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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来

二师兄冯宗忆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萧葭一世都记得他回来那天的情景。

那时松柏等常青树黝深的墨绿色中染了层层娇嫩的新绿,绿意盎然,遍布山谷。春风装点,遮掩了山上人的悲伤。山中小溪边桃花怒放,沿溪水绕山,仿佛香气扑鼻的粉色绸子衬着玉带,环在山腰。

山间晴雨不定,早上还是响晴,二师兄到北山门时,下雨,仿佛不是水滴从云里落下来,而是天上一道白纱垂落地面,天地间像蒙着一层纱,风吹得纱动,振得白纱哗啦啦响。于是四围苍翠的群山便仿佛白纱上描绘的水墨画,缥缈如梦,恍然若仙境。

二师兄回来的消息早由飞鸽传上山,山上炸开了锅。萧葭刚听葛小川说起,便飞奔出门,往山下跑,不顾雨中石阶湿滑,连伞都不带。

半山腰,二师兄的身影就在那满目青翠、云雾缭绕中,猛然撞进了她眼里。他擎着一把玄色的绢伞,仍是俊逸出尘的身姿,但穿的乃是一袭不同以往的白衣,披麻,散着墨色的长发。萧葭一时愣在了原地。跟在萧葭身后的小弟子们连忙跑上前接过二师兄的包袱,又代他张伞,护送他一路上山到山顶的灵堂。

萧葭此前时常想他,尤其是在雾气氤氲的下雨天,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整个人沉浸在潮湿的气息中,心绪缠绵。但他真正在雨天回来,却与她想象中的样貌全然不同。

他听见萧葭唤“二师兄”时只淡淡对她点了点头,没有驻足,面上也没有丝毫波动。他脸庞苍白消瘦,下颏乌青的胡渣,一双凤眼布满血丝,眸子里琥珀色明暗不定,是萧葭看不透的深沉复杂。很陌生。

萧葭跟在冯宗忆身后,上山去。

宗忆没有用轻功,一步一步上到山顶石牌坊时,因牌坊前站着一个人,他停步。

“二师兄。”江靖斐的话音里竟夹带着哽咽。

三师姐向来刚硬如铁,情绪不见一丝破绽,乍闻哭腔,其余人等皆是心惊。

“靖斐。”宗忆答道。

萧葭听不出他的情绪。她仰起头,目光越过二师兄的肩膀,看着站在几级台阶上的三师姐,三师姐眼角分明有泪光。

但江靖斐终究没有在众师弟师妹面前落泪,而是将纤薄的腰背挺直,宛如山阶旁一丛翠竹,宁折不弯。她将身一侧,做个“请”的手势,说道“师父等你很久了。”

冯宗忆无言拾级而上,萧葭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感觉周遭一切都变得沉甸甸的,空气中水珠凝成了浓雾,二师兄头顶牌坊上开山祖师张西铭手书的“苍生为念”四个蓝色大字仿佛有千斤重,重到要将挂着白绸花的汉白玉石牌压断成两截。

大师兄冯泉钧肃然立在牌坊之后,身后是列队整齐的九歌山众弟子,正等着冯宗忆。见宗忆来,泉钧上前几步,满眼含泪,右手握上宗忆的肩,泪水应声而下:“师弟,你怎么……才回来呐……”

宗忆抱拳低头,行过师弟见师兄的礼,说道:“愚弟七日前收信,尽力赶回,可惜还是……”他喉咙深处也有泪音。

在场诸人,无不默默心算了一下信鸽飞行的速度,与“七日”作比,又与周围人彼此交换一个眼神。有些沉不住气的小弟子已经开始唧唧嚓嚓交头接耳。

似乎大师兄没有第一时间将丧信报与二师兄,而是拖了一两日。

到这时,萧葭忽然后悔先前盼着二师兄快快回来,也忽然懂得了夏星瀚莫名的恼火:

二师兄回来,师父去世以来九歌山上虚假的平静就不可避免地被打破了。

泉钧慨叹几句,执起宗忆手腕,说道:“稍后再叙,先随我来见过师父。”

师门向来兄弟和睦,执手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落在今日众人眼中,却好似有些扎眼。一时间众目睽睽,皆落在泉钧的手上。

宗忆随泉钧至灵堂,越近灵堂,宗忆脚步越沉重,举步越艰难,神情越凄惶,终于不慎绊倒在门槛,好像一场大梦醒来一般。倒地他也不爬起,不让人扶,伏在地上膝行至师父神牌前,仰天大哭道:“师父,师父,师父……”

