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惊。
什么交易？！
“那里都是传闻，呵，不是真的。他们都只是在瞎传而已。”莱德公爵有些局促地靠近我，诚恳道，“而我，才有货真价实的东西，人鱼骨架。就摆在这里。”
见我依旧紧盯着他、不相信他任何言语的样子，他忽然又靠近我，轻声道：“而且我跟你说，那条人鱼我见过，早已不是真正的人鱼了，我都玩腻……”
我猛地抬眸瞪向他。
“莱德公爵！”楼下伊莎贝尔的声音忽然响起，“莱德公爵你又去哪了！？你怎么老是溜走啊？”
公爵仓促回头看了一下门外，又回头看向我：“只有我才能带给你……”
“莱德公爵！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伊莎贝尔的怒音再次喊起。
“呃！”公爵第一次没忍住，露出不耐烦的低吼，回头对我仓促道，“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他走出了门。
我也得赶快了。
我望着高出我一个头多的小人鱼骨架，双手抓握住她的鱼尾骨两侧，鼓足劲，往起搬——
没搬动。
没搬动丝毫。
我只震惊了两秒。
早该想到人类如此弱力！
我只得身子靠后，使劲拽着鱼尾骨往后拖拽，她的尾骨底下安了一个圆形的底座托盘，可以立住——这倒是帮了我的忙。
我猛力拖拽着鱼骨，让圆形底盘在地上摩擦，沉重的底盘和厚重的地毯摩擦，使得过程更加费力。
蓝色的毛毯跟着搓卷了起来。
但好处是——不会发出声音。
额头上开始出现一层层难受的水液，胸膛间的灼烧好似要把我燃烧殆尽。
我咬牙一个劲地往后猛拖……终于来到窗前。
索性这里是个为了赏光而设计的大窗，窗台不高。
我使劲抻着手臂把人鱼骨架横着倒过来、抬在窗台上，再把鱼尾骨抬上去，使劲往前推。
终于，咣的一声，整座人鱼骨架随着重力的突然消失，一头朝窗外栽下去。
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据公爵所说，是为了应景。
确实应景。
我看着掉落在海面上砸出巨大的水花，又沉没于海洋中不见踪影的人鱼孩童骨架。
她终于回到大海了。那里才是她的归处。
随即，我推翻旁边高立的假礁石支架，摔倒在地。
重重的“咚”声响起。
楼下立马一阵骚动，接着是上楼梯的声音。
“梅尔！你没事吧？”先推开门的是王子。
紧随其后的是伊莎贝尔：“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
她惊慌大喊，扑了过来。
接着是快步追上来的莱德公爵，他进门先是要做出一贯的做作姿态，摆好姿势准备向我询问——但是紧接着，我看到了他最有趣的表情。
他慢慢瞪大双眼，整张脸上的表情转变为惊惧，嘴巴也跟着微微脱力，微微张开。
“这是……”公爵惊恐地低喃，“这……怎么了？！”
他忽然大喊：“我的人鱼呢！？”
“我的骨架呢！？”他狂乱地盯着凌乱的窗口，立马跑向窗前，半个身子探出去张望，回过头展现出了更加极度的恐惧。
“我的人鱼骨架呢！？”他惊慌地瞪着我。
我在本子上故意写下一行凌乱的字：
【对不起！我太想看一看人鱼的真容了，就想着让她离我近一点】
【我想搬到窗前看的。结果一不小心】……
“一不小心什么！？啊！？”公爵趴在眼前，拽着我的本。
【一不小心】我故意写慢了一点，【把她掉下去了】。
“啊啊！！”像是终于得到了验证，公爵双手抱住自己的头，癫狂地大叫，“不可能！”
他绝望地指着自己的窗梗：“这窗台这么高！！你怎么不小心把它弄下去的！？”
他几近疯狂的脸扭过来，正对上我冰冷的眼神。
那一刹，他忽然猛地一怔。
安静了一秒。
他忽然疯一般朝我冲过来：“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这么做的！为什么！？啊！？你疯了吗？！”
“你跟我有仇吗！你这个疯女人！”他暴乱地俯冲过来要抓拽我。
王子立马把我一把拉起，揽在胸前，一手护着我，一手猛地推开公爵。
我惊慌地朝王子拼命摇头，边慌乱地在本子上写字：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王子只扫了一眼就了然，紧皱起的眉头压下，有些肃穆地望着公爵。
“莱德公爵，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你叫我适可而止？王子殿下！这、”公爵已经气得青筋暴起，手指剧烈颤抖地指着我，“这个婆娘！这个疯婊子！她故意推下了我的人鱼骨架！我一生的珍藏！她这是嫉妒！！嫉妒！她刚刚还说她见过更好的！……哈！更好的？！全世界只有我这一架！！”
他终于不再伪装了。
卸下伪装的，是一个发疯的丑陋疯子，一个搞笑的小丑。
王子的手紧紧护住我，把我的头往他胸膛里再次按了按，我能感觉到他胸膛里猛烈跳动的心脏，还有他逐渐加力蜷缩的手指。
我头靠进王子的胸怀，这个角度正好——王子和伊莎贝尔都看不到我的表情。
我看着狂怒的公爵，静静盯着他，然后嘴角露出微笑，眼里露出挑衅。
“啊！！我要杀了你！”公爵猛然暴走，双手伸直朝我袭来。
伊莎贝尔突然向前走去，似乎是伸出手臂要阻拦。
王子立马快速上前，动作幅度之大，几乎是瞬间就站到伊莎贝尔身前，一手把我拦至身后，手臂一扬，架开了莱德公爵。
我和伊莎贝尔现在都站在王子身后。
伊莎贝尔看了我一眼，忽然抱住我的手臂：“没事吧？梅尔，你还好吗？没事、没事了……不是你的错……”
她不停地向我探询，眼神里透露出害怕和忧虑。
“莱德公爵，我会赔偿你损失，但你刚刚的举动实在是过于冒犯。我会给予你惩罚。你应该认吧？”王子冷静的声音响起。
对面的莱德公爵瞪着王子，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在阴影中，脱力张着下巴，久久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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