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学,进入大三下学期。
出了正月,乔绵兴致勃勃地拉着周铮去理发店剃头——上次说要给他剪头发,因为期末考试周的缘故,未能成行,这次怎么说也得给他剃了。
才一个寒假未见,他的头发都快及肩了,虽然这样也挺帅的,很有日系的颓废美,但头发遮挡着眼睛,总归是不方便,人也看着不精神。
果然从理发店一出来,人就清爽多了,理发师手艺不错,不仅给他剪短了,还在侧面推了几剪子,周铮属于头骨优越的那一类男孩,后脑勺圆润饱满,剃短后更能体现出完美的头型,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充满朝气和少年感。
乔绵围着他转了一圈,怎么看怎么满意,最后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把他的头顶,手感与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你的头发好硬,听说头发硬的人性格也刚硬,可你不是呢。”
周铮皱眉向后躲,“别摸头。”
乔绵玩心大起,故意去摸,笑道:“摸摸怎么了?会长不高么?”
两人一个闹,一个躲,都笑起来。
看着周铮剪完头发后露出来的清隽眉眼,乔绵内心一窒,仿佛看见了他高中时的样子,那个永远干净、待人温和的男孩。
突如其来的,她停下动作,说:“周铮,我希望你永远像现在这么开心。”
周铮有一瞬间的愣怔,又露出熟悉的表情,带着点失意,丧气,和原因不明的忧郁。
每当看到这样的他,乔绵总会有种淡淡的心疼,想将他抱进怀里安慰,所以就算周铮与她在一起时不太热情,甚至游离在外,她都可以原谅。她心想自己完了,竟然不是喜欢,而是对一个男人产生了怜悯心。
完全是出于冲动,她踮起脚,凑到周铮脸上亲了一下。
周铮似乎有些慌乱,条件反射地往后退避,愣愣地看着她。
乔绵不知道,这一幕,全部落进街边一辆黑车后座的人眼里。
司机战战兢兢地看着后视镜里的男人,而他死死地盯着窗外,那对嬉戏打闹的情侣,手指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凸,指关节泛出苍白,手边是一束鲜花,一盒巧克力,和一份精美包装的礼物,远渡重洋而来,却永远没有机会送到主人手里。
“药先生?”
“开车。”
车窗缓缓升起,男人冰冷地下达命令。
.
3月20日,是春分,也是乔绵的生日。
已经有几天没收到周铮消息,也没见到他的人,虽然他经常这样做,但今天毕竟日子特殊,是她的生日,乔绵就算再好的脾气,也有些不高兴。
拨去电话,那边无人接听。
乔绵按断通话,正闷闷不乐时,来电铃声响起,她心中一喜,低头却见不是周铮来电,而是一串熟悉号码,有些慌乱,接起:“喂?”
“我在楼下。”
一句话打得她猝不及防,手机险些没拿稳。
“你……你回来了?”
那头许久未出声,乔绵的心提到嗓子眼,听见他说:“出来吧,去吃饭。”
电话挂断。
去吧,还是得去,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吃完这顿散伙饭,那就真是互不亏欠,再也不见了。
乔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深呼吸一口气,下去了。
她出门后,床帐里的郝莉莉掀开床帘,冷冷地笑了一声,又钻回去了。
药抒然在楼下,虽然已经开春,但北方的气温尚未回暖,碰上倒春寒,冷风往脖子里灌,路上的学生依旧裹着过冬的夹袄,可他却穿得很少,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衣,外面搭着一件黑色风衣,长度到小腿位置,愈发衬得人长身玉立。
他靠着车,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慢慢地抽,烟雾袅袅上升,在半空盘旋。
抬眼看见乔绵,他姿势不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在他的注视下,乔绵硬着头皮走过去,抬手尴尬地打个招呼,问:“去哪儿吃?”
他低头,视线下移,答非所问:“生日快乐。”
乔绵不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生日,“谢谢。”
“礼物不在这儿,待会儿给你。”
“不用给了,我真的不需要礼物。”
乔绵一脸诚恳地拒绝,正如之前的每一次,说完又问:“我们吃什么?去哪儿吃?”
