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奇突然笑了。他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莉莉看见他沾血的戒指在煤油灯下闪着光。他和亚瑟交换了个眼神，像捕食者一样，慢慢向她接近。
亚瑟·摩根把枪口放低，目光仍锁定莉莉颤抖的手指：“把枪放下，孩子。”
莉莉猛地回过神，意识到危机并没有解除。
她视线在二人之间游移，粗略地看清了他们的模样。胡子拉碴，皮帽压得很低，却压不住野狼一般凶险的眼神。他们只会比她想象的更危险——
他们刚刚杀光了这里的所有人。
莉莉只觉得喉咙发紧，她不敢放下枪，也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下一秒就翻脸，朝她扣动扳机？可她也清楚，自己绝无可能同时对付他们两个人。
气氛一度僵持。
“Well，well，不错的一枪。”达奇歪了歪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刀疤男人，“不过，要是我们想杀你，你早就和他一样躺在地上了，明白吗？”
“你叫什么？”亚瑟跟着问。
莉莉舔了舔嘴唇，说出来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莉莉……莉莉·邦妮。”
“好，干的漂亮，莉莉。”达奇抚掌笑了，“认识我是谁吗？”
莉莉猛地摇了摇头，求生欲极强：“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是奥德里斯科帮的人，他们害死了我的妈妈！我的爸爸……”
说着，她瞟了眼两个狂野的牛仔。
达奇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我的爸爸……在圣丹尼斯。”
“圣丹尼斯？那可有点远。”达奇摸了摸下巴，话锋一转，“你知道科尔姆·奥德里斯科在哪里吗？还有这帮家伙在这里搞什么鬼？”
莉莉欲哭无泪，她哪里知道这些？这具身体的记忆就像被狂风刮散的灰烬，一丁点儿火星都没留给她。刚穿过来就是地狱难度的开局，到现在快死了三四回了。
她唯唯诺诺地说：“不知道……”说完，冻裂又割伤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枪柄上摩挲。
不像说谎的样子，亚瑟心想。
但他明白，不能小瞧任何一个孩子。
这个时代的亡命之徒，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哪怕是小小的年纪。
“没事了，孩子。没事了。”达奇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努力使表情看起来友好一点，朝她伸出了手，“来，起来吧。”
老实说，她真没想到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人意外地还不错。他们开始在屋子里搜索物资，虽然让她也参与了，但最后把所有搜到的值钱物件都上交了。
那把左轮被达奇没收了，对此莉莉倒是毫无异议——反正她也不会用，还是匕首和弹弓更合她的心意。
另一个叫做迈卡的男人，一面把玩着手里的枪，一面阴险地朝着她笑。
“小鬼，是你把他打死的？”
莉莉没敢搭话，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哦，迈卡！”
亚瑟制止了迈卡，给她介绍了一下三人，分给她两个桃子罐头，和一瓶开过的疗伤药，她那可怜的手掌终于得到了治疗。
莉莉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罐头。作为一个现代人，这种食物称不上美味，只是黏腻的糖水配上软塌塌的果肉，但她吃完一个又揭开了另一个。
“亚瑟，去看看那个畜棚里有什么。”达奇的声音从风雪里传来，“迈卡，你去搜木屋，看看我们遗漏了什么。”
“跟我来，孩子。”亚瑟丢给莉莉一张在抽屉里搜到的手帕，扫一眼她身上宽大的衣物，“等办完事就回营地给你换件衣服。”
“谢谢！”莉莉麻利地接住，给自己包扎好，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踏进雪地里。
奥德里斯科帮的人在这里生活了有一段日子，农舍、马厩、畜棚应有尽有。
雪下得愈发大了，短短的时间里，就快要没过莉莉的膝盖。不过对于成人来说，也许还不算什么，见她走得有些吃力，亚瑟特意放慢了脚步，好让她跟上来。
他走在前面，用力拉开畜棚的门。
“就是你们这帮杂种杀了我堂兄！”
头顶罩下一片阴影，一个男人埋伏在上面，像鼯鼠一样飞扑了下来，和亚瑟扭打在一起。
“亚瑟，小心！”
莉莉飞快地抽出匕首，雪亮的刀光映在眼中，箭在弦上，她却犹豫了一下——她没忘记达奇问过的问题，她不知道答案，那这个人总该知道。
转眼间，形势已然扭转，亚瑟压倒在男人身上，拳头如雨点般狠狠地砸在男人的脸上，把他揍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
莉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压根没帮上什么忙。看见自己脚边滚落着亚瑟的皮帽和手枪，她连忙伸手捞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沾染的泥土，抱在怀里。
