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脑子飞速旋转,检索从小到大的记忆,把自己的缺点想了个遍,一边回想一边口头改正:“……我再也不拿奚哥的新料子给隔壁的裁缝铺的隔壁的饭馆的小女儿了,再也不在团子的奶糕里撒辣椒粉了,再也不偷拿何云房间里的新药丸了……还有寒钰,你藏在房间的钱,我……也不拿了,呜呜呜呜……你换个地方藏吧,太好找了我总忍不住……”
众人:“……”
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众人看戏的目光渐渐严肃下来,苏奚直眉瞪眼的怒了,忙拍何云肩背:“你听听你听听,我说东西怎么凭空不见了呢,原来是这小子拿的,我不管,反正这小子现在是王爷了,我要让他十倍奉还!”
时令哭着打了个嗝,停了下来,抹了眼泪朝前看去,就看到三张无比古怪的脸——苏奚一脸怒容,寒钰少见的也是一副怒态,反倒是何云,是一副悠哉的“你倒大霉了”的情态。
他挂着两行清泪,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个问号。
小斯以前在施府干活的时候,一天到晚跟在施严华后面擦屁股,忙得头重脚轻,找不着北。自被“借调”到武安王府以后,陡然清闲了起来,作为王府临时管家,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这位小王爷的身体养好,秉着凡事觉不打扰主子的原则,小斯一手包揽了王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事宜。
小斯全名阳斯为,王府的杂役们不敢跟着主子们一起叫,于是统统叫他“阳管家”,明明别人也没叫错,阳斯为就是感觉莫名的不对劲,仿佛不是在叫自己似的。
这天,送小王爷去了南望街后,小斯回到王府,琢磨着晚上炖点儿十全大补汤给王爷送去——人不回来住,东西可以送出去给王爷喝嘛,施严华发过话,补药那是一顿也不能落下。
没一会儿,小斯就收到了他家王爷——也就是时令的亲笔书信。
半个时辰后,小斯擦掉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的跟时令回话:“王爷,这些就是皇上最近赏的新料子和一些金银,除了不好搬动的器件,其余全在这儿了。”
时令很满意,慈眉善目的说:“好好好,辛苦你了,小斯,先坐下喝口茶吧。”
又转头对众人说:“奚哥,喏,你的新料子,这比那什么琉璃织金的料子好吧,来,寒钰,这几个金元宝给你,之前的那钱……你就忘了吧,至于团子的糕点,算了,他睡着呢,区区小事,各位就不要告诉他了吧,还有云哥,你的药丸我是没法还给你了,这里的其他东西全是你的,看上什么挑什么。”
小斯:“……”
原来王爷是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拿钱养了一群“红颜知己”。
众人一时皆大欢喜,喜气洋洋。
时令就挨挨蹭蹭的挤到何云身边,谄媚的问:“那什么,哥,那事儿……就算过了吧?”
何云正吹毛求疵的鉴赏王府藏品,颇为中意一套素墨砚台,拿起来仔细观赏,闻言,他瞥了时令一眼,淡淡道:“下不为例。”
时令眼睛放光,心情一下阳光明媚起来,喜滋滋的一瘸一拐蹦到苏奚身边,甜滋滋的叫了一声“奚哥!”
苏奚爱不释手的捧住华服锦锻,头也没抬的回:“我本来是不打算原谅你的,不过看在你如此有心的份儿上,我就暂时原谅你好了,记住,是暂时的……除非以后你府里的华服统统都先让我挑!”
时令咧嘴一笑,“没问题!”
素弦大多数时候跟苏奚混在一起,因此对待时令没有自己的态度,反正苏奚这里一放晴,他也就跟着开花,不需要时令特意说什么——时令拿过一块通体透亮的碧玉,来到管乐面前,轻轻的放在柜台上。
管乐眼睛一扫,奋笔疾书记账的手顿了顿,道:“干什么?”
时令自觉有愧,好声好气的道:“管先生,这段时间多有麻烦你,这块玉正好可以拿来磨算盘珠子,到时候穿在一起,一定很好看。”
管乐歪过头,不客气的说:“哟,财大气粗,这是显摆来了。”
时令无奈,也不好跟管乐对呛,抿抿嘴,平心静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得出来,管乐是这一屋子人里最生气的,跟何云他们生气的原因不同,管乐是为了顾离尘——时令心里明镜似的,所以对管乐的不客气照单全收。
时令从小到大不是个按部就班,墨守成规的人,因此常常犯错,也因此,他道起歉来炉火纯青,已然达到十成功力。
管乐不理他,时令就跟木头桩子似的钉在面前,眨巴眨巴眼睫毛,颇有楚楚可怜的味道,但他到底是个男人,此招对管乐没用。
只见管乐不耐烦的合上账本,道:“褚王爷,这东西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稀罕,还有,今天厨娘不在,您自己寻饭辙吧,我先走了。”
遂头也不回,三步并作两步,回后院了。
被甩下的时令求救似的看向众人,众人摇摇头,又统一的转向现场唯一的南望馆成员——素弦。
“……”素弦呆木木的说:“我没惹过他,不知道咋哄……你可以找馆主,他两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应该知道法子。”
时令:“……”
他本来的计划是先哄好管乐,然后再从管乐那寻求哄好顾离尘的法子,现在不但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把情况弄的更遭了。
顾离尘虽然没对他“恶语相向”,但就之前的情况来看,怕是最不好哄的那一个,加之管乐还被他气跑了……
形势艰难。
晚上,厨娘果然没送饭——厨娘给何云他们送了饭,单单没给时令送饭,连小小的团子都有单独的一份餐,就时令没有。
好在小斯作为一个合格的临时管家,从王府里送来了他的病号饭。
苏奚本来挺有兴趣的,揭开盖子一看,一水儿的补药味儿,熏的眉眼皱起,遂敬而远之,并对时令露出了无比同情的目光:“你吃这玩意儿吃多久了?”
