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叔的店子里不是特别忙,江云过去帮忙的时候都没什么事儿做。
江云把货架子上的东西理完,就坐在店门口发呆,邱叔在收银台边上的老爷躺椅上特别悠闲地晃着,旁边还开了个暖炉。
“冷不冷啊小云!进来烤火。”邱叔喊。
“不冷,穿太多了吹会风。”江云说。
挺舒坦的,但是发呆的江云看见对面乌泱泱一伙人盯着他看的时候,就不太舒坦了。
是上回用观音像蒙过去的那伙人,他们的头儿还抱着个手,笔直地站在街对面。
“叔,我出去一趟。”江云喊。
“行。”邱叔也闭着眼睛喊。
江云知道他们是来找事儿的,但也没时间找个趁手的武器再走过去了,不能让那群人觉得他就是想过去暴力解决的,能不发生什么肢体冲突还是不发生。
江云直接从旁边用纸箱子做成的垃圾桶里捞了个玩坏了的葫芦丝的丝揣进裤兜里就过去了。
这伙人应该也打听了挺久才打听到他在这边干活,说不准之前还去隆哥那边找过他。
这次的人没上回多,不知道怎么想的,应该是分头行动了,上回十多个,这回五个,刚才一排站着,江云也没戴眼镜的,看起来就乌泱泱一片。
“怎么,终于不躲着了?”小拇指哥说。
“没躲,压根就不知道你们在找我。”江云也没想这么说会不会激怒对方,“走吧,进巷子,街上监控多。”
“……”小拇指哥沉默了,他感觉自己的词被人抢了,有点不爽。
江云看着面前迟疑的人,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会迟疑,至少就不像上次表现出来的那样蔑视法律,口嗨嫌疑较大。
本来他是打算要是对方直接不管不顾要动手,或者有这种把他拖进巷子里进行群殴活动的话,他直接就撒腿就跑,跑不跑得过另说,然后找机会给邱叔发消息让他注意店里。
但是对方看起来没多大想动手的倾向,只想恐吓勒索他,那就好办了,他也不是不能打,受点儿伤,再抢在他们之前进行恐吓,效果应该会好点,至少短时间之内他们不会来招惹他,不然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应付起来实在费劲。
江云往巷子里走,穿过两条巷子,到了个空地,看起来挺破的,挺脏,不远处还有个垃圾桶,但是中间有个小花坛。
“找我干什么。”江云边说边跳上花坛,蹲下问他。
“你上回骗老子,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小拇指哥说。
“你敲诈我你怎么不提?”江云盯着他。
“那是敲诈吗!那是赔偿!合理赔偿!”小拇指哥喊。
“你冲我吼什么玩意啊?哦你自己当年没本事你赖我身上?”江云问,“你要赔偿你怎么不虎子活着的时候要,你等到现在要?”
“我就现在要,怎么着了吧!”小拇指哥一横,“那老东西死了吧?你给你留了多少钱,通通给我拿出来。”
江云没再说了,他没想过这件事会扯到虎爷爷身上,他也没想过这帮人居然会盯着虎爷爷,他们找没找过虎爷爷都不好说,虎爷爷最后的时光里居然还因为他搅进这种事里,啧。
“你们找过他?”江云火气突然就上来了,有点不受控制,他慢慢地把自己厚重的外套脱了,放在小花坛上边。
小拇指哥犹豫了一下:“找没找过的你能怎么着吧。”
江云伸拳打在了小拇指哥的脸,小拇指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揍的有点儿头晕,嘴里一股血腥味:“你他妈有病吧!”
