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燚?”
萧炎微倾着身体,有些尴尬地唤道。
全桌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萧燚身上。
萧重信也看了过来。
“你是兄长,该我敬你。”就在桌上的氛围即将发生变化之际,萧燚端着就被站了起来,杯沿比萧炎低三分,主动碰了一下他的杯子。
一旁的萧焱暗暗松了一口气,活跃气氛道:“自家兄妹,你们俩还客气上了。”
“轮到我了。”他抓起萧炎面前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站起来面向萧重信:“孩儿祝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萧重信饮下萧焱敬的酒。
与此同时,萧炎亲眼看着萧燚仰头,将杯中酒水喝了下去。
萧焱敬完酒,又给萧燚倒了一杯,示意该她敬萧重信了。
与方才两杯不同,这次萧重信听完萧燚的祝寿词,并未直接将酒饮下,而是语重心长对她说道:“我已经老了,再过个几年怕是连刀都拿不动了。你们三兄妹要相互扶持,你跟你二哥要齐心协力一起辅佐你大哥,带领襄、繁二城十万将士守好我大周的门户。”
话音落,在座诸人神色各异。欢喜者如萧炎,嘴角已经扬了上去。
萧重信的目光一直未从萧燚脸上离开,然而也看到他想要看到的或者不想看到的——萧燚始终保持着同一副表情,眉眼微垂,嘴唇轻抿,算不得恭顺,但也让人找不出丝毫不妥之处。
萧重信宁愿看到她张扬无忌,或是刻意伪装成顺从的模样。这样的萧燚,让他看不清,摸不透。
不知何时,他再也看不懂这个女儿了。
“是。”
半晌,他只得到这样一句回复。既不够恭敬,也没有父女之间该有的热络,但又叫他发作不得。
萧重信的脸色冷了下来。
萧燚却仿若未见,自行饮尽杯中酒,缓缓坐了回去。
萧重信见此怒意上涨,但碍于有外人在场,又暗自忍下。他没有喝萧燚敬的这杯酒。
混官场的都是人精,见气氛不对,由一名知州打头,众人一个接一个对着萧重信敬起酒来。
萧炎坐在萧重信身边,目光却不时向萧燚看去。
宴席开始大约两刻钟的时候,他看见端坐在座位上的萧燚忽然拧眉,不断揉捏太阳穴。
“阿燚,你怎么了?”萧焱也留意到萧燚不对劲,低声询问道。
“我头有些晕。”
“喝醉了?不会吧。”萧焱闻言不禁惊讶,“这才喝了多少,能让你生出醉意?”
“不知道怎么回事,头晕的厉害。”萧燚的眉头拧的更紧,对萧焱道,“你替我跟父亲说一声,我先回房了。”
萧焱看了眼正在跟一名老部下划拳斗酒的萧重信,点了点头,道:“那你先走,我待会儿跟父亲解释。”
萧燚起身离开宴客大厅,有不少人都留意到了。但是她如今位高权重,脾气又是出了名的冷硬,自然不会有谁故意找事去拦她。
萧燚前脚走,紧接着萧炎就给坐在旁桌的徐仁礼使了个眼神。
后者示意,找借口离了席。
萧燚出了宴客大厅之后走了没多远便无法继续自行往前走,是铁衣将人扶回了她的院落。
铁衣将人送回房之后,便在门外守着。不多时,跑来一名小厮,对他萧焱找他有事。
“二公子找我有什么事?”铁衣疑惑地反问道。
“小的也不知道。”小厮道,“我只是个传话的,哥哥您别为难我。”
“这话说的,走吧,随你走一遭。”
今日整个王府的下人都被调去了前院,所以二人离开之后,院子里便没了人影。
然而没过多久,一个身穿青灰色帮工服的男人推开虚掩着的院门,走进院中。
推开主屋的门,看见里间的床上纱帐轻掩,萧燚安静地躺在里面。
男人将手伸进袖中,随即寒光一闪,他从袖子里掏了一把匕首出来。
他一步一步走向大床,心跳抑制不住地加快,握刀的手也出了汗。
纱帐里面是飞虎营的主帅,是南军中少年成名的天才将领。他们的摄政王曾经评价过萧燚,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她会成长为一名不输于林岳的主帅。她是懦弱的南军中与众不同的存在,是最闪亮的一颗星星。
然而这样的天才,即将被他亲手割去头颅!
他要带着萧燚的头颅回到军营,亲手将它呈给将军,呈给摄政王。他今日不但要一雪前耻,还要直上青云,开启属于他的辉煌人生!
萧燚,去死吧!
