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程拿到自己的那本结婚证，红色的小本本，贴着两人的照片。
如他所愿，这次的照片拍得很不错，他很满意。
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早，应该可以回去上最后一节课。
“黎先生，”景程收好的证件和红本本，“我要回学校上课了，我自己打车去就好，不麻烦您了。”
黎渡眉头轻皱了一下，这代表他对景程的话有些不太满意。
但景程不是他的员工，完全没看出他这点微妙的不爽，继续说：“我能不能先去您车上换下衣服，穿这套西服去上课可能有些不方便。”
“先跟我去一个地方。”黎渡心中起念，“先上车。”
景程愣神的片刻，黎渡已经拉着他上车了。
黎渡把他塞进副驾驶，自己没进来，似乎是打了个电话。
隔音太好，景程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反正都请假了，最后一节课去不去上都可以，景程也就默认了黎渡的要求，跟他一起上车。
江宇在他们领证时已经回了公司，这次黎渡亲自开车。
景程坐在副驾驶上，安分系上安全带。他很注意生命安全，决不能让自己轻易死掉。
黎渡盯着他的安全带看了一眼，然后启动车子，却没有立刻开走，而是在原地停了一会儿。
景程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黎渡扶着方向盘的手握得很紧，似乎非常紧张。
紧张？害怕开车？
但景程很快排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黎渡这么冷静厉害的人，怎么可能害怕开车。
果然，停了一会儿之后，黎渡稳稳启动车子。
黎渡车技很好，大概刚刚只是在规划路线。
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黎渡又是个闷葫芦，景程主动打开话匣子问：“我们要去哪？”
“买东西。”黎渡说，“戒指。”
景程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戒指？”
黎渡没有再回他。
上辈子没买过戒指，景程感觉黎渡和他接触的越多，好像变数就越多。他没再说话，一直到目的地。
一家高奢珠宝店。
黎渡进门的时候，立刻有人带他们进了一个单间，上了几样精致点心和茶。
不是，怎么黎渡走到哪都有人认识？
他想到刚刚在车外黎渡的那通电话，估计是提前联系的。黎渡再厉害，脸上也没写着他的资产和名字，总不能人人都认识他吧。
景程找了个角落坐下，默默盯着桌上的小点心，黎渡要买东西，他就在旁边等着就好了。
“黎先生。”销售走过来介绍，“这是根据您的要求选的对戒，您看一下还满意吗？”
黎渡把目光看向景程，大概意思是让他选。
销售将对戒放到景程面前。
还在盯着小点心的景程：“啊？”
“先生，黎先生让您来选。”销售笑着说，“您是黎先生的伴侣吧，黎先生还是第一次带人来我们店里。”
景程点头，然后看向面前的对戒，好几对。款式都很简单，但景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一对特别突出。
他随意指了指其中一对：“这个吧。”
花纹明显一点，看着和其他的戒不一样。
销售立刻将对戒取下：“您眼光真好，这是英国珠宝设计大师的作品，两枚对戒上的花纹丝丝吻合，像恋人热恋拥抱一般，其中还掩藏了细微的彩虹颜色，这个角度，可以看到。”
戒指轻轻倾斜了一个角度，景程凑过去看了一眼。
勉强是可以看到彩虹的眼神，很勉强。
他不懂艺术，不敢出声，只想赶紧买完就走。
景程问：“那这个多少钱。”
“三百万。”销售小姐笑了笑，“一只。”
景程吸了口气：“我能先吃一口点心吗？”
这个价格，他听着都有点心虚。
“当然可以。”销售主动把一盘蝴蝶酥放到他面前，“您请。”
黎渡在一旁轻笑了一下：“就这个吧。”
景程刚塞在嘴里的蝴蝶酥差点喷出来，他还真要买。
黎渡已经掏卡了，景程试图拦着：“我看看其他款式。”
黎渡收回卡，看他。
景程指了指另外一对相对低调的对戒：“这对多少？”
“四百万，一只。”销售笑了笑。
景程嘶了一声，又换了一对：“那这对？”
“五百八十万，一只。”
景程：“没有便宜点的吗？“
销售很专业，笑着说：“这些是根据黎先生的要求选的设计师款，每一对都是独家款，价格偏高。”
景程心虚地看了一眼黎渡，感觉对方快没有耐心了，既然是黎渡的要求，他也不好再说什么：“那还是最开始那对吧。”
黎渡掏卡。
景程眼睁睁看着递到销售手里的卡，他嘴里的点心都不香了。
他们最后还没拿到戒指，因为这对只是用来展示，而设计师要根据他们戒围重新制作，工期一般在一个月到三个月之间。
设计师只接受全款，所以黎渡还是花了六百万。
景程在旁边听得心在滴血，默默多吃了几口点心，试图吃回本。
上车之后，景程才发觉自己吃多了有些噎着，一直在打嗝。
他默默捂住嘴巴，不想让黎渡发觉。
打了三个之后，黎渡终于转过来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嘴角还挂着点心渣，微微眯起眼。
在景程打下一个嗝之前，黎渡随手掏出一瓶矿泉水塞到他手里：“饿了？”
可能是看他刚刚吃太多了。
景程小心喝了一口水，打了个嗝：“不饿。”
他刚刚吃太多，已经吃饱了。
黎渡带着景程回了别墅。
