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易所有的污蔑都围绕阮岘与霍诤行之间的关系,除了非法持枪这一项。
豪言壮语过后,阮岘磕巴着问:“你真的,有枪?”
其中的缘由当然不能说,霍诤行只简单否认,“没有,手枪/模型,已经提交给警方了。”
“那就好。”阮岘拍拍心口,“我还真不知道这个要怎么作证。”
霍诤行一笑,喂他颗葡萄,“别的你就知道了?”
阮岘哼哼两声,不肯说,只叫他等着看就是了。
又经过两次治疗,阮岘的身体状况基本稳定,警方派人来做笔录。
霍诤行在楼下的长椅上坐着,灰蒙蒙的天空时不时飘下雪粒,他裹着羽绒服,感觉才愈合的肋骨隐隐作痛。
他叼着一支烟止痛,抬头望向阮岘病房的窗口。
窗户上结了冰凌,昨天护士说,再有半个月就是春节,让他们配合治疗,争取春节前出院。
年轻警官敲了敲记录簿,“阮先生,别走神。”
阮岘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抱歉,麻烦你们快点记录,我想去外面堆雪人。”
“我再核实一遍,你声称与霍诤行从小认识,两人是情侣关系,霍诤行回国后,你们于某酒店开房,当晚双方自愿发生关系,并无强迫。至于你的母亲许梦易,因为不同意你二人交往,强行将你从霍诤行位于某地的别墅带走,霍诤行为确保你的生命安全,前往许梦易位于某地的家中,询问你的去处,其间许梦易故意隐瞒,霍诤行急中生智,掏出手枪/模型与之对峙,这才成功获得你的位置,紧急前往,见义勇为。”
年轻警官中间颇为无语地停顿数次,终于念完笔录的大致内容,“阮先生,如果没问题,麻烦在这里签字。”
阮岘接过原子笔,即将落笔,却忽然反悔,“我还有补充。”
“您说。”
“霍诤行从来没有非法拘禁过我,我自愿与他一起。”窗外的雪忽然大了,白茫茫一片,阮岘收回视线,“真正非法拘禁我的,是我的父母,许梦易和阮建则。他们……他们以我身体不好为理由,限制我的自由,在身体和感情上,虐待我……他们,强行霸占我的绘画作品,在签名上作假,非法获得利益……践踏我的尊严。”
阮岘被获准下楼,走出住院部的后门,看到霍诤行像个白头翁一样,坐在同样被雪覆盖的长椅上。
空气中弥漫着雪的味道,这样说可能有些好笑,但阮岘闻得到,那种味道沁人心脾,能够掩盖一切脏污,好似在心口挖了一口深井,冬天到了,井水在心口结冰。
两人并排坐着,很长时间没有交流,只是静静地吸气吐气,两道由口中呼出的白雾碰了碰面,一前一后地散到雪花里。
阮岘好奇霍诤行为什么不问问他是怎么回答警察的询问的,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霍诤行不在意,他贸然提起,反而像是邀功。
“春节前,我们能出院吗?”阮岘搓了搓通红的手指,朝着指尖哈了一口热气。
霍诤行将他的手拽过来,用温暖的手心拢住,塞进了自己略大些的羽绒服口袋里。
“应该可以,如果不能,至少春节那天不要在医院过。”怕阮岘不懂,霍诤行顿了顿说,“我们一起过年。”
“真的吗?”阮岘笑着朝他一歪头,“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霍诤行其实也没有想好,但总归不能是在医院里。
阮岘猫着腰跺了跺脚,呼出一口白雾,“回你家可以吗?这么久了,我的东西还在吧。”
“在。”霍诤行用力攥住阮岘的手指,“没人碰过。”
阮岘点头,“真好。”
腊月二十七,飘了多日的雪停了,天空开始放晴。陈哲一大早带来好消息,“许梦易撤诉了,警方发了结案通知,老板,你这边算是告一段落。”
霍诤行问:“阿桃还是拒绝作证吗?”
阮岘紧张地盯着陈哲。
陈哲也无计可施,“威逼利诱都没用,也不知道许梦易给她灌了什么**汤。”
这么久都没有进展,想要提高胜诉率,他们得尽快想别的办法。父母虐待成年子女的案子本就少见,如果他们拿不出切实的人证,光靠阮岘过去的病历是没有绝对说服力的。
“我想试试。”阮岘突然举手,“除了阿桃,还有孟林,他们两个,我能见一见吗?”
虽然是为阮岘讨回公道,他本人肯出面周旋最好不过,但霍诤行私心里不想他参与进来。
起诉自己的父母,遭人非议,于名声有碍,霍诤行不愿意阮岘被人指指点点。
陈哲知道霍诤行有所顾虑,“老板,孟林先生已经来过七八次了,他这么关心阮先生,应该愿意帮忙的。”
霍诤行在阮岘长出毛寸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真的要见他们?不怕吗?”
