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文科一班的黄……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
每周一例行的升旗仪式人满为患,喧嚣异常,人与人前胸贴后背,密不透风形成令人抓狂的人墙。
文笛卿半睡半醒间打了哈欠,耳朵漂移听到演讲人好像叫“皇后”。
“谁啊?名儿这么骚,太傅,你认识?”
前面的陈松嘉皱眉:“大概,可能,也许是我们宿舍的?”
话里话外的疑问真切,让人动容,一问一答引人深思,说得清楚明白点就是狗屁不通。
文笛卿抱以唾弃:“不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怎么这么不肯定,好歹兄弟一场,人名都始乱终弃。”
陈松嘉脸绿了:“这能怪我么,班里有人做手术修整去了,他朋友把铺号我们这儿了,我、”他稍微扬声,“谭行竹、冯思诚混合的,以为是其他班的就没理。”
周围班级不管文理,刻骨铭心思想上进,埋头看小册子不亦乐乎。
“大哥,让我靠会儿。”骨头上刻“劳逸结合”的文笛卿说着重心向后。
钟鸣渊脚向左挪,临近其他班,尽量使他靠在右肩,自己保证看公式的视野清晰。
“跳跃幅度这么大,提前学了多少?”文笛卿一瞟即问。
惊讶倒不至于,他心里头的劲暗烧,属于计较追赶的范畴。
“第五章内容。”
“哦。”文笛卿脑海自动翻页,“还好,能追上。”
说完,钟鸣渊看他一眼,不说话,又收回了。
文笛卿撕开纸盒包装,拆开塑料叉,将盒顶沿虚线扣入,一点负担没有地吃小笼包。
纸盒朝右后方递,他问:“吃不吃?”
钟鸣渊别开脸。
他压低声苦口婆心:“你晨跑来得及买早餐嘛,仪式还提前二十分钟,流程又臭又长,指不定什么时侯结束。”
陈松嘉头也不回,反手精准一摸。
文笛卿顿时炸毛:“哎呀我靠!”
“太傅,上辈子属耗子啊。”
门神吨位的杨夏阳身兼举班牌职责,无力出山,脖子呈s状招呼:“太傅,助我一臂之力。”
姿势惊悚,实在引人注目,文笛卿分神恍惚,回神想捂已经困难。
笑笑在一旁憋笑不断耸肩,提醒自己万不得已不能出声。
钟鸣渊被逗乐。
文笛卿斜瞄到他手上笔记本,举着塑料叉抵到人嘴前,嘚瑟不已:“哥人美心善,不用谢。”
送佛送到西一贯是他优良品质。
心肝得意几秒,撞上巡逻的潘曹严,嘴扣下电池,缝上了:“潘潘。”
严丝合缝,拿甜言蜜语姑且撬开,但这是苦瓜汁沾砒霜,毒到骨子里,比甜言蜜语强一百倍。
潘曹严捏捏眉心:“赶紧吃,像什么样,我们班排最前面正对主席台,做什么都一清二楚。”
文笛卿反驳:“他们又不看我。”
他八字眉蓄力,挤出狂风骤雨,脸色唰地冰天雪地:“还不看,校长白眼翻到头顶了,不然我上来瞅你,”接着补充,“钟鸣渊,你要是被骚扰,跟我打小报告,我治他。”
目瞪口呆送走人,笑笑刚憋的笑轻而易举破功:“你们继续。”
突然人群中心嘈杂声空前强悍,叽叽喳喳盖过话筒电流,如同涨潮的风浪,细细碎碎不绝于耳,偶尔的欢呼冲击心脏。
至此,上台讲话的领导微笑从容,手背力量博发频频拍打麦克风试图维持秩序,依旧面容柔和。
“安静,高二的先安静。”
“发生什么了?”他们这一团无从知晓,只是一瞬间,所有的注意力被人声吸引。
潘曹严神出鬼没,文笛卿瞳孔收缩,吓得后退。
“让你不听。”
讲台上,团支书冯思诚拉着嗓子背英文片段,背完了算是清干净了嗓,装模作样拿起文件,全班屏住呼吸,下一秒他丢到一边,高举双手:“还有两天研学,oh yes!”
举班欢庆:“万岁!”
潘曹严坐在专属椅子放眼看他们闹,打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看他们的张扬肆意,活泼青春。
文笛卿吹了声口哨,转调还带上扬:“潘潘选了什么项目?”