管家早就知道今天黎渡和景程要去领证的消息，见车子回来，景程和黎渡一起下车，立刻让刘阿姨安排晚饭。
景程还在打嗝，下车之后他站在车旁边，喝了一大口水，慢慢顺下去。
还是没好。
黎渡猝不及防地凑过来，伸手在他嘴角轻轻擦了一下：“点心渣。”然后迅速撤开距离。
他靠近得太快，景程被吓得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静止了一瞬间，半天回过神，发现自己不打嗝了。
黎渡给他吓好了。
等人走远，景程小心地摸了摸嘴角，已经没有点心渣了。
想想有点丢人，他从店里出来就挂着这点心渣了，难怪黎渡在车上看了他好几眼。
进屋，刘阿姨立刻笑眯眯过来问：“领证了吧？”
景程点点头。
这几天景程一直帮刘阿姨忙，让他俩关系好了不少，刘阿姨不知道他俩婚姻的内情，很为他高兴。
“黎先生说今晚留下吃饭，没说具体吃什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多做点好吃的。”
景程不想说自己被免费点心撑到事，只说：“阿姨，我今天吃不了太多，尽量照顾黎先生的口味吧。”
刘阿姨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懂。”
景程不知道她到底懂了什么，但晚饭时，他看到餐桌上的蜡烛，还是感觉有些不妙。
刘阿姨精通各地特色，包括西餐。
她给两人安排了一顿烛光晚餐。
景程尴尬地无地自容，黎渡泰然自若，安静吃饭。
只有刀叉碰到盘子的声音，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桌上还有一瓶红酒，景程喝了几口，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
吃过晚饭，八点钟。
黎渡今晚留宿。
想到两人今天领证，景程莫名想，那今天不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洞房。
大概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景程突然觉得黎渡的留宿似乎多了一层奇怪的暧昧氛围。
饭后，景程照例去院子里散步。
俗话说，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
景程想活一百岁，所以他走得比一百步更多。
天黑之后，院子里灯火通明，景程一步步数自己的步子。
“九十，九十一……一百二十。”
前面就是小亭子，景程一抬头，发现黎渡坐在亭子里喝茶。
他掉头就走。
黎渡在他身后放下杯子，注视着他的背影。
晚上九点半，景程按时躺回床上。
今晚喝了一点酒，入睡很快。
黎渡在书房处理一些紧急工作，十点，工作结束。
电脑被景程用过，他看到桌面上有一个景程建立的文件夹，写着他的名字。
黎渡把鼠标放上去，没动，随后将电脑关机。
他今天睡楼下主卧。
景程的卧室就在书房对面，黎渡看了一眼紧闭的门，里面的人似乎已经睡了。
他走到楼下，去卧室睡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景程准时起床。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他站在阳台上打八段锦。
然后一低头，看到了院子里了人。
对方似有所感，抬头看他。
景程强装镇定，把最后一个动作打完。
楼下是黎渡，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六点半，早餐时间。
景程吃过饭就让管家送他去学校，想尽快离开这栋有黎渡的房子。
黎渡慢吞吞吃过早饭，问刘阿姨：“他平时也这样吗？”
“对啊。”刘阿姨见他问起景程，立刻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景先生人很好的，平时会帮我端盘子，打扫。而且，他作息特别规律，晚上十点睡，早上六点起，还要锻炼身体，我就没见这么爱惜自己身体的年轻人。就连吃饭也很注意营养，细嚼慢咽的也不挑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瘦。”
黎渡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瘦，之前饿的。但他只是冲刘阿姨点头，表示知道了。
听起来，他这个小丈夫确实行事有些奇怪。
能做到早睡早起锻炼身体的年轻人，黎渡也没见过。
听起来，很惜命的样子。
景程此时已经到了学校。
他还挺担心频繁请假会耽误课程，领完证，暂时不会有什么耽误他上课了。
景程今天来得早，教室里没人，他低头，专心看书。
有人路过他身边，坐到他身后的位置，景程头也没抬，直到身后的人戳了他一下，他才回过头，问：“怎么了？”
“我的笔掉在你那里了。”男生指了指他脚下。
景程看到一只通体蓝色的圆珠笔躺在自己脚边，他弯腰帮他捡起来，然后放回男生桌子上。
男生轻声道谢，景程说不客气。
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这节课是公开课，景程没见过身后的男生，应该是同系不同班。
上课前，景程的两个室友踩着点进门。
张明星问他昨天下午去哪里了，景程支支吾吾，说自己有事。
