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笛卿抬头,被高强度的路灯一打下意识泛出泪花,眨完眼看黑成一团的天——与白灯对比强烈。
整个宁城在它的笼罩下,千街万巷,城中屹立其中,人前人后是推销叫卖和车水马龙。
可成千上万的灯光也处于其中,那么理所当然。
这条街的照明设备才新安装,去年的老货打算寿终正寝了还跳闪蹦迪,被民众指着骂了几天“王八羔子”,学生上学得打手电防流氓,无人机视察下去,百鬼夜行似的。
相安无事“鬼”混脱身,经过楼道转角,他自言自语:“天灵灵,地灵灵。”
漆黑连片的走廊末梢,唯一开灯的宿舍。
四楼靠边儿的只有406,他走近,樟树四仰八叉扒栏杆,文笛卿摁灭手电确定这一层不止他一个孤家寡人。
他推门而入,与壁挂上衣**上身的钟鸣渊对上了。
后者衣服“唰”地穿上了。
文笛卿乐得咧嘴:“本皇还以为仅我一人守江山了,钟将领,幸好有你。”
认识几天,他心胸宽广替人取了外号,不难听别人也随他去了,不知道哪发挥的知识储备,钟鸣渊领了要职。
钟鸣渊压下嘴角抽搐,不着痕迹剥离话题主旨。
“下午街对面骑摩托的是你?”
“你居然真看到了。”
钟鸣渊坐下:“我又不瞎,后背汗巾显眼的快戳我跟前了。”
还汗巾,还浅黄,还月牙……又不是月亮。
“同桌,你无证驾驶了。”他淡淡道
盒子直眉楞眼晃他前边儿,文笛卿手搭他肩上,他飘来一眼立时刺掉。
“干什么?”他不解。
“半盒龙眼,我正在向你光明正大地求饶。”
钟鸣渊看他,对峙的感觉既幼稚又模糊,推回去:“我不用,唬你的。”
文笛卿去洗漱,洗完跨出浴室门。
钟鸣渊弓着背掬水洗脸,一只手够毛巾,一只手关了水龙头,发尖顺着往下滴
水,睁一只眼偏头望他。
对视完毕,文笛卿扯下毛巾盖他头上。
钟鸣渊揭下敷脸上,透过毛巾传出的声音沉闷低哑:“谢谢。”
“微不足道,不客气。”
话语里带着的可不是这个意味,当事人实打实一愣,拿下毛巾,迎面而来一脸水珠。
大喇喇铺脸上。
钟鸣渊:“……你再试试,我能把你摁床上打。”
文笛卿乐了:“怕你?”
他贱嗖嗖地反手一甩。
钟鸣渊躲过:“来真的啊。”文笛卿笑着往门躲,等人逼近,措不及防扭上人,“啪”踢开门,脚步混乱往最近的床上推。
文笛卿一力道把人掼床上,按上铺开的被子,与生俱来的闹一股脑倾注。
强势的一目了然。
见人反抗他手肘光速撑床沿支着固定,床架响声散乱。
钟鸣渊笑得没力气挣扎,膝盖小幅度上顶,没顶着肉,文笛卿就被轻而易举顶开,换成他压着人,他把手放腰上一拧,趁人弓身捂的刹那如法炮制锢住手脚。
低头看他,两人距离咫尺,心跳声彼此可察,一滴水自发间落下在他脸上擦开。
“我去。”文笛卿略带攻击性的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钟鸣渊率先离开。
“小身板困谁呢?”
一句话让凶恶的眼神重变温良。
文笛卿不说话了,捂实了腰侧,生无可恋望床板。
然后“哇”一声扑腾,声泪俱下。
“今天打球输了,现在和你斗也输了,你让我好想哭,说好我是皇上的呢。”
小孩哭的真情实感,钟鸣渊特意凑近:好,没哭。
“别赖,这我地盘。”
“哦。”他急忙坐起,打个哈哈,“我就烘托一下氛围。”
宿管统一关电闸,文笛卿脸贴枕头,旁边书桌的台灯源源不断输出微弱光芒。
“其实你可以开大点,不影响我,这样对眼睛非常不好。”他说。
“没事儿,一样的。你还挺善解人意?”