目光移动到潘曹严身上,盖紧保温杯:“两个竞争项由对接的研学机构准备,暂时保留神秘,对抗的班级一个跟文二,一个跟理十一。”
“其他的呢?”有人迫不及待问。
他站起身白板上刷刷写下:“国学是茶学和印刷,农学是养鸡,另外的——香袋制作、3D打印、测风向。”
又是一阵怪叫。
众人异口同声:“我爱潘潘!”
“行了行了,写作业去。”饶是如此年纪,他也经不住起哄,挥挥手迈步离开。
有的构思香囊样式,有的化身绅士举手投足之乎者也,有的发奋图强怒写感想。
阮仪趴桌上:“不行,为了释放我内心的激动,谁来玩飞花令。”
桌旁瞬间水泄不通。
秦丽俞挽起袖子:“来来来。”她眼看陈松嘉贼眉鼠眼偷摸观察,伸来一脚,“太傅,偷鸡摸狗的干啥呢。”
“去去去。”
笑笑打水回来,秦丽俞解释道:“飞花令,玩不玩?”
笑笑摇头:“算了,诗词积累量太少。”
阮仪大声招呼:“小弟,钟哥,来不来啊?”
大老远的穿透力极强,钟鸣渊侧目,对上文笛卿给书本小人画的长发,眉心一跳,替人回答:“不了。”
文笛卿抬眼,措不及防落入眼底,他的眼睛怎么形容?广袤而沉寂,他心想:他胸无点墨,形容不出。
陈松嘉打抱不平:“我怎么就不行。”
一下课,方誉东穿越千山万水与他相拥,他现在情难自抑,见谁都想抱,文笛卿旁边的杨夏阳一经对视,两人停顿一秒,相拥而泣。
杨夏阳:“你是文哥过命的兄弟,天天在我们班外趴栏杆的望夫石。”
方誉东:“我们家狗狗是个娇贵的皇上,也就我忍得了他,以后拜托你们了。”
“一定一定。”
嘶——这话越听越难保是人说的,文笛卿当场吐槽:“你是准备白帝城托孤啊。”
他跑教室翻书包取相机:“你俩站着,让我拍张。”
“阳子,笑得开心点,牙套都没见着叫大笑?”
正所谓乐极生悲诚不欺我,这份情绪维持到下午一分不少,直到清脆的小高跟儿踢来,踏碎无数人的梦,临门的长颈鹿“靠”了句大的,挤眉弄眼通风报信:“杨讽讽的课,嘘——”
霎时安静。
比上午领导拍麦克风好使。
窗外阵阵蝉鸣长嘶,教室内正襟危坐,一声不吭。
杨梅艳烈焰红唇启启合合:“小虾条们,隔着条走廊过道你们撕心裂肺的,怎么我一来就愁眉不展了?”
曾经有同学请命,结果问出来,小虾条是爱称,原因如下:小龙虾煮熟了都是硬的,小虾条煮熟只能算糊糊。
情何以堪,简直的岂有此理,此同学回来呼吁大家同仇敌忾,然人手一包零食的众人并不鸟他,他感慨班将不班之余,杨讽讽一包炸鸡递来,微笑一笑,果断投敌!
“钟鸣渊上来发一下课堂检测,考上节课内容,很简单,帮大家巩固巩固。五分钟后对答案”
文笛卿拽了拽袖子,名正言顺开后门:“哎,发试卷到我们组的时候给我顺张,我懒得等他们传了。”
“哦。”
钟鸣渊拿下来两张,分赃均匀。
写到中间,文笛卿拨正笔帽,视线不离开题面,下意识将笔移近唇角,快要咬时,似是想起什么,急忙移远。
偌大的空间落针可闻,时钟节奏沉稳嘀嗒。
习以为常的廓落,紧锁的眉头,审慎思考后下笔。
杨梅艳注意倒计时,轻声提醒:“还有一分钟,还在动笔的同学抓紧时间。”
文笛卿提前做好,出于没事干,从桌肚掏出稿纸横来竖去划线,歪七扭八不忍直视。
钟鸣渊掏出直尺,文笛卿当场表演宕机:“政治课拿直尺,怎么着?勾叉还得按部就班啊。玩不玩。”
钟鸣渊:“自个儿玩去。”
将数学试卷压肘下,开始写图形题。
牵线搭桥的活计落在空气头上,经此传播下,杨夏阳心有灵犀回首。
“阳子,来不来。”
“杨讽讽课上胡作非为,牛啊。”杨夏阳搓手,“一局定胜负,阿楠,靠你望风了。”
刘楠头也不抬:“给你两脚要不要。”
一局下来,文笛卿败得不能再败。
他失神自言自语:“不可能,怎么可能。”
看着面前对好答案的测试卷,稍稍有了安慰。
“改好了,重点用红笔标了。”钟鸣渊不咸不淡。
“谢谢啊”他不知道说什么,挠乱头发,随意揪支黑笔做笔记。
两天时间,足够收拾衣物、洗漱用品。
天气身体力行展示了什么叫祸不单行。
雨淅淅沥沥下,层层围成雨幕,是寒暑无间最不特别的事,怎样都没有情谊,怎样都痕迹……
学校排水系统一来依靠各种沟渠草树,二来就是车辆进出口的斜坡。
准备研学的高二生撑伞抱怨,轮滑的行李箱叽里咕噜擦开雨水一线又重新聚合。
“还有多久啊,车来的也太慢了。”
“刚刷的鞋现在全淋湿了。”
“谁特么提议今天去的,校领导没看天气预报怎么着!”
