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千慈出生富贾,那枚金玉镯是从小就戴在身边的东西。
原来是一个全金圈圈,后来她长大了,重新融铸过几次,最后一次加了一小截白玉,玉上镌刻着一片柳叶。
至于为什么是柳叶,她在这世上的本名姓金,名献柳。
金是她爹所赐,而“献柳”意味着什么,联想柳仙就知道,她从出生开始,就是作为金家献给蛇妖柳仙的礼物。
她舍弃这个名字以后,便将当时手上唯一的值钱物件丢送给了一个乞丐。
乞丐长什么样她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却有一个模糊的轮廓。簌簌落雪中他眉睫上沾满化不掉的雪粒,脸上都是泥浆和伤口中翻出来的污血。
他弓着腰,在飘雪中把刚抢来的馒头分给一样瘦削的黑猫。
那时她刚受了自己的命不属于自己的打击,心差不多半死,看见这一幕,却突然有一点火星死灰复燃。
活着,活下去……
哪怕只能像那个乞丐一样,也能看着一个比自己更微小的生命在拼尽全力生存。
只是当时乞丐看着也是少年人了,过去了十余年,没可能还是楚青沅这样的少年形象。
是被卖掉了吗?还是丢了?然后被楚青沅拿到了?
在鱼千慈陷入久远回忆的片刻,楚青沅已经重新换了身衣裳出来了。他竟有将衣裳装在芥子袋中。
而他的那根红绳,已经又严严实实地掩藏在衣领之下了。
鱼千慈犹豫了一会儿,想要开口问他从哪里来的红绳,楚青沅比她先一步开口,十分大声:“刚才一切都正常!我们走吧!”
他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个……”
“师姐你什么都没有看见对吧?没有看清对吧?”楚青沅已经口不择言慌不择路,蒙头往前冲,“师兄他们要等急了,我们快些回去!”
鱼千慈略带疑虑地回头:“那个,我刚才感受到了妖气……”
“没有!”楚青沅斩钉截铁。
他脚步匆匆,踩着楼梯噔噔作响,胡乱扎起的头发发尾还是湿的,发带用的是她送的那条。
鱼千慈虽觉奇怪,但也只好作罢,耸了耸肩,急忙赶上去。
这么一来,只好错过了问红绳来历的最好时候。
穿梭在麻木僵硬的人群中,楚青沅不发一语,鱼千慈怕他过不去这个坎,出言宽慰道:“我确实什么都没有看到嘛。再说了,我是修忘情道的,就算我看到了也没什么,我也不是没见过……”
话说回来,他们是不是反过来了。一般的故事里应该是姑娘家的羞涩恼怒,公子哥追出来哄人。
“我们修道之人,对色相皮相没有那么在乎的,往后岁月那么长,难道你要一直耿耿于怀这种事吗?”
说到这,鱼千慈也是觉得有些心累了:“你要是真的过不去这个坎,大不了回头我让师尊给我下一个消除记忆的术法嘛!”
长风拂来,楚青沅耳根的红晕渐渐消褪,突然停住步伐。
他转过头,侧身的间隙露出长街尽头的灯光。
已在阴影中的鹭台山上,百千盏红艳的灯盏正从上而下,渐渐次第变亮。西阳的晖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们的方向隐没过来,阴影爬过之处,众人欢欣鼓舞,点起篝火,戴起狐面,高呼狐仙娘娘。
“我不是因为这个……”楚青沅解下腰间的青狐面具,覆在自己脸上。
鱼千慈不急着戴,身边的篝火一一亮起来,阴影吞没了他们。
“师姐,还是不要和我走得太近。”楚青沅道。
鱼千慈被他的中二发言逗笑:“和你走太近会怎样?”
楚青沅不说话了,视线移到别处。
会怎样?很快她就会意识到,那只九尾狐狸是冲着他来的,刚才的妖气也是他的。
九尾擅幻象,也能洞察人心,行蛊惑之事。
白日里这地方禁锢了修士灵气,却没有禁锢妖力,它刚才制造的幻象,就是为了让他泄露妖气。
它知道他害怕什么。妖气暴露,他就不能再是无涯门楚青沅了。
鱼千慈会杀他。宋元歌会杀他。
不和他走太近,他就不会拥有没必要的感情,他就能在厮杀的时候,没有旁的顾虑。
“你们在这里!”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是宋元歌和水青。
他们已经戴上了面具,混迹在狂舞的人群里,挤到他们面前。
“若是没猜错,狐仙娘娘是从鹭台山下来的,看到那些红色灯盏了吗?”
