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郊。
木良漪与萧燚共乘一骑,停在一片草坡之上。不远处,铁衣牵着一匹浑身乌黑的骏马自远处树林中出来,缓缓走来。
“它好漂亮!”木良漪转头问萧燚,“是你亲自在西丘降服的那一匹吗?”
萧燚眉尾微挑,有些惊讶:“你知道?”
“听七哥说起过萧将军在套马场上的英姿。”
萧燚莞尔,翻身下来,而后将木良漪从马背上抱下来。
此时黑马看到了沓星,直接挣脱铁衣朝她们跑来。
“小心。”
萧燚拉着木良漪往旁边移动两步,黑马成功奔到了沓星身边,用自己的头去蹭沓星的颈子。
“它们俩感情很好。”
“嗯。”萧燚道,“套马场上那一撞之后,它就一直缠着沓星。”
木良漪闻言发笑。
“我能摸摸它吗?”
萧燚用眼神回复:“当然。”
不过担心黑马野性未脱,她选择拿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摸。
这时铁衣才跑到近前,向两人行礼:“娘娘,将军。”
“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去吧。”萧燚道。
“是。”铁衣气还没喘匀,也不敢多留,也不敢多看,立即转身吭哧吭哧往回跑——他的马还栓在林子里。
“姐姐,它就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吗?”
“喜欢吗?”
“嗯!”
“我带你骑一段儿?”
“嗯……”木良漪忽然心虚地看向萧燚。
萧燚抬眉。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生气。”
萧燚等着她说。
“其实……”木良漪撒开黑马的缰绳,往前半步抱住萧燚的腰,仰头看着她,小声地说,“其实我,会,骑,马。”
萧燚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从前缠着她骑马载她出去兜风,跟落水一样,也是她的计量之一。
“你……”
木良漪垫脚吻了她一下。
“堵我的嘴?”萧燚危险地看着她。
“说好了不生气的。”木良漪理不直气也壮地娇声说道。
萧燚气笑了,谁跟她说好了?
“你还有多少事骗了我?”
“挺……挺多的。”这下气不壮了。
“那正好,借此机会,从实招来。”萧燚道,“说吧,我听着。”
“除了会骑马,我还会凫水。”
“哦。”这声调拐的不像有些不像萧燚了,“所以当初就算我不救你,你也能自己游上去?”
木良漪心虚地点头。
“还有呢?”
“你受伤那次,我偷偷亲了你,但你好像不知道。”
萧燚眉头一蹙:“哪次?”
“就……林帅蒙冤,你被镇南王动用家法那次。”
萧燚心头微震,当时的场景立即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但她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梦——她做过太多这样的梦。
她说的是“偷偷”亲了她,所以那个时候,她已经对她动心了吗?
想到此处,她不禁喜从心生。但并不表现出来,而是继续佯装严肃道:“为何偷亲我?”
“因为情不自禁。”木良漪大方承认道,“忍不住。”
“而且当时你……”你说亲一亲就不疼了。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全部消弭在了唇舌缠绵之中。
感觉到木良漪身体发软,需要她托着才能站立之时,萧燚放过了她。唇舌依依不舍地暂且作别,她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双目含情,道:“还有吗?”
木良漪双唇的胭脂被吃掉了一半,却愈显娇艳欲滴,她用了片刻平复呼吸,才接着道:“还有一个秘密。”
说这话时,她不再像方才那样心虚,反倒带上了一些若有似无得戏谑——仿佛在看别人的好戏。
“你附耳过来。”她道。
萧燚听话地侧首,将耳朵贴过去。
然后,木良漪凑过来,低声对她说了一句话。
萧燚因为惊讶不由得睁大了眸子,转头看向木良漪:“这……”
“而且我还知道,官家已经心有所属了。”木良漪问,“你想知道是谁吗?”
“是谁?”
木良漪又踮起脚,贴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这一次给萧燚带来地震惊比方才更甚。
“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萧燚难以想象,这两个平日看上去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会扯上这样的关系。
“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木良漪道,“有次我去宸元殿,碰巧官家不在,我在他那里看到了一幅没画完的画。”
……
虽然木良漪会骑马,但两人还是一起坐上了黑马的马背。
萧燚说黑马还没有名字,叫木良漪替它取个名字。
木良漪想了片刻,取了“留行”二字。
本是杀气腾腾的句子,择取了最后两字,含义倒是瞬间变了。
这两个字不止和沓星与飒有着牵连,萧燚听懂了。
但她此时无法给出回复。
她亦知,木良漪知晓她无法给出回复,所以没有明说。
“海山青与谢庭,你准备如何处置?”
“都放了。”
“都放了?”
