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则砚目光平静得像个死人，五官深邃：“嗯。”
少年的眉宇很好看，即使带着点年少的柔和却已经能看出锋利的轮廓。像秋末的最后一场雨，雨停了就是寒冷的冬。瞳仁很深，下睫毛很长，逆光站着，褪去神色，双眼分外好看。
他试着说开：“早上——”
话音未落，校园广播先一步。
“请学生会各位干部于十二点前到总务处开会，在此申明，无特殊情况不得请假。请学生会各位干部……”
林拒霜低头看腕表上的时间，秒针刚巧走完一圈——十一点五十：“你要说什么？”
柯则砚没回答，看她的动作，猜出个大概：“没什么，你忙。”
说完，他抬脚离开。
林拒霜多停留几秒，然后跑走。
教室的前门虚掩了一条缝，林拒霜侧身用胳膊顶开门。
空荡的班级里坐了一个女同学，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搁置剪刀的动作停在空中，手上的铅笔掉到地上，发出“啪嗒”的脆响。
林拒霜也一愣：“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教室里有人。”
女孩沉默地注视她两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把地上的铅笔捡起来，握着断掉的笔头好半晌。
“介意用我的吗？”
少女的音色如融冰那般剔透，带了点暖意，像照耀在雪地上的光色。
她错愕，视线一路从她握着铅笔的纤细的手指上移，最后定格在她那张挂着浅淡笑意的脸上。
不参任何杂质的，纯粹的笑容。
她的慢吞吞接过那只铅笔，声音细弱蚊蝇：“谢、谢谢。”
“不客气。”
林拒霜急着赶时间，绕过几栋楼又怕爬了几层楼梯，卡在十一点五十九分跨进会议室大门。
副主席李至百无聊赖转着笔杆，手撑着脸朝气喘吁吁的林拒霜吹了个口哨：“我还以为你要迟到了。”
林拒霜找到自己位置坐下，皮笑肉不笑：“那还真遗憾。”
两人位置左右挨着，中间隔着距离，李至放下笔，两手抓着凳子边缘往她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诶。”
林拒霜睨他一眼：“有话说。”
“那啥，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转过来一个巨帅无比的大帅哥？”他压低了声音，“今天我带他去办的手续，我靠，你是不知道我推开门时候的那个震撼，帅到我都倒吸一口凉气。”
“你很帅吗？”
“……这不是我帅不帅的问题，哥们的长相至少也算个小康级别的吧？问题是，我一男的都觉得他帅。”
林拒霜莫名想起柯则砚。
他貌似也是转学生。
想到这里，她来了兴致，撑着下颚好整以暇偏头：“那他叫什么？”
李至挠了挠下巴：“好像叫柯……”
老师从外头推门进来，林拒霜没听清他的声音，见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自己也没有非追究不可的打算，暂时把这个话题搁置了。
老师落座，推了推黑框眼镜：“紧急召集大家开个短会，不会占用多长时间，要说的事情也不多。”
林拒霜打开小本子，一张花朵剪纸掉了出来，恰好落在她的大腿上。她捏起纸张细看，直觉让她想到刚才班里坐着的女孩。
她叫邹潇雪，成绩很好但入学以来就不怎么和同学接触，平常也是独来独往的。林拒霜跟她说话的机会不多，最多只是体育课分到一组一起训练。
她当时在剪纸吗？还是在画画？
“期中考结束后，学生会要进行干事招新。这几天通知宣传部的同学在宣传栏贴个公告，各位也在班里动员起来，到时候会下发申请单，有意愿的同学填写并上交。第二周我们进行线下面试，时间初定在周一中午。林拒霜，李至，你们两个主要负责。”
“嗯好。”
“好嘞。”
“哦对了。”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划动寻找聊天记录，“这周学校来了一名转校生，他成绩不错，记得关注一下。差不多就这些，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名转校生？
林拒霜按了下笔帽。
那就只有柯则砚了。
老师说完起身就走，没有一丝拖泥带水。门关上的一瞬间，屋内的大家依次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纷纷起身往外走。
没过几秒，会议室就只剩林拒霜和李至两人了。
李至往后一仰。
林拒霜将剪纸重新放回本子里夹好，看向李至，嘴角弧度意义不明：“你说的那个转校生，我大概已经见过了。”
李至从靠背上弹起来，两眼放光：“很帅吧？对不对？帅到天打雷劈的程度。”
林拒霜又想咳嗽，忍着一口气打趣回他：“是挺帅的。怎么了？你喜欢男的？”
李至脸色大变，忙着摆手：“我对南夏的心意天地可鉴！”
林拒霜扯了下嘴角：“是吗？”
"肯定啊，我只喜欢她！"
林拒霜状若无意地扫了眼门口，抱着本子站起身，把椅子重新推回桌子下面：“那看你表现咯。”
门口，李南夏握着门把手僵在原地，喊林拒霜名字的声音终究是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南夏！？”
