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吞噬春的白旗，草芽生长在冻土里
阳光在哭泣，风筝化作鱼
停在我手掌里的命运，荡起涟漪
云朵摇曳成冰，到底还是枝叶凋零
原来只是南柯一梦，清醒而已
——《春寒料峭》鱼忘【六月一日，______。】
鱼忘到春明的第二天就去了公司，想要问问顾平新那15首歌的情况以及之后的工作安排。结果好像除了他以外全公司的人都忙得焦头烂额，顾平新直接让他去办公室找张回。
他去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鱼忘打开门走进去，先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张回，接着才看到整个人闭着眼躺在一边沙发上的，许诺。
“鱼忘啊。”张回笑着招呼，“过来坐。”
许诺听到动静慢慢坐起来，转头上下打量着鱼忘，然后轻蔑地勾了勾嘴角。
“我先走了，你好好和他聊吧。”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回满脸堆着笑地看着他走出办公室，随后看向了鱼忘：“你听说公司的事儿了吗？”
“没有。”鱼忘摇摇头。
“也是，你那几天在闭关。”张回把手交叉着放在桌子上，“你闭关的时候公司出了点事情，是许诺站了出来说要帮公司。”
“TOT解散了，现在公司打算让他单独出道。”
“他之前就有名气，微博积累的粉丝量也多。”
“所以你的事情……”
“我知道。”鱼忘能听出来他的意思。既然许诺的事情先于他，那他的事宜势必就会向后延。
张回往后靠了靠，那模样像是突然想起了底气：“你那些歌我都听了，很不错。”
“希望在之后你能继续用你的才能为公司做贡献，之后该给你的一定给你。”
“之后是多久？”鱼忘看着他，“我需要一个期限。”
“半年吧。”张回安慰他，“至少也要等到许诺稳定了再说。”
“这段时间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了，你就在公司里写写歌。”张回想了想，又改口说，“或者你还需要假期再休息休息吗？”
“半年吧”“稳定”，又是一些模棱两可，让人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说辞。
鱼忘明白过来，现在全公司都在忙许诺出道的事情，没空理他，也不需要他再去做那些可有可无的配乐工作。
“需要。”鱼忘顺着他的话说，“最长可以有多久的假期？”
“给你休到年后吧。”张回补充道，“这期间你可以不来公司。”
“好。”鱼忘笑了一下，“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
“没事儿了。”张回在椅子上转了一圈。
见鱼忘站起来往外走，张回想了想又站起来：“我送送你吧。”
“辛苦。”鱼忘停下脚步。
张回本来打算扶着办公室的门让鱼忘先出去，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靠着墙站在旁边的许诺。他马上松开扶着门的手走向许诺，然后急匆匆地拉着许诺从鱼忘面前离开。
许诺在被拉着走的前一秒还饶有兴趣地抱手看着走出来的鱼忘。
鱼忘走在后面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感觉有些不舒服。无论是张回刚刚说的那些话，还是许诺看过来的目光，里面都充斥着敷衍、玩味和高贵的姿态。
就好像他被圈禁在了笼中。
鱼忘走到公交站台坐了好久，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给吴恙打电话。这些事情可大可小，给她说了只会把压力和担忧转移她那里。
他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急功近利，又或者从一开始他所坚持的东西就是错的。
回去戴上耳机弹了整整一夜的琴，直到早上七点的闹铃响他才察觉到时间。
原来这么多年来不知不觉记下来的谱子那么多，多到根本没有办法一次性弹完。
原来在地下室里是察觉不到天亮的。
他明明是知道的，可为什么这时候又恍然大悟？
还是没有一点儿困意，于是鱼忘开始整理书籍、CD、谱子和手机电脑记录下的灵感片段。
时间堆积一切，也包括灰尘。
他在擦拭灰尘的时候猛然看到柜子上摆的那瓶吴恙和他一起插好的麦秆菊，依旧是练色的花瓣拥着明黄的花蕊，和当初没什么两样。
房间里刹那间亮了起来。
事情不是有意义才去做的，而是做了才会有意义。
鱼忘重新回到清吧驻唱，剩下的时间依旧弹琴、写歌，还有等吴恙回来。
幸好还有事情是可以确定的。
跨年那晚他和吴恙通着电话，一起迎来了新的一年。
许诺在1月1日这天中午十二点发布了个人专辑，宣布单独出道。几个小时之后，这个专辑就跻身各大平台的销售榜首。
伴随着专辑的大火，与许诺有关的各个词条迅速席卷热搜，说他“惊为天人”，说他是内娱颜霸，说他即将成为下一个华语乐坛天王……
他的横空出世似一道惊雷。
鱼忘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毕竟他对这些营销手段并不陌生。
下午到清吧时，有同事买了这张专辑，借着舞台上的音响外放了出来。鱼忘拿吉他的动作顿住了，他愣在原地，因为——
那首歌是他闭关的时候写的，除了歌词有些改动，副歌部分的伴奏改了一个和声以外，其他的都一模一样。
不止这首，鱼忘把专辑里的歌全部听了一遍，全是他写的，后面几首甚至整首歌从头到尾一点儿也没变过。
然而歌曲前面的作曲、作词、编曲介绍写的全都是——许诺。
这个名字单调地重复着，背后的阴谋昭然若揭，却只砸向一个人。
他从后台熟悉的旋律里离开，边走边打电话给张回，但无人接听。他随即打给了顾平新。
“喂？鱼忘啊。”顾平新的声音伴随着许诺的歌声从手机里传来，“我们办了个趴儿，你要来吗？”
“许诺的专辑里用的全部是我写的歌，为什么我完全不知情？”鱼忘的声音因为气愤有些发抖，“为什么用了我写的歌但是没在相应的地方写我的名字？”
“张回不是说你同意了吗？”顾平新醉醺醺地说，“再说了，大家都是同一个公司的，用了就用了，和气生财嘛。”
“不用这么大惊小怪，这在圈子里是常有的事儿。”
