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衡一直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有一种微妙的格格不入感。
他没有对自己生活的时代的归属感,对权力和地位也没有半点掌控欲,从小到大也没什么值得他感兴趣的事情,也不喜与人相处,更别提建立什么亲密关系。
他对待长辈很敬重,因为他们提供给了自己优渥的生活。
他对待身边的人很宽和,因为他们照顾了自己的起居。
他对待朋友……他没什么想交的朋友。
路衡此人的内核应该是冷漠的,真要说朋友,也只有那因着世家旧交被迫与他成为好友的姜述,和他在春日宴上遇上的志趣相投的谢衍川,仅此二人能配得上做他路衡的朋友。
皇室里的尔虞我诈路衡时时刻刻不在体验,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的腌臜手段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只要他出手,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姜述曾经说他是天生适合做帝王的人,路衡不置可否。
他确实觉得自己的冷心冷情是作为帝王的其中一个特质,但像他这样的人坐上那个位置,真的能为万民着想吗?
更何况,路衡也不是很在乎那个位置。
他是萧皇后所出,帝后感情和睦,路衡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万人瞩目。
那些东西本就顺理成章地属于他,路衡自出生就知道了。
说起来,他怎么还记得起来自己出生想的什么?
三岁那年,母妃告诉自己有了一个弟弟,起名叫路知。
母妃说路知是自己的亲兄弟,路衡点头,心里却门儿清。
父皇选母妃做皇后还真是选对了,母妃是个识大体的人,还有着宫廷内少见的善良心肠。
路知才不是从母妃肚子里出来的,他是吴婕妤的儿子,吴婕妤难产死了,是母妃善良,才让这个还在哇哇啼哭的娃娃做了自己的亲弟弟。
寝殿内还有些混乱,奶娘抱着路知哄着,没人发现,路衡这三岁的小孩儿脸上竟然出现了皱眉不耐的表情。
他哭起来好吵,烦死了。
路衡在一旁看了这个吵闹的娃娃很久,久到奶娘把路知哄睡了,他才又上前,仔仔细细地将路知又看上了一遍。
他睡着的样子很乖巧,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还怪可爱的。
嗯……他见不到母妃了,还怪可怜的。
“二皇子殿下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弟弟呢!”一旁的奶娘小声说道。
行吧,多个弟弟也没什么不好。
两个人一起长大,路衡本着做哥哥的原则,对路知一直照顾有佳。
不过路衡一直觉得,他就算对路知再好,路知也不会对自己交心。
路衡的个性本就不好相处,但他对路知还是有着几分耐心的。
路知看起来明显是不想和路衡打交道的样子,对自己的关心不冷不热,人前倒是会装出一副与自己兄弟情深的样子。
嗯,他这个弟弟,像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无所谓,反正他也就是给母妃面子,平日里多照看路知几下,路知既然不想和他扯什么关系,他自然也不会多管。
路衡就不知道他这弟弟到底是怎么长的,小时候跟着自己也没学点好,那些宫人之间的小手段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算了,路知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他背后里使的那些手段也上不得台面,没什么威胁。
路衡越长大,越觉得自己好像和别人都不一样。
他好像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走,在未知的规则下按部就班地生活,然后成为一个理所当然的核心存在。
别人会犯错,路衡不会。
别人会受惩罚,路衡不会。
别人会有七情六欲,路衡不会。
路衡决定反抗一下,情情爱爱的他不在乎,叛逆心理还是可以有的。
于是路衡在自己十四岁的时候,等来了这个机会。
他将父皇赐给自己的教授男女之事的教习姑姑赶了出去,并在第二日,于众人面前宣布了自己不近女色,喜好男风。
万众嘱意的太子是个断袖,要是登基,皇室的血脉可能就要断在路衡手里头了。
父皇的脸都气绿了,但是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没有教习姑姑,也没有通房,那些想要攀上自己的莺莺燕燕也在这个重磅消息的宣布后都消失了。
太子之位还在,没有人责罚他,也没有人来训诫他不能这样做。