“是。”木良漪远望满目青绿,感受着郊外微凉的风,道,“我与此二人并无私怨,他们活着或是死了,我都不在意。但是对于眼下的局势而言,他们活着,比死了有用。”
“海山青为官数十载,比木嵩还要早半年登上相位,此后一直从泰和年做到正熙年。十几年的经营,作为泰和帝用来制衡木嵩的人,他在大周朝堂上的根基不必言说。我若杀了他,那主战一派的主要官员便不能再用了,即便我不杀他们,也很难将他们再留在朝堂上。”
“但我若是放了他,一来能够像追随他的官员释放一个信号,那就是我并未打算为难他们,也不会因为他们曾经与我作对而秋后算账。二来,海山青当朝刺杀我,是不争的事实。我却放了他一条生路,宽厚仁德的名声,不就有了吗?”
萧燚闻言轻笑出声,接着她的话道:“不杀谢庭,是因为滇南还要人守,至少目前看来,还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而且从谢庭的言行来看,可称得上耿直忠烈,你为大局不计前嫌,他即便仍旧不能效忠于你,但也不会再反了。至此,滇南已无后顾之忧。对吗?”
“姐姐知我。”木良漪也笑了,继续道,“虽然谢庭要放,但谢旦却要留在永安。我对他宽大处置,却并非无度。”
“收放有度,九姑娘手腕了得。”
“萧将军过奖。”
木良漪转头,萧燚便忍不住低头,又吻了一下。
“你准备何时回边关?”
萧燚微默须臾,道:“至少要等青儿回来,我才能放心回去。”
“这么好。”
“什么好?”
“我说,你能留这么久,让我很惊喜。”木良漪道,“我以为你军务繁忙,不能在永安多停留。”
“不忙。”萧燚道,“涵江南岸还有数万大军,不缺我一个。”
“哦。”木良漪学着她方才的样子将语调拉的老长,“既然如此,那不走是不是也没关系?”
萧燚知她在与她玩笑,便顺着她道:“好像,是这样的。”
“那你别走了,我舍不得你。”
“那就不走了。”
“真的吗?”
“真的。”萧燚道,“因为……”
“什么?”
“我也舍不得你。”
……
“你要放我?”
刑部大狱,海山青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却被木良江亲口告知他要放了他。
“不是我,是皇后娘娘要放你,我只是奉命行事。”木良江道,“若照大周律例,你当廷行刺皇后,本该株连。”
“她要放我?”海山青瞬间想明白木良漪的意图,冷笑道,“那你转告她,若想借此收拢人心,趁早打消念头!我无需她……”
“我劝海相听下官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木良江打断他道,“您虽孤身一人,但三族之内并非没有旁系亲属,九族之中更是如此。若非皇后娘娘特赦,这些人,都要受您牵连,您当真想清楚了吗?”
海山青怒目而起:“你……”
“我朝自太祖起,便有不杀文官之旧例,重刑不上士大夫,你们,要违背祖宗之法吗?! ”
“法由人定,旧例破了,便不再是例。”木良江道,“正是因我朝长期实行重文抑武之政,才致武力衰微,难敌北真入侵而使半数河山落于敌手。海相居宰辅之位多年,难道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吗?”
海山青沉默了。
“您意识到了,但因为祖宗之法,因为大势所趋,因为大部分人的利益,所以您选择忽视。您试图在不改变旧制的基础上寻找新的道路,在不损害受益者的利益的前提下设法救国。”木良江质问道,“但是十多年过去了,您找到梦想中的那条路了吗?”
海山青无言以对。
“没有。”木良江替他答道,“您没有找到。”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是不愿意改变?为何不愿意承认从前的想法与做法都是错的?为何不愿意摒弃旧制而谋求新法?”
“黄口小儿!”海山青怒道,“旧制,新法,改变,你当这是稚童嬉戏吗?保宁帝与文正公变了,可是结果呢?国力非但没有提升,反致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最后只能草草了之,一败涂地。你说来轻巧,但是一旦失败,后果谁来承担?不是你,也不是皇后,而是大周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人总会犯错,但不能因为错过一次就止步不前。正确的路,是在一次次错误的尝试中找寻出来的。”木良江丝毫不退,据理力争道,“只因皇后以女子之身执政,就让你们畏其如虎狼,拼尽全力将其扳倒。大相公,下官在此问一句,您害怕的到底是黎民百姓受苦,还是您与您的追随者手中的权力被抢走?您为的,到底是大义,还是私利?”
“你!”急怒攻心之下,海山青激烈地咳嗽起来。
“如今大局已定,不论您为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木良江接着道,“下官诚心相劝,莫要再做无谓的抵抗。顺势而为,才是对您,对您的族人与追随者而言最正确的选择。”
“皇后的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您也想要亲眼看到结果,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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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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