他最近老是请假，张明星对他的这个回答非常不满，让他以一五一十地交代，最后还是刘子初在旁边当和事佬，才让张明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景程对着刘子初投去感激的眼神。
刘子初回他一个微笑。
下课之后，三个人一起赶往下一个教室，路上，刘子初想起一件事：“咱们系的奖学金名单今天要确定下来了，但是昨天好像临时出了点问题，现在还在调整，可能要推迟了。”
刘子初是班长，说这件事，是为了景程。
他看向景程：“迟发奖学金的话，你还有钱吗？”
景程从前一直靠着奖学金过活，虽然前两天说他很有钱什么的，但刘子初只当他是故意宽慰两个人的话。
景程点头：“有钱。”
刘子初和张明星两个对视一眼，都不信。
景程现在是真有钱，冲他俩又强调了一遍没事，并不在意奖学金会不会迟发。
但上辈子，好像没出这样的意外。
三人说着话已经到了下一个教室，景程刚坐下，就看到刘子初看着手机皱眉，然后看向景程：“辅导员找你。”
景程：？
很奇怪，也是上辈子没发生过的事。
他去了辅导员办公室。
辅导员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地中海，带着无框眼睛，常年一件蓝衬衫。
老师皱着眉，等他到了，示意他坐下，说：“景程同学，我记得你成绩一直特别好。去年是拿了奖学金的对吧？”
景程点点头：“对。”
“今年的公示名单也有你的名字，不过，有同学举报你个人品德不端正，你的奖学金被取消了。”辅导员说完，点点桌子，“原本这件事不需要通知你，但我叫你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人不该是这么下贱的东西。”
景程一脸懵。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辅导员上来就把他教训了一顿。
他刚要说什么，辅导员挥手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种行为，就是包养，就是不要脸。你这样的我见的太多了，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一点，就出卖□□。我觉得你现在不需要奖学金应该能养活自己了吧？”
景程突然明白了过来，应该是昨天黎渡来接他时，别人看到了。
“老师，我能知道对方是怎么举报我的吗？”景程问。
辅导员把视频给他看：“视频，铁证如山。”
果然，视频里，是景程带上口罩，然后上黎渡的车那一段。
景程冷笑一下：“那老师知不知道车上坐着的是谁？和我是什么关系？怎么就假定我被包养了？”
辅导员见他还呛声，大声道：“你一个穷学生，鬼鬼祟祟上了豪车，还能是什么关系？”
“所以，在老师眼里，我们这些穷学生，就只会出卖□□？”
辅导员：“那不然呢？”
景程无话可说，半天，才继续：“奖学金是我的就该给我，除非我自己不要。”
“你名字我已经撤了。”辅导员说，“你这样忤逆老师，我可以记你大过。”
景程：“老师，我希望你能查一下这件事的真相。”
“真相，真相就是这个视频。”
见他无法交流，景程起身，没听他的废话，直接走了。
他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
上辈子景程碰到这种事，依照他的性格，大概只会委屈忍耐。他上辈子是个很不想给人带来麻烦的人，他不想给黎渡带去麻烦，也不想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但这辈子的景程不这么想，他的东西，凭什么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就失去，他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辅导员满脑子废料，他就直接去找校长说。
校长办公室内，景程敲门，许久有人打开门，结果他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江宇在校长办公室。
江宇是来谈捐款的细节的，昨天黎渡已经把事情交代了，今天他就来办，没想到碰到了景程。
一般学生不会来校长办公室，看景程的样子，显然是有事。
江宇没说话，老校长笑眯眯过去：“孩子，有事吗？”
“我找您。”景程说，“张校长，我的辅导员取消了我的奖学金名额，是因为有同学举报，说我被人包养，但其实，视频里的只是我的……亲戚。”
黎渡的身份不好说，暂时就先当他是亲戚吧。
张校长看了一眼江宇，又看了看景程：“孩子，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的事，我记住了，等会儿……”
江宇直接站了起来：“还是先给这位同学查他的事吧，这次我也是来捐奖学金的，如果奖学金评选出了什么问题，这笔钱，我们老板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张校长点点头：“好，先去看看。”
景程带路，张校长和江宇跟在后面，三个人直接去了辅导员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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