鱼千慈点点头。
“亮起的地方,就是狐仙娘娘到达之处。”
“这么讲究排场啊……”鱼千慈遥望那些灯光,情不自禁吐槽道。
这么长的路,用到的灯算下来,没有上万也该有成千,走红毯也没这样有仪式感。
狐仙娘娘还没到,群众就已经自发让出一条道路,篝火与人影攒动,满是狂热与崇拜。
几人试着动用术法,还是不行。
“总之寻常路子上不了鹭台山,应当只能跟着这狐仙娘娘上去,我们等着吧。”水青道。
宋元歌颔首:“就在此处等吧,莫要走散。”
“啧。”
在他们斜上方的茶馆房顶,突然出现一声我最狂我最**的少年音。
鱼千慈赶紧和宋元歌使眼色,拉着楚青沅与他们拉远一步距离。
小雾率先跳下来,楼迦紧随其后,二人都戴上了狐狸面具,背着的长弓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你们还没死啊。”楼迦斜睨了鱼千慈他们一眼。
“幸运幸运!这不是遇见了无涯门的两位大恩人吗!”鱼千慈换上虚伪的笑脸,和周围的假人简直一模一样。
水青一愣:“你……”
宋元歌微笑:“是呀,凑巧遇见这两位小友。二位是?”
他看似不经意地轻扫他们周身衣饰:“原来是满月门的小友。”
“谁跟你们无涯门是小友……”与他一样,楼迦耶在观察宋元歌,看到他腰间垂下的金蝶挂饰时,刺头的话稍作停顿,随即冷淡地哼了一声。
“宋元歌,我知道你。”
门派间流传的人物画像并不准确,但宋元歌确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他的金蝶玉佩。
他已名声在外多年,楼迦必须得警惕敬让七分。
“你们也是来调查鹭台山机缘的?”
鱼千慈在心底嗤了一声,这人什么都不愿意与她透露,却在宋元歌面前主动套起话。不过宋元歌向来擅长应付场面,换了她是没那个兴趣和耐心的。
“实不相瞒,我们只比你们早到两日,有同伴被选作狐仙娘娘的巫子带上了鹭台山。”相比楼迦,小雾显得非常有礼貌。
她又说:“我们被涌出来的游尸挡住了路,各位知道,满月门擅长用弓,近战对我们不利,因而没追上。”
“可是,”她拿出一块令牌,“那人的魂牌有了裂隙,不知生死。”
“这么说来,你们也不知道怎么走出这地方嘛。”鱼千慈小小毒舌了一下,得到楼迦眼刀一记,适时闭上嘴。
“就按目前状况分析,必上鹭台山不可。”小雾蹙眉,十分担忧的样子。
“既然无涯门的宋元歌在,我们等着出去就行了。”楼迦笑,只是那笑不进眼底,颇有种挑衅感。
宋元歌不愠不怒,只道:“在下尽力,也请二位相助。”
“定当竭力。”小雾拱手。
他们说话间,红艳艳的灯火已经燃到了鹭台山底,鱼千慈张望而去,看见一顶高高的轿子,两列六排笑脸狐狸面人开路,所到之处撒遍红花。
“喂!”
鱼千慈转头。
楼迦用下巴看人,指指她手里的面具:“戴上。”
鱼千慈很顺从地戴上了,问:“那要是不戴面具会怎样?”
“不知道。”
小雾补充道:“会变傻。”
原来与满月门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队伍,但他们出来没有带钱,便没有买面具。
狐仙娘娘的轿子过去以后,那几个老实人就都痴痴傻傻,不知所终了。
楼迦不再看他们这边了,而是找了一个能坐的木凳,指挥小雾来将木凳擦干净,径直坐上去。
一副颐指气使的少主做派。
鱼千慈倒也没有多看不惯他,这人一看就是在家里被宠坏了,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
身边的人群更加骚动,发出激动不已的呼喊,他们在声潮中却还是可以听到狐仙娘娘轿子上摇曳作响的铃铛声,仿佛这铃铛声是响在脑髓中。
楚青沅的心随着轿子的出现,越来越沉,好像沉进了水里。
那日被真棠挑破以后,他才恍然大悟。真棠教给他的心法可以让他的灵力与妖力彻底分开,于是他才可以在动用术法的时候不暴露身份。
可是在九尾造就的这座鹭台山里,除非他与他们分开,否则势必会暴露……
为什么?
为什么即使它死了都不放过他呢?
若是此时鱼千慈分神看楚青沅一眼,就能看见他跳跃火光的黑眸中,涌现出了丝丝缕缕的暗金,那是只有妖类才会有的瞳孔颜色,本该豪无杂质的纯粹,可在他眼中却如暗流。
是悄然流淌的金色暗流,涌动在墨中。
这周榜单字数完成了。。
第一个榜肉眼可见的数据惨淡,比之前两本都惨淡,对我的打击非常大(可能是最近特别脆弱),意识到自己其实不具有天赋,也没有了足够充沛的情感。现实生活中的我苍白,我的手里又怎么诞生出有血有肉的角色。
这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总之按照这个涨幅,可以预见未来的崩溃。
我目前三次的状态支撑不了单机作战,已经有了严重的失眠问题,这本存稿到狐鬼鸣结束,算是交代完了男主的身世,发完后就是缘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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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狐鬼鸣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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