她此刻急于吃完这顿饭,快点结束这段关系。
药抒然没回应她的说法,只顺手掐灭烟头,快步走到副驾驶那一侧,拉开车门,冲她说:“上车。”
路有点远,乔绵坐在副驾,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从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变成郊区的荒凉破败。
“我们这是去哪儿?”
“吃饭的地方。”
可是……这么偏的地方,会有餐厅吗?
似看出她心中所想,药抒然淡声解释:“在山上。”
山上……是农家乐吗?
乔绵扭头看他,手指不自觉地抓紧安全带,有些不安:“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城里不是有很多餐厅吗?”
他冲她一笑:“今天是最后一次,想创造一些特别的回忆。”
“最后一次”,这四个字奇异地安抚住了乔绵,对啊,反正是最后一次了,没什么好怕的。
她望向窗外,车玻璃上倒映出她的脸,有些紧张,却很坚决。
车越往前开,人烟越稀少,由于车程太长,乔绵在路上睡着了,再一醒来,人已到了目的地,车门打开,药抒然躬下身,正要给她解安全带,似乎打算把她抱出来。
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他的睫毛,扇子似的垂下来,遮住半片瞳孔。
乔绵下意识地往后缩,却被安全带绑住,不得动弹。
药抒然若无其事地直起身,说:“下来吧,到了。”
解开安全带,乔绵下车,不禁被眼前的景色惊了一下。
绿色,泼天的绿色,不管是参天的巨木,茵茵的草地,还是水边暗生的苔藓,似乎都只有这一种颜色。北方的初春还残留着冬季的萧索,乍然闯入这满眼浓烈的绿,就像是回到了南方的夏季,带有一种阴寒之气。
枝叶掩映之间,可以看见一条石子路甬道,通往一扇雕花铁栏杆门,一幢别墅静静矗立在那儿,依稀是十九世纪的乔治亚风格,穿过铁门,走入宽敞的花园,正中央就是一个大理石喷泉。
药抒然走在前面,边带路边给她解释,这是他的一个度假山庄,夏天常来这儿打猎消暑。
没有所谓的农家乐,整座山上,只有这一栋别墅。
乔绵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来这儿吃饭,左右四望,好在除了他们,别墅还有其他人在,大概是用人管家之类的,见到药抒然带人进来,都礼貌点头,退到一边。
“怎么样了?”
他脱下外衣,顺口一问。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上前接过,低头回答:“还在准备食材。”
“快点,客人该饿了。”他一边整理着衬衣袖口,一边侧头对乔绵说,“饭还没好,先去看看你的礼物。”
“我不……”
不等乔绵说完,他就抬腿向门外走去,乔绵只得跟上去。
他带着她从别墅后门离开,走上一条落叶铺满的小径,方向通往山上。
昨夜才下过雨,山路滑得很,乔绵脚下一个没注意,险些跌倒,被药抒然及时拽住。
“小心点。”
“谢……谢谢。”
乔绵想抽出手,抽不动,抓着她手腕的手如烙铁一般,她第一次发现男人的力气这么大。
“……松手。”
“路很滑,我不想再扶你第二次。”
走在前面的人头也不回。
不知道看礼物为什么要去山上,药抒然显然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以前虽然话也不多,但今天看着格外不对劲。
出门前,他换上了雨靴,袖子卷至手肘,上面青筋蔓延。不知为何,这副装束一换,他平时那副斯文有礼的精英气质荡然无存,身上多了一丝野性,变得有些……令人生惧。
走了大概半个钟头,眼前出现一幢小木屋,还没进门,乔绵就对这座木屋的作用有了准确的猜测,因为她听到了叫声。
门开,群狗齐吠,叫声之大,吓得她差点心脏骤停。
药抒然似早已习惯,摘下墙上挂着的手套,一边戴上,一边拎起门边早已准备好的一桶新鲜生肉,往里面走。
“我从小就喜欢狗,狗聪明,听话,忠心,永远不会背叛主人。但有人跟我说,狗跟我们家风水不合,所以我在这山上建了犬舍,把所有我想养的狗都送过来。”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解释。
天色渐晚,仅剩的几缕天光透过窗口的栅栏投射进来,在他的身上切割下一道一道的阴影。
每经过一个狗笼,里面的狗都站起来向他狂吠,冲到栏边叫唤,像恨不得从空隙中钻出来,白森森的尖牙看得人两腿打颤。
药抒然见惯不怪,戴着手套的手伸进桶中,拈起一块血淋淋、带着筋膜的红肉,扔过去,狗顺着肉飞来的方向奔过去,凶猛地撕咬起来。
当走到尽头,桶里的肉也空了,他将锡桶放下,对着黑暗中某个方向招了招手,一个庞然大物从墙角阴影处走来,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乔绵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条狗。
该怎么去形容这只狗呢?