这么大的事儿,竟然都没掀起什么涟漪。
真没意思。
路衡开始跟着父皇协理政事。
玩弄权势就是如此简单,几场宴席,几句暗示,路衡就能在朝中拥有不少坚定支持他的党羽,他有了自己的势力,有为自己办事的人,谢衍川和姜述都是他的心腹,北镇抚司的霍启也被他收服成为了暗棋。
父皇或许不知道,也或许是默许。
北地战乱,谢衍川被父皇派出去平反了。
朝中的党羽受人离间,路衡差姜述去查清楚。
路知也在不知不觉间变了,他放弃了自己那些浓墨重彩的花衣服,改穿起了一些清淡的颜色。
人靠衣装,路知本就生的好看,放弃了那些大红大紫,路衡竟从路知那些清新淡雅的打扮下品出了一些清冷之感来。
路知的行事言语似乎也端起来了,举手投足间皆是风雅翩翩,从前莽撞造作的样子都不见了。
从前偷偷把心思放在路衡身上的那些世家也将心思转向了路知,从姜述的盯梢回复来看,还真有不少世家试图通过偶遇来将自己家中的女儿和路知搭上线的。
啊,原来路知是这个目的。
路知似乎在朝中也笼络了不少支持他的势力,最近有些飘了。
他会在私下无人时故意与路衡偶遇,说些让路衡觉得极为可笑的挑衅话。
稍微有点权力就沾沾自喜了,真沉不住气。
路知想要什么路衡清楚,但就凭路知的本事,他必然是夺不走的。
不过路衡觉得很有意思,他不介意和路知玩上几局。
于是路衡应下了路知的鸿门宴,在中秋家宴上假意醉酒,被路知安排好的宫人带到了路知准备好的房间。
房间里被燃了迷情香,路衡闻得飘飘欲仙。
路知当着自己的面一件一件地褪下衣衫,他将自己的外袍撕碎抛在门口,将里衣扯得凌乱,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
于是路衡顺着路知的意思将人压在了身下,饶有兴味地听路知发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喘息声。
房门被人推开,自己也被路知推开。
他听路知用还带着**的嗓音为自己求饶,用弯弯绕绕还勾人的架势说些让父皇更暴怒的话,还假惺惺地挤出两滴泪来。
呵,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刚刚两人叠在一起的时候,可是谁都没起反应。
父皇禁了自己的足,把路知也一道禁了。
路衡看着路知委屈地应下,还被父皇宽慰了几句。
啧,原来是男绿茶,真是恶心。
不对,什么是绿茶?
父皇不行了。
路知的手段真是让路衡有点刮目相看了,他竟然趁着父皇驾崩的乱子改了诏书。
路衡被路知囚在了东宫,路知以“代理朝政”的名义上了位。
“太子身染不治顽疾,由三皇子代理朝政。”路衡看完了姜述送进东宫的密信,嗤笑一声:“胆子真小,何不直接解决了我。”
先帝驾崩,朝中动乱,北地虎视眈眈,内忧外患。
路知既然想管,那就多管管。
他不介意让路知再多高兴一阵。
只不过路知还真是没什么本事,路衡装模作样地过了五年的可怜日子,路知才将这动乱平复下来。
里面还不乏许多路衡暗中的操控。
好了,时机差不多了,他该出手了。
“知知!”路衡下意识喊出了口。
路衡亲眼见到路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下一秒,他听到了从自己口中喊出的那声亲昵的称呼。
什么情况?路衡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句话好像不是他能喊出来的。
于是路衡派禁军将在场的人都遣散,打算独自去看看路知的尸体。
路知的四肢和脖颈都有很明显的折断痕迹,口鼻处还残留着大量涌出的鲜血,一身白衣已被尽数染红。
嗯,是死了没错,死透了。
正当路衡想为路知拭去脸上还鲜热的血痕时,他面前闪过一阵刺眼的白光。
嗯?眼前的路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像是死亡,而是……沉睡。
在探到路知呼吸的那一刻,路衡觉得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路知竟然没有死?!
不仅没有死,路衡仔细检查了一番,面前的路知身上竟然没有半点伤口。
他口鼻间的血迹全然消失,唯一能证明路知是真的从高处坠落的,只有那一身血衣。
他……不是路知?
眼睁睁见到如此怪力乱神的一幕,路衡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甚至都没有一丝恐慌。
路衡将躺在地上的人抱起,温热的血染红了他身上的金色龙袍。
他沐浴了怀中人的鲜血……
嗯……路衡深呼吸了一口,两人身上皆是厚重的血腥气。
他的世界……他的思想……怀中的人……
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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