小拇指哥喊着就要反扑,周围的小弟见架势不对也冲上来要帮忙。
其中一个小弟挺炫酷的,他把自己身上别针装饰拆了下来当成武器,江云一时不备在胳膊上被划拉了一道血印子。
但江云仿佛没察觉到痛一样,拳头就专门往小拇指哥身上招呼,偶尔回击一下旁边四个小弟。
五对一的局势,但这五个没什么默契,偶尔会误伤自己人,江云也挨了几下,但小拇指哥的受伤程度肯定比他要大。
江云一把扯着小拇指哥的手腕,一膝盖往他腰上顶了一下,再一推,小拇指哥顺势转了一百八十度,由于手腕还被江云扯着,导致自己变成了个自己锁自己喉的姿势。
江云再顺势往他膝盖踹了一脚,小拇指哥没顶住,变成了个单膝下跪自己锁自己喉的怪异姿势。
“停停停!别打了!”小拇指哥大喊,“退!都退点儿!哥你松点劲,要抽筋了!”
小拇指哥的小弟门面面相觑,站成一排往后退了点。
“哥!我不要赔偿了行吗!对不起哎呦!”小拇指哥喊。
江云蹲下身,压着火气在他耳边说:“我呢,是个神经病,我杀了你也不用坐牢,你最好别在这边瞎晃悠了,也别再找我身边人的麻烦了……”
“是是是!我的错,对不起哥,我其实根本没找过那个老头……虎老爷子!我就是口嗨惯了!我保证离得远远的,我绝对不会再踏进你的视线里了!哥我保证!我发誓!我发毒誓!”小拇指哥又喊。
“你最好说到做到。”江云说着,放了手。
小拇指哥迅速站了起来,招呼着那四个小弟一溜烟跑了。
被金属挂啦的血刺呼啦的胳膊后知后觉感觉到了痛,他刚才看了几眼,那个别针装饰挺新的,伤口感觉也没多深,就是血流的有点断断续续,加上刚才打斗扬手,血飞了的到处都是。
江云慢慢地往邱叔店子里走,店里有个小医药箱,可以应个急。
但他没想好要怎么跟邱叔说这件事,衣服外套上也沾了点血,不知道是谁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去的,但是衣服颜色是深色的,不怎么能看得出来。
江云走到邱叔店子门口的时候,收银台后边坐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江云顿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
他这样举着个血刺呼啦的胳膊进去,应该会吓到小朋友,对邱叔店子的影响不太好。
“小云?”邱叔喊了一声,“真是你啊,办完事儿回来了就进来呗,在门口站着干嘛。”
江云愣了下,转头看见只有邱叔一个人在店子外面,他才把血刺呼啦的那条胳膊暴露在邱叔眼前:“叔,我这样进去不好吧。”
“哎呦,怎么弄的啊,有什么不好的,店里没客人,再说就算有客人又怎么了,这冻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进店里来。”邱叔说着推着他的肩膀进了店。
“别针划的。”江云说。
“这是你说的那个小孩?”店里的女人问邱叔,但她好像也没准备等邱叔回答,“怎么弄的呀,快快,小炮去拿医药箱。”
小女孩非常冷酷地“嗯”了一声,从凳子上跳下来,屁颠屁颠地跑去拿东西了。
“谢谢姐。”江云说。
“你小子,管我喊叔,管我老婆喊姐,差辈份了啊。”邱叔说。
“不好意思哈,哥。”江云又说,一句话把两个人弄的哭笑不得。
小炮拿着医药箱回来,把医药箱递给她爸:“不要占便宜。”
“听着没,让你别占我便宜,还给我强行降辈分了。”邱叔接过医药箱。
“我是说,爸爸你别占这个哥哥的便宜。”小炮特别认真地辩解,给邱叔逗的差点没找到碘伏。
“真可爱,你叫小炮是吧?”江云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没想到怎么取了这么个名。
“我叫小炸弹。”小炮依然很冷酷,可以看出她从小就是个冷酷的小女孩。
手上的伤口差不多简单处理了一下,并在江云一再保证真的不用打破伤风之后,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
“小初一会过来,你俩待会一块走吧。”邱叔说。
江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挺尴尬的,一整天没跟喻北初联系过了,结果再次见面他又挂彩了,有点社死,怎么每次都这样,不是医务室就是这种破事。
“北初哥哥也要来?”小炮眼睛都亮了,看着邱叔。
“嗯,不许让你北初哥哥给你写作业。”邱叔说。
“哦。”小炮把脑袋耷拉下去,整个人看起来都焉了。
江云笑的停不下来:“你一个小女孩,怎么取这么个小名啊?”