这一哭,萧葭听出了悔恨,冯泉钧听出了委屈,江靖斐听出了不甘,落入诸师弟师妹耳中各有不同。

在场何曾有谁见过他的狼狈模样。九歌山子弟皆有名声在外,大郎“端”,二郎“侠”,三姐“毅”,四郎“沉”……二弟子冯宗忆,年方二十二岁便已挣得一个“侠”字评语,且江湖人赠美称“云中君”。他本该是落拓不羁的豁达潇洒,一举一动尽是风流,但此刻匍匐在地,衣裳凌乱,披头散发,任谁见了,都心生哀怜。

他是师父生前最得意的弟子。

天生颖悟,骨骼清奇,乃是不世出的天才。虽然修行资历比大师兄浅,但武学造诣毫不逊色,因此师父才会将每年出山荡寇扶弱的任务交给他。众人私下大多以为,将来师门传承, “管事交给大师兄管,但将我九歌山武学名声发扬光大,恐怕还要靠二师兄。”而在萧葭这类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心目中,他每次出山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无数,名满天下,威武生风,更是最能继承师父衣钵,成为“大侠”的人。

冯宗忆向来自视甚高,志气凌云,可如今师父竟将师门一切,连同他毕生功力,尽数只传与大师兄一人……

整个灵堂里回荡着宗忆一人的恸哭。其余人陪在一旁,各有心思。最终还是泉钧走到他身边相劝,与几个小弟子合力将他搀扶起来,前往同心堂议事。

同心堂里早摆好十三张交椅,中间一,左右各六。江靖斐见了,鼻孔里喷出“哼”的一声冷笑。在她以下,无人敢作声。泉钧静静转眸看了她一眼,但随即垂下眸子,保持默然。宗忆则仿若未闻。

“师父已仙去多日,当尽快入土为安。”泉钧没有废话,众人刚按顺序落座,他便开门见山:“他老人家临终前嘱咐,遗体应尽快火化——当时除了二师弟和几个随行的小弟子,众弟子皆在。”

宗忆道:“既是师父遗愿,自当遵行,为何……?”

泉钧看向靖斐。

靖斐目光极寒,“噌”地站起身来,扬声道:“今日师门齐聚在此,师父魂魄未远,我便问一问大师兄。当日师父中毒后,对你我二人说,趁毒尚未深入骨髓,将九成功力传与你,然后封闭经脉,入假死之态,以最后一成功力保住性命,等二师兄归来。为何,最后结局却是师父功力十成进入你的体内,而他老人家功力尽失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无法抑制体内之毒,暴毙身亡……”说着说着,她又红了眼。

只是这次红眼,不只因泪起,还有一股愤慨杀气。

一语既出,四座哗然。

“师妹,你这是……”冯泉钧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江靖斐抱拳:“还请大师兄给个解释。”

“我……我也实在不知!原本与师父约定如此,但不知为何,后来就变成……”虽然他早就知道三师妹会疑他,也早想好如何辩解,但事到临头还是顶不住压力。

江靖斐目光如刀剑般明晃晃对着他:“难道不是你贪心不足,趁师父体弱,吸取师父最后一成功力,害死了师父。”

底下众人越发如一锅沸水,议论纷纷。

冯泉钧脸皮连同脖子涨得通红。

九弟子葛小川跳出来说道:“若真是大师兄谋害师父,师父怎会留下遗言,要将九歌山尽数交给大师兄?”

江靖斐冷笑道:“师父仁厚,见毕生功力都已经传给了他,只得顺水推舟罢了。”

葛小川还要争辩,冯泉钧抬手向下一压,示意他不要再说。

“清者自清,我不自辩,众位师弟师妹若肯信我,便信,若不信……我亦……我亦问心无愧。”

靖斐上前一步,低头直直地逼视他,说道:“师兄,你当真‘问心无愧’么。”

“靖斐,不可对新掌门无礼。”宗忆不轻不重地说道。此前他一直沉默,没有做声。

靖斐扭头,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二弟宗忆奉先师之命行侠来迟,今率九歌山众弟子,叩见新掌门。”宗忆起身,一撩下摆,单膝跪地。

不只是靖斐石化当场,连萧葭也怔住。

四弟子袁慎然、五弟子顾乘帆、七弟子吴鲁诤、九弟子葛小川、十二弟子夏星瀚心下皆有了决断,见状皆跟着跪了。萧葭还在原地发呆,葛小川扭头一个眼色,夏星瀚忙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拉下来,萧葭下意识地挣扎,但被他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随后,十一弟子陈仰秋淡淡然、施施然起身,单膝跪了。六弟子邬星瑷犹犹豫豫跟上。