“谁知道呢,脑子有坑吧。”
“就是,被淋的也不是他们。”
“早知道装病请假了。”
怨民多,怨声重,此起彼伏。
“前面班级有人出事了。”各班小灵通奔走相告。
“对,我也看到了,被人背着。”
“哪呢?”
人山人海,脚步混杂。
此时的文一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踱步,无可奈何。
“刘楠回来了没有?”钟鸣渊额头上不知是汗还是飘进的雨滴。
杨夏阳帮他撑着伞,左右张望却又无暇顾及:“快了吧,校医室也不远。”
梁硕往钟鸣渊背上的文笛卿嘴里送了点温水,等其他人拼好长凳,三人一块儿朝屋檐赶。
文笛卿意识昏沉,钟鸣渊硌人的骨架短时间打断思考,深埋入肩窝,他偏头,眼前放大的侧脸清晰可见。
他食指一跳。
“钟鸣渊。”
面前高昂的脸有了低垂趋势。
“嗯,在呢。”
他被合力放在凳子上,两腿伸直挤出凳外,没有任何着力点,慢慢蜷缩,抱着披上的校服外套不撒手。
“同学们让让”潘曹严拨开人群姗姗来迟,气喘吁吁道:“人在哪呢?带队主任打电话说人晕倒了。”
钟鸣渊朝里一指,简单说明:“他昨天晚上太兴奋,没吃晚饭,加上集合时间提前早餐更别说了,估计犯低血糖了。”
“还一直说听到车开来的声音,耳鸣严重,刚刚给他吃了颗薄荷糖。”
潘曹严:“你们谁身上带了葡萄糖?”
梁硕接话:“刘楠去校医室拿了。”
“那就好那就好。”继续叮嘱,“我现在去给他父母打个电话,你们先看好人,有什么情况跑来找我。”
等口服液一到,文笛卿又陆续吃了点面包,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有了病患头重脚轻的实感,喝完温水,围观的人群散去,耳鸣减轻了点,他松口气。
那些津津乐道的八卦眼神俯冲脑海无一不是看热闹。
安安静静坐起来,赏脸给不了他们一星半点的关注。
文笛卿很烦。
混乱经拉扯,折叠、掀篇。
边缘角落,钟鸣渊弯腰和他对视:“车到了。”
“哦。”
行李箱滚压路面的声音接连响起,原本水泄不通的斜坡有了呼吸空隙。
他被簇拥上车。
熟悉的地标一步步后退被陌生取代。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风停雨住,烈阳一路晒进车厢,留下足迹。
平稳轮胎滚过隐匿沙石的柏油,不带停歇,不留尘埃。
他睡着了,钟鸣渊怕他磕着窗户,坐到靠窗的位置充当枕头,斜看了会儿飞速变换的景观,伸手关帘子,手支窗台替他挡光。
斑驳光点穿透五指间隙投在他脸上,阴影无限拉长、拉长,碎薄地持续动摇。
肩膀处传来动静,文笛卿转醒。
“听歌吗?”钟鸣渊递给他一只耳机。
他沉闷戴上,跟着旋律轻轻哼:
躺在你学校的操场看星空……
其他人忙于打闹,隔开的空间无人觉察。
“听出来了?”
“嗯”他回。
教室里的灯还亮着你没走……
“咳咳,君不见。”
“太傅,要饱含深情,桀骜不驯懂不懂。”
记得我写给你的情书……
“就是,一首《将进酒》换我一辈子崇拜,你不亏。”
“你妹的,谁稀罕。”
文笛卿学他伸手,位置不同,车身晃动,光一摇,两手的影子交叠重合。
“一样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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