反正给乔绵最直观的印象,只有一个字——大。
它体型巨大,背部的毛发漆黑油亮,静静地走到栅栏边,蹲坐着,不像其他狗一样狂叫。但乔绵很快发现,它不是不想叫,而是嘴上绑着止咬器,叫不出声。
“这是什么狗?”乔绵出声问。
“罗威纳犬,世界上最凶猛的烈性犬之一,常用作军警犬。它叫波比,是赛级犬,长得很漂亮是不是?”
药抒然蹲下,手伸进栅栏,摸了摸猎狗的脑袋。
波比竟然顺从地仰起头,很通人性似的,蹭了蹭他的手掌,迎合他的抚摸。
乔绵也想试试,却被药抒然一把抓住手指,皱眉警告:“小心,它饿了一星期,正是敏感的时候。”
果然,她还没凑近,刚刚还乖顺的狗一瞬间站立,切换成攻击状态,冲她龇牙,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
“……你为什么不给它吃的?”
“做错了事,它咬坏了我最喜欢的一件家具。”
他说着,手亲昵地搔了搔狗的耳朵,然后绕到它的颈后,解开卡扣,嘴套就被摘了下来。
乔绵看得心惊胆战,没忍住提醒:“你小心啊……”
他回以一笑:“不用担心,好狗从来不咬主人。”
虽然是这么说,但乔绵还是很害怕,罗威纳犬的眼神里似乎藏着原始的凶性,只是迫于威胁暂且压抑着,看着药抒然修长的手指在它嘴边转来转去,乔绵怀疑这狗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一下给他齐根咬断。
“有些狗也是需要训的,才能变成听得懂指令、合主人心意的狗。”
他向上摊平掌心,波比就乖巧地把爪子搭上去,舌头垂下来,不停地分泌着唾液。
“知道怎么训狗么?很简单,做对了,有奖励。”
药抒然满意地摸了下狗头,像是呼应他说的话。
“相应的,做错了,就要惩罚。”
他起身,看向乔绵的目光似乎略带深意,稍微停顿两秒,随后越过她往里走去。
“走吧,去看你的礼物。”
绕过一个转角,乔绵看见这竟然还有一间房,不同于方才的狗笼,门是钢制的,上面开了个巴掌大的气窗,大概是工作间。
门上挂着锁,药抒然掏出一把钥匙,捅进锁眼打开,同时侧身相让,优雅欠身,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
“女士优先。”
房间内未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黑暗中,依稀可见地上一团什么东西,似乎还是活的,因为动了一下,有锁链响动的声音。
以为又是狗,乔绵吓得躲去药抒然身后,他好像笑了一下,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背。
“别怕。”
他走去墙边,按下开关,猛烈的强光刺激得乔绵下意识闭上双眼,再睁开时,人如堕冰窟,狠狠地愣住了。
不远处的墙角,那团活物不是别的,正是多日不见的周铮!
他被扒得浑身赤.裸,除了一条内裤,再无其他衣物,更可怕的是,他的脖颈上还拴着一条铁链,嘴上戴着和刚才罗威纳犬一样的止咬器。半跪在地上,眼睛看着乔绵的方向,发不出声。
“……”
乔绵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看到的这一切。
后背贴上一块热源,药抒然将她半拥进怀,轻嗅她的发丝,忽然发现她深埋着头,长指挑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黑色乳胶手套混杂着难闻的橡胶味,血腥味,还有给狗喂食时沾上的肉屑,乔绵恶心得想要呕吐,她拼命挣脱,可下巴上的手指却如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她终于感觉到了恐惧,眼泪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滚落,一路跌入男人的掌心。
他贴近她的耳畔,嗓音放轻,无比温柔,仿佛与爱人耳鬓私语。
“喜欢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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