“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张回呢？”鱼忘打断他喋喋不休地说教。
“就在我边儿上呢。”
“请你把手机递给他，我有问题要问。”
“呐——”顾平新把手机递到张回耳边，“鱼忘。”
“我们这几天很忙，你的事儿过几天再说。”张回抬起酒杯向前面的人示意了一下，“不要再网上乱说，这些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最主要的是，你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反倒给自己惹一身骚。”
“你不在意没关系，总要考虑一下家人朋友吧？”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留下鱼忘拿着手机在清吧后街漫天的雪里傻站着。
一切都早在他们的计划中，他只是现在才被通知而已。他忽然明白过来那天许诺的表情，还有张回为什么会大手一挥就让他休假到年后。
心中的那团火都没来得及熄灭就被冻住了，边缘染上血色。
他们说这放在泡沫里的塑料火柴只是玩具，映出来的红光是废纸屑。
鱼忘自嘲地掸了掸身上的雪，平静地走进清吧，按照节目安排表演到凌晨。
走出清吧后他拨通张回的电话。
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没人接，第三次手机关机。
他就那么握着手机走回去，手在进屋后接触到暖气的第一感觉不是暖，而是密密麻麻的痛。
唱了一晚上的歌，喉咙烧的慌，他灌了几口凉水，胃开始隐隐作痛，又是一夜无眠。
鱼忘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到公司，坐在办公室门口旁边的沙发上等张回。
他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该做什么，所以只能等。
但是在等什么呢？
等一个解释？等一个承认？等一个不会改变的结果？
或是等一套说辞？等一个漫无边际的承诺？
等待无意义。
他知道他的等只是徒劳浪费时间，消耗精力，但是他必须等。
必须等，才有下一步可言。
这一等就是从早到晚，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星期。
1月8日那天上午，鱼忘终于等到了张回。
“进来谈吧。”张回打开办公室的门。他整个人如沐春风，进了办公室后就翘腿坐在沙发上。
鱼忘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鱼忘，你知道我在这个圈子里待了多少年了吗？”他勾起嘴角问。
“不清楚。”鱼忘回答。
“34年。”他脱口而出，“这么多年，我亲眼见证着这个圈子发生的各种变化，我也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怀才不遇，岌岌无名的，多了去了。”
“时代变了，我们也需要跟着改变，不是说你有才华就可以一路畅通，混得风生水起。”
“这个时代需要好的音乐没错，但这个‘好’字却很难被定义。现在观众欣赏的不只是音乐，还有唱歌的人带来的视觉享受，这些附加在音乐上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资本当道、流量为王的时代，你如果不改变想法是很难出头的。”
“我不理解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鱼忘冷笑了一下，“合约里的每一项条款我都履行了，闭关期之后就是制作个人专辑。您说要再等等，我接受，但您现在和我谈不改变想法很难出头？”
“什么算改变想法，什么算不改变想法？”
“许诺现在靠着专辑打开知名度，但他要走的是全能路线，以后主打的就不是音乐了。他只需要隔段时间发首新歌来满足粉丝和维持人设就行，质量中上也就差不多了。”张回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
“你写的那二十首歌这次出专辑用了十首，还剩十首，足够撑个四五年了。要是你愿意之后继续给他写歌，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我就给你出专辑。”
“要是我不愿意呢？”鱼忘现在连笑也懒得笑了。
“合约期是一年，你再不愿意也得把这一年过完吧？”张回却笑得青面獠牙。
“我选择解约。”鱼忘冷声说。
张回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面，像是在玩弄一只蚂蚁：“鱼忘，你知道W.C.是什么公司，我有很多擅长这方面的律师，轻轻松松就能让你赔付这辈子也还不起的违约金。”
“而且，就算你解约成功，也很难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不光是我，你想啊，许诺那边会允许你出头吗？”
“想要在这个圈子里继续待下去，最好是留下来当制作人，公司还能让你出几首歌小火一下。”
“你自己好好想吧。”
张回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等了这么些天，等来这个在他所有预想里最坏的结果。
或许是因为这个冬天太长太冷了，轻而易举地把他所有的情绪抿成一条线，被人肆意地踩来踩去，混在雪里化成一滩污泥。
最后还要被人理所当然地嫌脏。
鱼忘离开公司走到公交站坐下，雪下大了，公交车也不来。
世界是一片荒芜的白，时间消散在其中，连影子也被吞没。
他没什么力气了，闭上眼睛跟世界一起，旋转着被大雪覆盖。
W.C.还真是WC啊，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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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春寒料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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