李至像被点燃的炮竹“噌”的一下站起来，整个人从头红到脚后跟，头顶冒着熟透的烟，张着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拒霜朝两人摆摆手，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等等……”李南夏偏头向她离开的方向，又看回李至，脸色通红，“打扰了！”
说罢，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关上门，在他反应过来前捂着发烫的脸颊跑远。
……
“他没跟你表白吗?”林拒霜从小卖部里出来，挖了勺冰淇淋放进嘴里，“我还以为他会勇敢一下。”
“拒霜……”李南夏难为情地挠了挠脸颊，“本来撞破人家说这种话就很尴尬了，再表白不会更尴尬吗？”
林拒霜专心吃着冰淇淋，听到她的话，不解道：“会尴尬吗？”
“就是因为是喜欢的人才会格外在乎呀。害怕自己做的不好让对方失望，更害怕自己做的越界让对方不舒服，这是感情通病，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这样啊。”林拒霜把冰淇淋盒连带着勺子一起扔进斜前方的垃圾桶里，慢条斯理走回来。
林拒霜和李南夏都没报晚自习，今天最后一节课是外体，上完就能放学。老师提前五分钟集合解散，这个点他们出不去校门，两人就悄悄溜到小卖部偷懒。
瞧着时间差不多，李南夏把放在脚背上垫着的包拎起来，重新背好，冲着林拒霜问道：“走吗？”
“走。”
打铃声适时响彻在校园的每个角落，三三两两的同学从教学楼里挤出来。
林拒霜没走几步路，被人拉住手挽。
“等等。”
少年单手放在冲锋衣口袋里，衣领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校服内搭。他柔软的黑发随着风吹的方向微微扬起，露出一小节额头，五官极具攻击性，暗沉的双眸俯视着她，不带一点情绪。
的确帅的天打雷劈。
“怎么了？”林拒霜跟他对视。
李南夏石化在一边，心里惊涛骇浪后是眼睛被两张脸洗涤的舒畅。
颜值，可以。身高，可以。声音，可以。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跟林拒霜配得没话说。
他松开，眸光有了细微的波动：“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一秒后又他补充：“还钱用。”
林拒霜这才记起来早上的医药费是她帮他垫付的。
那会柯则砚陷入重度昏迷，手机没设扫脸识别，她急着上学，干脆去前台清算好他的费用，留下收据赶回学校。
“哦哦好。”林拒霜拿出手机，娴熟地扫了二维码。
柯则砚的头像很简单，纯色的黑，网名也只有一个简短的“K”。
她看到他的界面停在备注那一页。
“林拒霜。双木林，不知拒著清霜后的拒霜。”
他指骨分明的手敲击好字。
“谢谢。”
他的声线很好听，偏低的少年音色在他的脸上贴合的很好。
气息融进风里，和她身上的芙蓉香纠缠，最后散到空气里。林拒霜将碎发别到耳后，浅淡的呼吸声被略过，剩下的只有心跳。
林拒霜反应了一下，不知道他指哪件事，牵起唇角：“没事，你回头转我就行，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他浑身透露着股恣意的劲，跟她说话的时候却低顺地不像话。
—
和李南夏在小区门口道别后，她手机震了一下，弹出条消息。
K：【转账。】
K：【今天早上谢谢你。】
林拒霜无声挑了个眉。
雪花芙：【认出我了啊？】
K：【嗯。】
雪花芙：【你跟别人打架了？】
那段默了一秒，弹出个电话。林拒霜犹豫一秒，按了接听。
“主席觉得呢？”他嘴里叼着东西，故作无知反问，“我是那种会打架的学生吗？”
林拒霜讶异：“你怎么知道我是……”
他轻笑一声，酥麻的听感顺着听筒刺一下她的耳朵。
“你很出名。”
“哦。”这点她认。
“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他把话题拉回来，“不知道一中校园条例里做好人好事能不能被全校表彰？”
林拒霜假笑，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当然不行咯。”
“哦，那算了。”
她收回表情，想起他拉自己的时候露出的手上的绷带，强压下心里的忐忑，试探性小声开口：“你能不能不要再受这么多伤了？对你身体损伤太大了。而且下次就不一定有我这么好心的人送你去医院了。”
余晖渡在她脸上，勾勒出柔顺的发丝。
她的眼神似乎有股魔力，明明有着担忧，却让人难以忽视她茶色瞳仁里似有若无的笑意。
即使隔着很长的距离，他也能猜得到她是什么样的表情。
柯则砚脸上慢慢扯起一丝弧度：“嗯。”
电话挂断，柯则砚重重吐出一口烟，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
他靠着老旧的水泥墙，仰起头，迷惘的眼神聚焦，扩大笑意。
柯则砚：我主人让我不要受伤，她是不是喜欢我？是的，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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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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