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浑小子死哪去了！”
将军府门口，谢咏靖的大嗓门响彻了整条街。
谢咏靖，也就是这将军府的主人，有一妻子名为徐宁宁，是前骠骑将军徐啸的独女。
谢咏靖十五岁便跟着徐啸征战四方，是徐啸当之无愧的爱徒。
他与徐宁宁十六岁定情，二十二岁成亲，但因战乱不断，让徐宁宁独守空房了六年。
在谢咏靖二十八岁那年，战乱渐缓。
那一年，徐啸老将军正式告老还乡，解甲归田。
可不出半年，北疆再度来犯，掀起滔天战火。
谢咏靖被景隆帝任命为当朝从一品骠骑大将军，继承了师傅徐啸的衣钵，率兵攻打北疆。
历时两年，谢咏靖打了无数场漂亮的胜仗，荣光归来。
家中妻子终于盼得丈夫归来，而谢咏靖也终于能过上平静而温情的日子。
第二年，徐宁宁有孕，十月后生下长子，取名衍川。
山川绵衍，所见皆是祖国大好河山。
而那个被称作浑小子的谢衍川，正懒洋洋地躺在后院的树上，嘴里还衔着一片柳叶。
听到他爹的怒吼，谢衍川也完全不为所动，反而将柳叶折了折，双唇一抿，自顾自地吹了段欢快的无名小调。
“哎呀小少爷啊…哎呀，快下来吧！”管家在树下仰着头急得来回走：“老爷说了，今日是春日宴，少爷您必须得去的，可别耽误了时辰啊！”
“不去。”谢衍川随便把叶子一丢：“不过一群官老爷的赏猴宴，我爹竟还想送我去做猴。”
“什么做猴！”谢咏靖的怒吼把树上的谢衍川震得一抖：“还不快下来！整日挂在树上才像个猴！”
“哎呀老爷。”徐宁宁听到了院内自家丈夫的大嗓门，小跑了过来，拍了拍谢咏靖的后背：“衍川还小，你这么凶地吼他干什么。”
“你就宠他吧，宠得他无法无天。”谢咏靖冷哼一声，却还是收起了怒意：“就一炷香的时间，给我滚到门口来！”
谢咏靖负手离开，谢衍川灵巧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对着谢咏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衍川，不许对你爹不敬。”徐宁宁拍了拍谢衍川的头，谢衍川从小就比同岁男孩个子高了好多，如今八岁已有近六尺高：“快去更衣吧。衍川都这么高了，是个大孩子了。到了和你爹出去见见世面的时候。”
徐宁宁的声音温柔，也不常训斥谢衍川。
谢衍川一向吃软不吃硬，最是听母亲的话，便回房更了衣，老实地去府门口找了父亲谢咏靖，被一路提溜着去了春日宴。
“这次的春日宴，皇室的几位皇子也会来。”马车上，谢咏靖叮嘱谢衍川道：“你可得给我小心些，别冲撞了贵人。”
“知道了爹。”谢衍川扁嘴，好奇道：“都有哪些皇子来啊？”
“大皇子路裕安，二皇子路衡。”谢咏靖瞪了谢衍川一眼：“净知道瞎打听，今日你可是要上台比试射艺的，别给爹丢脸。”
“射艺你还不放心我啊。”谢衍川大大咧咧道：“那些世家公子每次射艺课都哀声载道，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们连拉开弓都费劲得很，还能比过我不成？”
“自大轻敌是军中大忌！”谢咏靖一巴掌拍到谢衍川的后背上：“你这脾气，真该跟我去军营里好好磨练磨练，让你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
谢衍川歪过了头，没做声。
两人很快就到了春日宴的场地，那是在西郊的一处射猎场，因为地大空旷，每年春日都会搭台举办春日宴，由各大世家的子嗣进行君子六艺的比试。
谢衍川学东西快，真要比试定是不会输给他人。
但他并不是个爱争胜负之人，也无意显得自己多厉害，便找了个角落躲懒，只待父亲到了时间叫自己上台，上去和猴一样耍上一段就好。
谢咏靖知道谢衍川的德行，但只要谢衍川能老实坐着不起乱子，也没必要时刻管束着。
女眷那边的琴技和书画已经比试完了，转眼就轮到了谢衍川这头。
谢衍川不情不愿地上了台，正打算在弓箭架子上挑上一把看起来顺眼的弓，身旁又来了个人，与他并肩挑选。
谢衍川扭头看了一眼，倒是舍不得移开那打量的目光了。
身旁那人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骑装，比他矮上半个头的样子，明明是个小孩子，却隐隐透着些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气场，仅是一个站立的侧影，便已是芝兰玉树的风采，直叫人挪不开眼。
而那人似是感受到了谢衍川的视线，也偏过头来看他。
这简单一眼，更是让谢衍川愣了神。
面前的人生得是极为俊逸的容貌，可以想到他再长几岁，该是如何的玉树临风。
可他的眼神确是平静无波的，像是没什么情感起伏一般，但又不是那种让人不适的漠视感，让谢衍川觉得好生奇怪。
那人见谢衍川没有与自己交谈的意思，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又转过头去从架子上拿了一把弓，就自顾自离开了。
谢衍川这才发觉自己挑了太久的弓箭，也从架子上随意抓了一把，转身跟了上去。
射艺组共八人，两人一组进行比试，待决出胜者，再由每组的胜者进入下一轮比拼，直到选出最终夺魁之人。
谢衍川射艺不俗，与那些世家公子比试更是小儿过家家一般，轻松赢下两场胜利，毫无悬念地晋级到了最后的角逐。
射艺赛场极大，除了和自己比拼的那位，并看不到其他参赛者。
所以当谢衍川看到他最后的对手之时，倒是有些惊讶了。
是那个与自己刚有一面之缘的少年。
“正中靶心！”
谢衍川还愣着神，便听那监场的判官高声宣判了那人第一箭的结果。
谢衍川立刻来了兴致，目光紧锁在不远处那抹月白色背影上。
那人已从地上放置的箭篓中抽出了第二根铁箭，手挽长弓，箭尾利落上弦。
随着一道破空风声，一簇银光闪过——
“正中靶心！”
谢衍川不由得双手击掌，大喝一声：“好！”
那人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见是谢衍川，不卑不亢地冲他微点了点头，又转了回去，再次取箭搭弓。
“正中靶心！”
“正中靶心！”
……
“正中靶心！”
那人毫不犹豫地连射十箭，中途未曾休息过片刻，却丝毫没有气喘，每箭还均是最好的成绩。
谢衍川不禁正视起这个对手来。
而那个俨然被谢衍川重视起来的少年，只是平静地将弓放回了架子后，又走到谢衍川面前，摊开手掌，做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邀请姿势。
“到你了，谢小公子。请。”
谢衍川才愣了愣神的功夫，那人就又转身离开了。
那道月白色的衣角飘过，谢衍川回过神来。
他用力捏住了弓，快步走向比试位置，也如那人一般，取出铁箭，利落地搭弓拉弦——
“正中靶心！”
谢衍川也毫不犹豫地连射了十箭，每箭均正中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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