纱帐被掀开,泛着寒光的利刃疾刺向萧燚的脖颈。
眼看刀尖就要没入她的脖子,却骤然停了下来。
“你……”忽然间与萧燚四目对视,男人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那双清明无比的眼眸。
“你……”
他想问,萧燚为什么没有晕过去。
然而萧燚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捏着男人手腕的手向内猛折,同时另一只手化作手刀袭向男人的脖颈。
随着一声痛呼,匕首掉落在脚踏上。
萧燚捏着男人的喉咙,翻身跃起,将其头颅重重砸在床沿之上。
男人被砸得眼冒金星,呕吐不止,再也没了反攻的力气。
萧燚仿佛没看见那些从男人口中呕出的秽物,仍捏着他的喉咙,仔细端详他的面容。
看到他左脸上那片椭圆形的疤痕时,过往的记忆立即涌现出来。
“原来是你。”
与此同时,从萧燚的居所通往前厅的路上,一个较为隐秘的角落里。
“啊啊啊……铁衣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小厮的手被铁衣捏着反拧到了背后,他难以抑制地跪到了地上,发出惨叫和哀求,“哥哥你先……先放开我行不行……疼死我了……啊!”
“我为什么这么干,你心里没数吗?”铁衣稍稍松了些力气,给了小厮说话的机会。
“我……我真不知道呀!”小厮哭道,“哪里得罪了哥哥,我给你赔不是。”
“二公子当真让你来找我?”
“是……是啊。我骗你做什么?”
“那他为什么不叫他贴身的小厮过来,而派了你来?”
小厮一下子心虚起来。
“说不说?”铁衣加重手上的力气。
“啊!说说说我说!”小厮鼻涕眼泪一起流,坦白道,“是……是徐副将叫我来的,不是二公子,但他要我跟你说是二公子找你。”
“徐仁礼?”
“是。”
“你身为镇南王府的奴仆,竟帮着外人骗我?”铁衣怒上心头,松开小厮的手,对着他的胸口横扫一腿。
小厮先是静了须臾,随即抱着胸口开始哭爹喊娘。
“我再也不敢了,求求哥哥……饶过我这一次。”
“徐仁礼给了你什么好处?”
“十……十两银子。”
铁衣忍不住又扬起巴掌,小厮立即尖叫着缩成一团。
“除了给你银子,还说了什么?”他压下怒气,想尽量多帮萧燚拿一些口供,“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他找我做什么?”
“他没说,只给了我钱,叫我来找你。”小厮不敢有半分隐瞒,“我觉得就是跑趟腿,就能得十两银子,这钱不拿白不拿……”
“见钱眼开的东西。”铁衣朝他啐了一口,“要不是我将将军留着你还有用,爷爷我不打得你半死我就不叫萧铁衣。”
“听着,待会儿要你说话的时候,一切如实上报,敢有丝毫隐瞒,我……”
“知道知道!我绝对不敢隐瞒!”
……
萧重信喝得大醉,宴席还没完全结束萧焱就让小厮帮他抬了回去。
而他则跟萧炎一起重新回到大门口,开始送客。
不久,他就发现萧炎有些心不在焉。
“大哥?”
“什么?你说。”
“你想什么呢?”萧焱趁着片刻闲暇,询问道。
“没,没想什么。”萧炎道,“阿燚中途离席,不知道怎么样了。”
萧炎面上还算风平浪静,但心里已经暗涌不断。
“她在自己家能有什么事?”萧焱以为萧燚是不喜欢席上的氛围所以找借口躲了,是以并不与萧焱深聊这个话题。
然而他这无心的一句话却叫萧炎面色一白,醉意都少了几分。
“大哥,你怎么脸色也这么难看?”萧焱留意到了他的异常,问道,“难道是酒的后劲儿上来了?”
“没……没有。”萧炎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他把它背到了身后。
他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不停地回想儿时的事。兄妹三人一起相处的一幕幕开始入走马灯般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大哥二哥,总有一天我要打赢你们。”
“大哥,我把北真人的粮食都烧了!”
“大哥,咱们左右夹击,让他们常常被包饺子的滋味。”
“大哥……”
“大哥,大哥!”
萧炎猛地惊醒,过往的画面被打破,萧焱盛着疑惑和担忧的脸进入他的眼帘。
“你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
“我……”一张口,萧炎才发现他的嗓子是沙哑的。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道,“我没事。就是头有些晕。”
“阿焱,你在这儿看着,我大约要回去躺一会儿。”
“那行,你快去吧。”萧焱不疑有他,道,“这里有我一人足矣。”
“今天这是怎么了,你跟阿燚一个两个的,跟中了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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