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晏子洲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怔怔地看着李晋阳,看着对方眼中那复杂到让他心头发冷的情绪。
李晋阳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那潭古井般的眼底终于翻涌起更明显的波澜,“子洲……”
晏子洲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 “李晋阳,你他妈躲什么。”
他向前逼近一步,死死盯着李晋阳的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刚才在里面,你不是还跟我爸说得好好的吗?不是说没事吗?啊?那你现在这副见了鬼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我身上有病毒吗?碰你一下能要你的命?”
李晋阳的眉头紧紧锁起,面对晏子洲的步步紧逼,他只能再次微不可察地向后挪了半步,维持着那个安全的距离。
这个细微的动作,无异于火上浇油。
“不是你想的那样。”李晋阳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试图解释的疲惫,却又因为某种无法言说的禁锢而显得苍白无力,“我只是……”
“只是什么?!”晏子洲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父亲背着他做做了一些事,而眼前这个他以为可以全然信任、甚至隐隐依赖的人,此刻却用一种近乎嫌恶的姿态将他推开!
五年前被抛弃的阴影,父亲欺骗的背叛感,加上此刻李晋阳这冰冷的拒绝,所有积压的情绪如同火山般爆发。
“李晋阳,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我爸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晏子洲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指着紧闭的书房门,又指向李晋阳,“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傻子耍得团团转是吗?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
“晏子洲,冷静点!”李晋阳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严厉,试图压下他失控的情绪,“这里不是你闹的地方!”
“我闹?”晏子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嗤笑一声,眼神却冷得像冰,“对,是我闹!是我不知好歹!是我非要黏着你这个碰都不能碰一下的李大少爷!行!我懂了!”
他猛地后退一大步,拉开了比李晋阳要求的更远的距离,仿佛要彻底划清界限。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深处却是一片被冰封的受伤和决绝。
“好,李晋阳,我不碰你。”晏子洲一字一顿,声音冷得掉渣,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那你也最好记住你今天的话。”
他最后狠狠剜了李晋阳一眼,那眼神里有被拒绝的屈辱,有被隐瞒的愤怒,更有一种被至亲至信之人联手背叛的痛楚。
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楼梯口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李晋阳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塑。
他看着晏子洲愤怒离去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毕露。那潭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冰封之下,是翻涌的痛楚、无力和深深的自我厌弃。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刚才下意识后撤时绷紧的手臂,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晏子洲靠近时带起的那一丝微弱气流。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片荒芜的冷寂。
走廊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书房门。
晏子洲一脚踹开酒吧包厢的门,力道大得让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正在玩手机的程喻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抬头看见好友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立刻识相地把桌上的酒推了过去。
“哟,谁把我们晏少爷气成这样?”程喻嘴上调侃着,手上却麻利地倒了满杯的酒,“该不会又是那个李晋阳吧?”
玻璃杯被晏子洲夺过去一饮而尽,酒精灼烧喉咙的刺痛感让他稍微找回点真实感。他“咚”地把杯子砸在桌上,声音沙哑,“再满上。”
三杯酒下肚,晏子洲才像终于解冻的火山,开始咬牙切齿地控诉,“你知道那混蛋今天干什么了吗?我就想碰他一下,就一下!他躲得跟我要吃了他似的!”
“我他妈像个傻子一样等他回来,结果呢?”
程喻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眉毛高高挑起,“等等,你想碰他?哪种碰?”
见晏子洲瞬间僵住的表情,他恍然大悟地拖长音调,“哦~”
“少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晏子洲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耳尖却诚实地泛红,“我就是……就是看他脸色不好想拍拍他肩膀!”
程喻嗤笑一声,晃着酒杯里的冰块,“得了吧子洲,咱俩认识也有五年了吧,你撒谎时喜欢扣手指的毛病到现在都没改。”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该不会……喜欢李晋阳吧?”