“很酷,我要轰了所有讨厌的人。”小炮说。
“哎那我可得小心点儿。”江云真觉得这小孩挺逗的,而且确实挺酷的,反正换他他就想不到这么有含义的名字。
江云往货架那边看了一眼,突然有股强烈的不安占满他的脑海,很莫名其妙,这股不安来的也很奇怪。
江云忽略了手臂上的痛,盯着那排货架,起身走了过去,他不知道那里到底有没有人,有没有心怀不轨的人,但他不想赌。
之前中秋节的时候,他预感有问题的那个人,那晚是带了刀过去找他的,管制刀具怎么进的宿舍楼这点就足够说明他有目标。
虽然更多时候应该是单纯的他的问题,他的病。
江云走到货架后面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他顿在了原地,脚上仿佛跟灌铅了一样,走不动路,很心慌,他伸手搭在了货架上,神经高度紧张。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他知道或许那些想要杀他的人都不存在,但他还是会害怕,害怕“他们”会突然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杀了他。
货架隔开了江云和邱叔一家人的视线,也隔开了门口透进来的光亮。
“江云哥哥,你在干嘛。”小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旁边了。
江云猛地低头,看见小炮后面又走出来一双不属于邱叔一家人的鞋的时候,江云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线仿佛断了。
江云从货架上抄起一瓶水往那边砸了过去。
喻北初反应特别快地抬手挡了一下,江云抬头看到他,没再进行攻击,小炮看起来特别淡定。
“要保密吗。”小炮说。
“聪明炮,玩去吧。”喻北初说。
小炮点头,从旁边架子拿了个鸡腿跑到收银台去了。
“没事儿啊,没事儿,没有人了。”喻北初搓了搓江云的胳膊,他总是喜欢这样子安抚他。
江云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感觉好了,喻北初说六分钟,没有很久。
“我得离职了。”江云说。
喻北初看了他一眼:“嗯。”
他没问江云为什么,因为他能猜到,而且问了也没有意义,加上马上就要高考,下个学期也确实不适合兼职了。
江云跟邱叔提离职的时候,邱叔问了一嘴怎么了,但是还没等江云说话他自己就把话圆回去了,他说是不是就一个学期就要高考了提前散一下心,江云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说了。
一个是确实不方便,另一个是他怕像今天这种事,不论是小拇指哥还是他的病,都很棘手。
他本身就是一个麻烦,对谁来说都是。
“叔,那我们先回去了。”喻北初说。
“北初哥哥再见。”小炮说。
“再见,记得写寒假作业。”喻北初说完,小炮一扭头冲他摆了手,让他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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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多久开学。”江云问。
“才放假两天,还有十六天,”喻北初说,“哦,对了,快过年了,你今年……一个人过吗?”
“嗯。”江云说。
总不能大过年的跑到赵钱那里去,赵钱肯定不在乎,但是他家亲戚太多,他在那里不方便。
“江云,去不去北林市玩,之前咱俩提过这个,我下周去那边有活。”喻北初说。
“下周三过年,你赶得回来吗?”江云问。
“不回来,咱俩自己过。”喻北初说。
“为什么啊,你图什么啊?你应该也没这么缺这个活吧。”江云插在兜里的手捏了拳又松开,有点不安,他问的有点急,语气也是,他自己都察觉出来了。
喻北初想了想:“是不缺,我也有点受不了呆在那个家里了,我妈……后面有机会慢慢说吧,去不去。”
“去。”江云说,“嘶……咱们这么聊着跟要私奔一样。”
喻北初心下动了动,没否认这句话,只是岔开了话题:“那我周日来找你。”
“好。”江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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