“没什么可怕的。”阮岘拽下他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上,蹭了蹭,“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霍诤行瞳孔微缩,很想掐住他的下巴让他别再说这样的话。
孟林当天下午就赶了过来,身后跟着不情不愿的阿桃。说起来,他们三个上次碰面还是阮岘在另一家医院住院的时候,那时他疯疯癫癫的,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虽然现在仍旧不知未来如何,但他的状态的确好转许多。
见到朋友,阮岘高兴得朝他招了招手,“孟林,快来!”
孟林犹豫的脚步登时加快,连忙跨了两步,坐到床边,握住了阮岘的手。
阿桃在后面撇撇嘴,碍于霍诤行跟保镖似的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老实巴交地坐到了床的另一侧。
“阿桃,好久不见。”阮岘没有忽视她,笑着打了招呼。
阿桃浑身不自在,涨红着脸,“你是暂时不疯了,还是永远不疯了?”
霍诤行放下手里的书,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
阿桃缩缩脖子,孟林先抬手在她头顶拍了一巴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岘好了就是好了,我看你这个嘴臭的毛病才是永远好不了了!”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向霍诤行,霍诤行点了点头,移开了落在阿桃身上的目光。
孟林拉着阮岘问他的身体,阮岘一一回答,得知阮岘以后只需要每个月服用一颗特效药维/稳,孟林激动地抱住他晃了晃,“太好了小岘,小宇在天之灵知道的话,一定也会替你高兴的。”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阮岘朝一脸阴沉的霍诤行眨眨眼,又看向若有所思的阿桃。
阿桃一触到他的视线,慌忙歪过头去,盯着桌上的花束打量。
孟林已经松开阮岘,“我完成任务了,小岘,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心里多难过,我真怕你永远消沉下去,那样我怎么对得起……”
“孟林。”阮岘打断他,“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愿意再帮你的朋友一个忙吗?”
“当然!”孟林拍着他的肩头,“你尽管说。”
阮岘低眉顺眼,消瘦的脸上满是难过,“你知道的,这些年我过得不好,和我父母有脱不了的关系,我想拿回我的画,难免和他们对薄公堂,你愿意帮我出庭作证吗?”
孟林以为阮岘只是叫他帮个小忙,听完直接撒开了按在阮岘肩头的手,“你要……告自己的父母?”
阮岘点头,期待地看着他,“我希望你能帮我,我就你一个朋友,如果你都不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
“你等等……”孟林站起来,六神无主,“小岘,你已经痊愈了,真的要告他们吗?我觉得,他们虽然对你不太好,但也不算差的,你告他们,不太合适。”
“什么样才算差,孟林,你告诉我。”
阮岘从没有这样咄咄逼人过,孟林慌得咬了下舌头,“你别误会,我知道你受苦了,但是既然你已经好了,再起诉他们,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再想想?”
孟林说话时不敢看阮岘,说完才抬起头,阮岘目光里的失望和冷漠是他从未看到过的,他愣了下才意识到,阮岘是真的好了,冠冕堂皇的借口已经骗不到他了。
气氛死一般的尴尬,阮岘收起周身的刺,笑着对霍诤行说:“带孟林出去逛逛,我有话和阿桃单独说。”
这不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霍诤行不解,也不放心。
阮岘朝他伸手,等霍诤行握住他的指尖,小声说:“没事的,听话。”
还没人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过话,霍诤行心头一跳,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阮岘在他手背拍了拍,“放心,就两分钟。”
再纠缠就显得矫情了,霍诤行不放心地撒开手,扥着孟林离开病房。
阿桃早被他俩腻歪得翻起了白眼,等门关上,自来熟地拿起一颗苹果,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想说什么?阮岘,你别劝不动孟林就打我的主意,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看她吃得开心,阮岘剥了一颗橘子,仔仔细细地将上面的白丝扯下去,放到她手边。
阿桃哼了声,“别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我,要告许梦易你自己去告,我才不掺和你们的破事。”
“可是晚了呀。”阮岘弯了弯眼角,“从你出现在阮家那天开始,这一切就和你有关了。”
阿桃冷下脸,“你威胁我?我顶多就是个不称职的保姆,你威胁错了人。”
“真的吗?”阮岘不在意地靠到床头,眼睛里的笑意漫了出来,“我不信。”
阿桃腾地站起来,“你爱信不信!我看你病还是没好!神经病!”
阮岘并没有被她的嘲讽激怒,“我是神经病,配合母亲虐待弟弟的你,就不是吗?”
阿桃感觉一把利刃将她钉在了原地。
阮岘拍拍床边的椅子,“坐下谈谈吧,姐姐。”
更新晚了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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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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