剩下两个女弟子,蒋碧珺和温若璇看着江靖斐,欲跪,不敢;欲劝,不敢;不跪,又觉得不妥,一时间进退维谷,身下的椅子宛若针毡,坐得难受。

堂下的小弟子们陆陆续续有人跪下,渐渐只剩江靖斐孑然立在堂中。两个师妹看一看大师兄,再看一看三师姐,无所适从。

泉钧正襟端坐,始终没有看向靖斐,似是看向远方无尽头处。

香炉中的线香“吧嗒”掉了一段在香灰里。

江靖斐转身。

“靖斐。”宗忆叫她。

靖斐头也不回,也不低头看,便将脚边碍事的人左右踢开,大步走出去。

蒋碧珺忙起身道:“掌门师兄,我和若璇去追三师姐。”

泉钧点了点头。

不料碧珺和若璇刚追出去,同心堂外只听若璇“啊”的一声尖叫,随即传来刀剑铿锵声。

师父新逝,八重山、七星山等门派虽然也曾遣人吊唁,但态度颇多挑衅,大有趁虚而入之意。众人听见刀剑响,以为有别家入侵,连忙冲出去看,却见是江靖斐与蒋碧珺在雨中打了起来。

九歌山武功只有一门心法,一切武功皆由这一套心法而出,各弟子各有领悟,各去修自己擅长的功夫,再由师父时时点拨一二——所谓“师傅领进门,巧妙在个人”便是如此。十三代掌门荣鹤霖延续世代相传的师门风格,因材施教,不拘一格,因此门下弟子各放异彩。

荣氏一生收得入谱弟子十三人,武功至柔是蒋碧珺,其招式与太极相类,称作“越溪剑法”,使一把缠腰软剑,练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任你如何刚猛锋利,她自柔软如水,迂回相应,将你百炼钢化作绕指柔,自身毫发无损。

而九歌山上现今武功至刚者,不是男子,乃是江靖斐。一柄重剑,寒光闪闪,锋利无比。若说旁人舞剑是“气势如虹”,九歌山三师姐是剑气如电,一套“破阵剑法”,迅猛刚烈,大有闪电霹雳将天穹劈作两半之势。小弟子们偷偷说笑,都说沉香劈山救母,用的便是三师姐的剑法。

蒋碧珺人如其术,性子极柔,说话轻声细语,处事柔软体贴,山上谁都不好意思对她说一句重话粗话,靖斐平日也很疼她,但今日出门时听见有人来追,她满胸怒火无处发泄,回身拔剑相向,已不管来者是谁。

若璇惊叫之间,碧珺轻轻将她推到一边,自己则整个人向后撤去,将积水划出一道白浪,她身形后仰到与地面只余一尺时顿住,避开靖斐剑气,然后腰间细剑如游龙出水,蜿蜒来迎。

靖斐虽然无意伤人,但剑气扑空,自是恼火,手腕翻转,挡掉碧珺的剑欲再补空。碧珺一记燕子翻身闪到一旁,却不料靖斐刚刚乃是虚晃,瞬间剑锋换向,一道凌厉剑气裹挟着雨点直指她而来。所幸碧珺天生柔若无骨,连人带剑又是一避,这才避掉大半剑气,但两剑相触之际还是被震得整条手臂一阵发麻。

“住手!”泉钧与宗忆齐声喝道。

靖斐收剑,冷冷道:“二师兄跪得容易,我却不服。若给不了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绝不认这个掌门!或者,就打到我服,打到我把一身功夫都还给师父为止。”靖斐字字斩钉截铁,刺破雨幕,掷地有声。

泉钧身为大弟子,武功本就不差,又得了师父十成功力,心底并不打怵,他刚要应声上场,却听宗忆道:“不劳掌门,我来。”

不知为什么,大雨之中,萧葭好像从三师姐的眼里,看到有什么破了,碎了。她甚至幻听,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琤”的一声。

然而靖斐却咬牙不退让。

“二师兄,三师姐,你们不要打了……”萧葭还像过去一样,爱当小和事佬,伞也不打就跑到场中去,张着双臂。

葛小川和夏星瀚双双扶额:“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有这眼力见儿……”

“三师姐,你打不过二师兄的,二师兄,不要和三师姐打了好不好……”那比武的两人在漫天大雨中越走越近,萧葭还夹在中间劝。

葛小川叹了口气,大喊一声:“等等!”轻功上场,一手擎伞,一手拎起萧葭衣裳后领,又是几步轻功,腾空将她拎走。

不但拎走,还拎得远远的,拎着一路下山去,去到半山的小溪边才把她放下。

“这些天看你不怎么吃饭,果然轻了。”小川笑道。

“你还笑!”萧葭终于着地,气得跺脚,气得大哭:“你为什么把我拎走!我不要二师兄三师姐打架!师父才走,他们就……”

小川依然是玩世不恭,好像万事不挂心的样子:“说得好像你在那,他们就会停手不打了似的。就算你点穴定住他俩,他们等穴道松开还是会打,你劝得住一时,难道劝得住一世?”

