,专门跑来皇后这里施威。”
她一个眼神丢出去,身后跟着的两名宫娥立即上前,一个趁着赵太后发愣眼疾手快地抢了她手里正要砸出去的笔洗,另一个则抱住赵太后,将其拖离了木良漪日常批阅奏章的书案前。
木良漪坐在书案对面的圈椅上,被怜娘跟青儿一起护在身后。见木良清来了,起身笑着唤道:“三姐姐。”
“你给哀家放开!”抱着赵太后的宫娥看上去身量长相都很普通,然而力气去出奇地大。她不主动撒手,岑嬷嬷领着另外两名宫娥都没能将她从赵太后身上扯开。
“你一低贱婢子,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冒犯哀家!”
得了木良清的示意,宫娥才放开赵太后,重新退至木良清身后。
“好,好啊,你们姐妹俩终于露出真面目了。看着哀家孤家寡人,合起伙来欺辱我是不是?”
“太后娘娘似乎说颠倒了。”木良清道,“妾身赶来之时,是谁在皇后寝宫发疯?到底是皇后欺辱你,还是你仗着太后与皇嫂的身份欺压皇后?”
“你……”
“皇后敬你,任你在她宫中胡闹,但妾身可不会。”
木良清忽然逼近,赵太后本能地后撤。
“妾身不知太后娘娘听了谁的谗言,来到皇后宫中撒泼。”木良清用那双与木良漪极为相似的杏眼盯着赵太后,道,“妾身奉劝太后娘娘一句,好好想想自己眼下的处境,想想怎么做,才能让您和懿安公主活得更舒心些。”
“你又拿懿安来威胁哀家!”听见木良清提起懿安公主,赵太后面色白了白,木露惊恐之色。她强装镇定,抬手指着木良清道:“你这个歹毒妇人,你自己也是母亲,你就不怕你的所作所为将来都报应在和安身上吗?”
木良清闻言,却不屑道:“妾身的报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但是太后娘娘的所作所为,当下就能影响到懿安公主。”
“你……”赵太后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竟浑身发起抖来。她用怨毒的目光死盯着木良清,片刻后,大叫着向她冲过去:“哀家要杀了你!”
木良清自然不可能叫她近身,她退后两步,自有两名宫娥上前将赵太后挡住。
“太后娘娘白日梦魇,快些送回慈元殿,请太医为其诊治。”木良清道,“近两月便在慈元殿内好生养病,一应闲人皆不得前去打搅。”
“你是什么意思?”
木良清不理会赵太后,对岑嬷嬷说道:“你主子糊涂,你就要放聪明些。好生照料太后跟公主,不然出了意外,本宫可不担责。”
说完使了个眼色,两名宫娥便一左一右架起赵太后向外走去。
岑嬷嬷抖如筛糠,最后磕了个头,匆忙跟了上去。
“你们害完我父亲,又来害哀家跟懿安,木良清,木良漪,你们姊妹狼狈为奸,不得好……”
骂声忽止,想来是骂人者被堵了嘴。
“你怎样?”木良清上前,握住木良漪的手上下打量。
“我无事,三姐姐别担心。”木良漪拉着她在榻上落座,怜娘则唤来宫娥打扫地上的狼藉。
“她怎会突然跑来你这里闹?”
“我对赵仓下手了。”木良漪丝毫不隐瞒,“应该是有人故意对她透露了消息。想来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无非两个,要么想将赵太后拉入阵营一起对付我,要么想从她那里探听黛儿有什么把柄握在我手中。”
赵仓手中的两万禁军若不收回,迟早成为大患,所以木良清听闻木良漪对他动手,一点儿都不惊讶。
“你做事向来有章法,我也不多问。”木良清道,“但只有一条,不论做什么,都要把握好分寸,莫要伤了自己。”
“我记住了。”木良漪乖巧地应道,“三姐姐放心。”
“对了,给你看样东西。”
木良漪朝青儿伸手,后者立即会意,走到书案旁从厚厚的几摞奏章中翻出一个信封,放到了木良漪手中。
木良漪噙着故弄玄虚的笑,转递给木良清。
木良清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配合着露出疑惑的神情,伸手接了过来。
信封里装着一张纸,展开来,上头只写了一个字。
“归。”木良清轻声读出来,立即明白了这封信的来历跟这个字的意思。
“他在你选的那些字里,抓中了这个。”木良漪缓声道,“归,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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