“放屁!”晏子洲猛地站起来,酒杯被带翻在桌面滚出老远。他胸口剧烈起伏,酒精和怒火一起往头顶冲,“我……我不喜欢男人,我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连他自己都有些不自信了,他是直男……吧……
“李晋阳就是个冷血动物!当年说走就走,现在回来了又装模作样,我爸肯定给了他什么好处。”
“那你现在就该高兴啊,”程喻慢悠悠地打断他,“既然这么讨厌他,趁早划清界限不是正好?”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晏子洲头上。他张了张嘴,突然发现所有恶毒的咒骂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他肯定有苦衷。"晏子洲听见自己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像在自言自语,"你是没看见,他今天看我的眼神……”
程喻翻了个白眼,“得,又开始护上了。你说说你,遇上李晋阳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
晏子洲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闷头灌酒。
酒精在胃里烧出一片灼热,却化不开心里那团乱麻。他想起少年时李晋阳背着他翻过学校围墙,那人后颈被阳光晒出的细汗蹭在他脸颊上的温度;想起重逢那天李晋阳在人群中望过来的眼神,像沙漠旅人看见海市蜃楼般不敢置信的渴求。
“我就是……”晏子洲盯着杯底残留的酒液,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就是受不了他把我推开的样子。”
程喻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伸手按住晏子洲又要倒酒的手,“子洲,你看着我。”等对方不情不愿地抬头,他一字一顿地问:“如果现在有个天仙似的姑娘往李晋阳身上扑,你会怎么做?”
想象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李晋阳修长的手指搭在别人腰上,低头微笑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晏子洲瞬间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可怕的“咔吧”声,暴怒的情绪来得如此迅猛,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程喻了然地松开手,“完了,你没救了。”他仰头喝完自己那杯酒,“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当年校花给你递情书你都没正眼瞧过。现在光是想象李晋阳跟别人亲近,你眼神都能杀人了。”
晏子洲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颓然靠进沙发里。窗外霓虹灯变换的光影掠过他紧蹙的眉头,在睫毛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你喜不喜欢李晋阳和你喜欢喜欢男人不冲突,你要真想弄明白你就……”
“什么?”
程喻晃了晃酒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眯起眼睛,笑得狡黠又欠揍:“你就亲他一次试试。”
晏子洲差点被酒呛到,瞪大眼睛,“什么!”
“亲他啊。”程喻摊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明天吃什么,“你既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他,那就试试呗?要是你亲完觉得恶心,那肯定就是直的。要是……”他故意拖长音调,眼神意味深长,“要是你亲完还想再来一次,那答案不就明摆着了吗?”
晏子洲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他猛地灌了一口酒,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你他妈出的什么馊主意!”
“怎么,不敢?”程喻挑眉,故意激他,“晏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谁怂了!”晏子洲一拍桌子,酒精和情绪一起冲上头顶,可话刚出口,他就僵住了。
因为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当时在医院,李晋阳还发着烧,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吻了他。
那不是真正的吻,只是一个无意识的触碰,可他却记得清清楚楚。李晋阳的唇很烫,呼吸很轻,像羽毛扫过,却在他心里掀起一场海啸。
他当时……竟然没有躲开。
甚至,在那一秒,他鬼使神差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个意外的触碰。
“喂?发什么呆?”程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该不会……你们已经亲过了吧?”
晏子洲猛地回神,喉咙发紧,“没有……”
程喻眯起眼,显然不信,“那你脸红什么?”
“我他妈喝酒上脸!”晏子洲恼羞成怒,抓起酒杯又灌了一口,可脑子里全是那个模糊又清晰的触感。
如果……如果再来一次呢?
如果这次,不是意外,而是他主动……
李晋阳会推开他吗?
还是会像从前一样,任由他靠近?
程喻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忽然笑了,“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晏子洲没吭声,只是盯着酒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他想试试,可他又怕,李晋阳会像今天在走廊里那样,毫不犹豫地后退。
程喻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怂什么?他要是真躲你,那就说明他对你没意思,你趁早死心;他要是没躲……”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
“那不就赚大了?”
晏子洲心跳骤然加速,酒精在血管里烧得滚烫。他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程喻在后面吹了声口哨,“这就去了?”
晏子洲头也不回,“闭嘴。”
他得去找李晋阳。
这一次,他不想再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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