时令:“自受伤起就一直吃……”
苏奚“啧”一声,拍拍时令的肩膀,“活该。”
时令:“……”
饭毕,众人依次歇去,何云招手让时令过来,问:“你晚上睡哪,我看管乐好像没给你安排。”
时令嘴唇蠕动,没说话。
苏奚一把拦住何云,将头搭在何云的肩膀上,意味深长地说:“你管他呢,他一个王爷,还能没有地方住么,多管闲事。”
素弦不着痕迹从两人中间挤过,扶住苏奚,将之从何云身上撤离,语调平平道:“你喝酒了,该早点休息。”
苏奚“啊”一声,纳闷:“我没喝酒啊,哎哎!你别拉我,我自己走!”
时令脸色复杂的看着这两人拉拉扯扯的背影,问何云:“他们……”
何云“嘘”一声,满怀欣慰的道:“有了素弦这个女婿,南望馆落入咱们手中是早晚的事,你别打岔啊,懂点事。”
时令:“……”
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何云脑子里在想什么,素弦充其量是南望馆的二把手,要说将南望馆收入囊中,应该把顾离尘收了才对,要是顾离尘做了隐楼的女婿,那让南望馆改姓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咳!自己在想什么!
时令甩甩脑袋,强迫自己正常一点。
是夜,打发走了小斯后,时令一人走在通往后院的走廊中,其他人都睡下了,管乐虽说不待见他,但也没有特别针对他,除了不理他,并没有限制时令的行动——于是他谢绝了郑伯要给他安排房间的好意,自己一个人在深夜的走廊里踌躇。
拐杖点地的声音于深夜中异常醒目,时令第三百五十次看向顾离尘的房门——他不信顾离尘不知道他在门外。
房间里灯火澄明,顾离尘分明还没有歇下,既然知道他在外面也没有多此一举的吹灭蜡烛……那就是在等他了?
时令左想右想,心一横,架着拐杖就“咚咚咚”的过去敲响了房门——既然你不出来,那就我进去好了。
等了许久,房门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时令头一低,有心想打退堂鼓,拐杖不小心的触到房门,将其推开了一点点——又一次的不锁门。
回想起熟悉的情景,时令心头一暖,再不犹豫,进了顾离尘的房间。
还是熟悉的陈设——矮桌,躺椅,屏风,熏香还有书桌前看书看的入神的顾离尘。
时令眼也不眨的看着顾离尘,好像很久没有看见过了似的——事实上,他的确是很久没见顾离尘了,自洛平一别后,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时令:“顾……”
话未及出口,便已然哽咽。
与此同时,顾离尘好似终于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他抬起头来,站起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褚王爷?怎么到这里来了?快请坐。”
听见这个称呼,时令不易察觉的眉头一蹙,回道:“我,我没地方去,想来看看你。”
顾离尘远远的站在那边,是一副并不准备来扶他的姿态。
时令撑着拐杖的手一紧,腰身绷直 ,心里有点委屈。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方便走动,明明知道他身体虚弱,明明知道……他是来道歉求和的——可他还是冷漠的站在那里,像一个有礼貌的陌生人,寒凉的看着他。
纵使来之前设想过了无数顾离尘冷漠的态度,时令还是被这劈头盖脸的现实砸了个粉碎——终究想象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不敢看顾离尘冷淡的眼神,时令丢开拐杖,狼狈的单腿蹦过去,坐在了顾离尘对面。
因着开门不利,时令的心里建设全盘瓦解,一时手足无措,设想好的用来打破僵局的那些话也不知飘散到了何处,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无言的尴尬开始蔓延。
不能让局面恶化下去,时令鼓足勇气抬头直视顾离尘,却发现对方正在专心致志的看手里的书——是那种全然不将旁人当回事的漠然,与之前想必,顾离尘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看书而已!
时令只看了一眼,惊觉顾离尘脸上不单单是漠然,还有那种被打扰了的不悦和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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