萧葭挫败地低下头,埋头在膝盖间,继续哭。

“小葭,你说,我相不相信三师姐的话?”

“你爱信不信!”萧葭在气头上,像头发怒的小老虎,张口乱咬。

葛小川笑笑,继续道:“我觉得,以三师姐的人品,不会血口喷人——当然,大师兄也不像是会害师父的人。但不管真相如何,既然师父遗言,决定将一切都传给大师兄,我就要奉大师兄为新掌门,这是为了师门好。就像三师姐刚刚自己说的,’顺水推舟‘,让师门重回正轨,不要四分五裂。我猜,二师兄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可是……如果三师姐说的全都是真的,那大师兄岂不是……”萧葭用力晃着脑袋,如果大师兄真的是害死师父的凶手,她怎么能安然称他一声“掌门”?

“师父为了保住大师兄,不惜要求遗体火化,自身灰飞烟灭。你我还有什么不能忍耐的?”

萧葭毕竟年幼,之前又被师父和师兄师姐们保护得太好,几乎不曾见过什么世间丑恶,因此脑袋里容不得半点瑕疵阴私。葛小川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想要真相对吧?我可以答应你,将来有朝一日找到真相,但你也需答应我,在我证明大师兄到底是黑是白之前,你要把大师兄当做一个清白的人来尊敬。”

萧葭有些懵懂地问他:“你要怎么找到真相?”

葛小川道:“那你就不用问了。”

他似乎也不习惯和萧葭之间这种沉重的氛围,白净清秀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调皮的笑:“怎么,不相信九哥的本事?”

萧葭仍旧郁郁,沮丧道:“九哥,你要说到做到,不能骗我。如果所有人都变成骗子,你也不能骗我。”

葛小川凝眉想了想,郑重说道:“九哥不能许诺一世不骗你,否则才真正是骗了你。但九哥答应你,眼下这件事——天地神明作证,师父之灵作证,我将竭尽全力追查师父的死因,绝不骗你。”

得了葛小川的诺言,萧葭抹干了眼泪,站起来要回山上去——她还挂念着三师姐。毕竟二师兄的剑法“水龙吟”,刚柔并济,出神入化,江湖上同龄人中鲜有敌手。

葛小川下山时是轻功将萧葭拎下来,回山顶时却不肯再以轻功拎她上去。

好在师父生前除了心法之外总共只教了萧葭两样武功——轻功和点穴,又每日盯着她扎马步,将脚下功夫练得很扎实,因此她自己轻功上山并不费劲。

“别的不行,跑得够快。”小川比她大三岁,竟有些追不上她,不由得在她身后笑道。

“哼!”气得萧葭回头踢他一块小石子。

江靖斐武功再高,高不过冯宗忆。况且靖斐的心乱了。

萧葭上山时比武自然早已结束。天也放了晴。云开雨散。

听说宗忆没有用剑,也没有用其它兵器,单以脚法避开靖斐的招数,只用手劲便卸了靖斐两条胳膊——不是斩断,只是脱臼。

众人口中议论的都是宗忆半年不见猛增到可怕地步的武功,似乎师父之死、掌门之争、适才的一场大雨,都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久到被遗忘。

三师姐虽然吓人,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萧葭敬重她,自然来她床前照顾——靖斐此时仍未消气,并不许碧珺和若璇近前。

但靖斐也没有再对掌门之位提出任何异议。

萧葭悄咪咪和夏星瀚聊起来,说猜测是因为三师姐被二师兄伤透了心,所以不想再管。

却不料星瀚像看傻子一样看她:“你说如果当时不是二师兄来打,换成是大师兄亲自上阵,哪个下手更重?”

萧葭忽然觉得包括星瀚在内,每个人都一夜之间变得陌生。

她和星瀚是同年生,同年入师门,从小儿一起长大,孪生兄妹一般,整天打闹拌嘴不停歇。两人一样年纪小,星瀚的模样又带些娃娃气,总让萧葭觉得他和她一样“不懂事”。

但自从师父仙逝,她发现原来整个九歌山只有她一个人是在每天不动脑子地开开心心地活着。每个人都比她“懂事”多了,就连星瀚,其实也是“懂事”的。

她心里泛起淡淡的伤感,想到此处,越发想念师父,黑夜里蒙着被子,偷偷不知哭了多少场。

而九歌山诸弟子按师父遗命和新掌门安排,将师父火化归葬后,便将悲伤与往事一同尽数翻篇。

属于第十四代掌门冯泉钧的时代正式到来。

没有人知道,这于九歌山而言,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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