那利落的动作，极致的力量，爆发的荷尔蒙将她彻底折服。她内心隐隐有种兴奋的感觉，再看向亚瑟时，眼神里带上了崇拜。
她也想成为这样厉害的人……可是现在连如何生存下去都是个难题。
“怎么了？”动静将达奇引了过来。
亚瑟喘着粗气说：“这个家伙刚刚偷袭我！”
“哦，是吗？”达奇眯了眯眼睛，“弄清楚他们来这里的目的，还有科尔姆的下落。”
“哦，这个混蛋会交代的。”
莉莉竖起耳朵，也把偷袭者的交代尽数听了进去。
这个科尔姆·奥德里斯科无疑是奥德里斯科帮的头儿，盘踞在西南部老采矿营地，湖的附近——他们准备要抢火车，炸掉铁轨。
“好了，这件事你说了算，亚瑟。”达奇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心情愉悦地说，“这人要杀要剐随你处置，我不管了。但你完事后，把那匹马带上。”
亚瑟掐着男人的脖子，抬头瞟了一眼莉莉，嗜血的眼神使她的身躯不自觉地战栗。他没有说话，但莉莉清楚那个眼神的意思，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她很清楚应该怎么做。
这个世界，如果你不狠下心，总会有人比你更狠，愚昧的善良只会害了你。
莉莉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觉得不能放走他，先生。要是让他回去通风报信，必定会打草惊蛇，得到的情报也不可用了。还有……”
“不能开枪，用这个。”她递出匕首，月光在苍白的指节上镀了层冷釉。
棚里有一匹棕马，湿润的鼻孔喷着阵阵白汽，不安地发出低沉的啼鸣，前蹄不断刨着地面，干草渣四溅。
开枪的动静，会惊走它的。
那瞧着是匹好马，被养得油光锃亮，琥珀色的鬃毛在油灯照射下如同流动的金属。
亚瑟挑了挑眉。他对于她的回答感到十分意外，刚才见她被亲手杀了人吓得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像猎手，反而像是一头被追猎地无处可逃的小鹿。
方才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此刻却逐渐挺直了脊背，眼眸也不再躲闪，明亮得像雨后的一汪纯净的水泊。
“不错。”亚瑟赞赏地点了点头，接过匕首，干净利落地抹了那个男人的脖子。
他松开手，将染血的匕首在男人衣服上一擦，还给莉莉，从她手里接过皮帽重新戴回头上，把手枪放回挂在腰间的枪袋里。
“骑过马吗？”亚瑟拉开栅栏门，吹着口哨安抚受惊的马匹，拍了拍它流汗的脖子。
莉莉摇了摇头，老实说：“没有。”
“来。”亚瑟将手里的缰绳递给她。
马儿温驯地垂着头，莉莉也学着亚瑟的样子，拍了拍它壮实的身躯。它拿湿润的鼻头蹭了蹭她的手背，算作友善的回应。
门外风雪依旧，莉莉费力地拉着缰绳，伤口又开始往外渗出血迹。
“哦，抱歉。我忘记了。”亚瑟回过头，才发现自己的不贴心，又把缰绳牵了回去。
他们回到了原先的小木屋外，把马栓在木桩上。突然，里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迈卡，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莉莉没有贸然闯入，趴在门边朝里望去。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只穿着里衣，疯了似的把手边所有能用的东西通通举起，朝迈卡扔去，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她的尖叫声混作一团。
迈卡一把掀翻桌子，餐盘在地上碎地四分五裂，一盏油灯滚了两圈，翻倒、破裂。
火焰像条灵活的毒蛇，顺着泼洒的油窜起来，瞬间舔上了木地板，猩红的火星如同夏夜里飞舞的萤火虫，浓烟和热浪飞速地攀升，点燃了视野里的一切。
“着火了！”莉莉的惊呼被爆裂声淹没。
屋内几人的剪影在火光中扭曲变形，像一副正在燃烧的油画。
“好了，女士。你现在安全了。”达奇带着女人上了马，招呼几人返程。
“来吧，莉莉。”
亚瑟不由分说地抱起莉莉纤细的腰，送上马背。在她短促的惊叫声中，翻身上马，厚实的胸膛紧贴她由于紧张而绷直的后背。
马鞍硌得她大腿生疼，可这痛感却远不及身后的那人存在感强烈。他的手臂坚硬而有力，环过她的腰身，他的体温仿佛比燃烧的火焰还要更高。
横飞的大雪像刀片一样划过脸颊，莉莉紧紧揪住棕马的鬃毛，忍不住回头望去，无情的火焰已将木屋彻底吞噬，坍塌下陷，化作一片炼狱。热风卷着灰烬拂过她的脸，提醒着——她活下来了。
这是她的第二次生命。
本来想写无cp，但又很想尝试塑造原创人物，还有感情戏。
大家想不想看感情戏（弱弱的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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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 第二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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