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嗡鸣声不断，我悠悠转醒，眼前恍惚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头痛欲裂。
大雪纷飞的冬天，我独自一人蜷缩在街头，默默裹紧了身上的破棉衣，脸颊和手掌都冻的通红，感觉下一秒就要死了。
脑子浑浑噩噩，疼的仿佛要将整个头都劈开一样，甚至记不清是怎么来这里的了，裹紧衣服站起身的时候，我发现周围躺着很多人，每一个都衣衫褴褛，有些甚至穿着单衣。
拖着僵硬的身体，我走到一个男人的身边，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
死了。
我其实不太记得这个男人了，只记得这个男人似乎是个乞丐，和我一样，但是他欺负过我。
他死的很狼狈，脸都被冻的青紫，还带着冰霜，身体僵硬，身上的单衣甚至衣不蔽体，躺在脏污的烂泥里，那是片连雪都掩盖不住的脏污，只可惜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脏污。
半晌后，我又慢慢站起身，踉跄着脚步去找吃的。
总不能饿死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活下去。
看看春天。
顺着大街往前走着，一路上来，没有见过一个活人，到处都很破败，到处都很脏很乱，也没有活人生活过的气息。
街边房屋破败，旧门被风雪吹打的‘啪啪’作响，纸窗是破了的，屋顶也是被掀翻了的，无人打理这里，甚至听不见鸟叫。
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我又愣住了。
城门早就破了，不仅是城门，城墙也破了一个大窟窿，很大，大到不知道该用几个我来形容这个大窟窿。
但奇怪的是，我不记得这里是哪里了。
我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本想顺着大街走出去，但脚好像有些不听使唤了，走不动道，于是就停了下来，想歇一歇，周围没有坐的地方和避雪的地方，我只能在原地站一站。
眼前被破开的城门处，出现了一个男人，一个骑在马背上，眉目硬朗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劲装，狐裘做的黑色披风缠绕过手臂，垂在身侧，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
他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都穿着银色的盔甲，手中拿着武器。
走到我跟前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我能清楚地听见马儿在我耳边鸣叫的声音，也能清楚地看见坐在马背上的男人，眼底对我的憎恶。
虽然不懂，但就是莫名不想靠近他，就这样想要越过他，往前走去。
可没能成功，跟在他身后的那群乌泱泱的人把我拦住了，将我团团围在了其中。
冰冷好似泛着寒光的剑刃抵在脖颈上，冷的我身体都僵硬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但此时此刻我觉得我要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这些人看向我的眼眸之中也满是憎恶。
男人翻身下马，挥挥手，命那人松开了兵器。
冰冷的剑刃离开了脖颈，我才感觉没有了那么冷。
男人带着茧子的指尖捏起了我的下颌，逼我抬头去看他，我不懂，但我不想死，所以我没动。
“将军，他好像傻了。”
站在那男人身旁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
我很不喜欢别人说我傻，因为我一点也不觉得我自己傻，我知道活下去，知道吃饭，也知道不能留在空城里。
我怎么就傻了。
“还记得我是谁吗？”男人脸色有些难看，嗓音低沉地开口。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但他却突然笑了。
捏着我下颌的那只手猛然收紧，我疼的下意识闷哼出声，下一秒就被一股力道直接甩在了地上。
许是冷的厉害，这一下觉得格外疼，疼的骨头都要从里面碎掉了，久久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地面上也很冷，或许是还有些体温，雪都被融化了，染湿了单薄的棉衣。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因为的确是实话。
我不记得他了。
毕竟连以前的记忆都没有，怎么可能还会记得他是谁。
“带走。”男人眸子淡淡一扫，冷声命令道。
他身后立刻就有人上前，粗暴地抓住了我的头发，我疼的想咬人，他们就给我戴上止咬器，我想要挣扎，他们就抓着我的两只手，强行用马绳拴起来，挂在马车的后面。
男人垂眸，盯着地上那件我掉的棉衣，好似看见了什么可笑的东西一样，他用剑尖挑起那棉衣，将那棉衣割成一片片。
我一瞬间瞳孔骤缩，想要阻止他，可带着止咬器甚至无法说出一句话说来，喊声就这样被抑制在喉咙之中，不上不下，难受的发紧。
我不明白，好似也不能理解。我只是想活下去，可不知为什么，被带走后，总觉得活不下去了，虽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们，但似乎好像也没有了什么太大的用处。
男人翻身上马，没有再多留恋一眼，调动队伍撤离。
我就这样被挂在马车的后面，被迫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走的慢了，就是被马车狠狠扯在地上，磨的衣衫破碎，血肉模糊，但后面没人打我。
出了城，我看清楚了两边的景色。
忽然之中，我想着，空枝淋雪胜红梅，青丝白发雪满头。怕就是这样吧。
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我浑身的血都流尽了，地面上被血迹拖行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腿没有了知觉，被拖行着一直往前走着，嘴唇干裂的感觉也不好受，双臂也感觉要脱臼了。
但没人在乎我。
逐渐的，拖着我的马车停了下来，我也趴在了地上，狼狈不堪，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穿着银色盔甲的士兵都不知去了哪里，耳边听不见人声，也听不见马儿声，更听不见鸟声，只有嗡鸣不断的响声，眼前昏暗一片，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我又被冻醒了。
有人上来，粗暴解开了我的双手，却没有取下止咬器，我想要自己解开，却又被人抓着手臂把手绑在了身后。
好疼。
我的手臂脱臼了。
有人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拖起来，这才发现，我的两条腿满是血迹，惨不忍睹。
但我感觉不到腿上的疼了。
我被拽着头发，跪在了一块石碑前。
眼前的景象富丽堂皇，当然是忽略不计石碑的话。将军府装修很漂亮，就连门外都挂着红绸，大门敞开着，不知是在等着谁。
而那石碑，就立在将军府的门口，石阶梯的下面，很高，字也很多，虽然落了雪，但依旧能看出这石碑很新。
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又不允许我晕过去，男人从身后，缓缓走到我的身旁，冷漠的眸子看着我。
“我叫迟又闻，记住了。”
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我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胡乱地点头。
似乎是看我要死不活的样子并不顺眼，他拧眉，抬脚重重踹了我一脚。
我被踹飞了出去，撞在了石碑上，落下来砸在地上的时候，又猛地吐出一口血。
我发誓，这种感觉，这辈子都不想体会第二遍了。
太疼了，疼的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下一秒就要死了一样，大口喘息的同时，差点又晕了过去。
不知是有多恨。
迟又闻没有再看我，大步走了进去，而我也顾不上看他去了哪里。
不等我蜷缩身体，就立刻有人上来，再次拽着我的头发，逼我跪好，我疼地缓缓抬眼，却在看清楚石碑上刻的字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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