他索性直身靠墙,百无聊赖观摩他刷题。
“你平常除了刷题还有什么业余爱好?”
敲敲手机:“写题,和我妈聊天。”
这回他迷茫了,他该怎么接?
“妈宝啊?”
“……不是。”
几分钟后,文笛卿开始眼皮打架,聊出口的话欠标点少符号,似乎察觉到了,钟鸣渊收拾东西睡觉。
“困。”文笛卿说。
“那就睡。”钟鸣渊抽出他垫背的枕头塞回原位。
文笛卿不急,等人躺好,他趴护栏上卑微:“你让我睡前多看两眼,等记住了,梦里赢回去。”
这想法独树一帜,没什么脑子,横竖一根筋支撑行动。
钟鸣渊睡意本也不强,睁开眼观察他。
“你睁眼我怪不好意思的哈。”
黑夜里看不太清,钟鸣渊心想:这人平常无拘无束,一季野草。
感慨中,“野草”抢先别开脸。
他真不好意思上了?
“野草”的确不好意思:“想东西没注意,差点儿流口水到你脸上。”
“……”
扯过被子,手机解锁、黑屏,解锁、黑屏,继而深叹口气。
他早晚被这人气死。
早上8:05,手机铃声掐时准点。
有人睁眼面对卓对面的菜鸡充电宝,文笛卿翻身缓了会儿,默念321。
起床。
他左脚穿右拖鞋,右脚穿左拖鞋,走一半发现不对,金鸡独立一跳踩脚背换回,“哈哈”叼着牙刷得意回首——钟鸣渊神情怪异。
……
“舞跳挺好。”钟鸣渊说。
一路注视他离开,文笛卿思考:冷嘲热讽就算了怎么还带笑的。
城中早上没有早操,保证了休息时间充足,钟鸣渊有晨跑习惯,杨夏阳当时震惊脱臼误以为人口失踪的样子他记忆犹新。
估计刚跑回来撞上他跳大神有些新奇。
文笛卿接过亲亲发小的早餐一口咬下。
豆沙口味儿,皮有点老,把皮一去,他只咬了几口馅。
“靠!系鞋带的功夫包子都没了,你畜生。”方誉东失魂落魄。
“一袋肉包一袋豆沙,按你平常绝不碰甜食的德行,你说这给谁的?”文笛卿不费吹灰之力戳穿。
方誉东摊手:“狗鼻子。”
三个包子,去了皮吃了馅就丢。
蒙娜在芸芸众店间倒也不违和,飘出的香真有几番看破红尘的超然。
据说还有个小分店叫“丽莎”,西方哲学的老板没裱十字架,就觉着这名字凑合,虽然在文笛卿看来没上什么档次,也说不出这夹东傍西的什么玩意儿,但也没糟蹋,清静。
补习的时间定在9点半到12点半,离到点还早。
“谭阿姨。”进了二楼茶室,文笛卿乖乖喊人。
谭女士半卷的酒红色长发不拘一格捆扎,画眉烈性张扬,熟悉的才清楚与本人接近一致的只有平淡无奇的职业装和无色唇膏,南辕北辙在她身上浑然一体。
开门见山之下离题万里。
“你们两个补个数学要死要活的,看人小妹,辅导一下兴高采烈的,多童真。”谭女士不由分说数落。
话语里的恨铁不成钢几欲化为实质。
面对这位爱唠叨的长辈,两人习以为常自动消音。
乐迪举着芭比娃娃在整个茶室边蹦哒边啃冰棍。
文笛卿嘴一撇:“我也想吃冰棍。”
乐迪吸溜一口,大眼睛装的尽是嘚瑟:“你和东东哥哥天天拿糖在我面前晃悠还不让我吃,叫什么来着,哦,狼狈为奸。”
谭女士指着他俩来了句:“又犯贱。”
方誉东小心翼翼放下书包,掏出零食:“这不赔罪来了么。”他递给文笛卿一个放心的眼神,文笛卿抽筋看不到。
乐迪双目放光:“有没有果冻。”
“那肯定啊,我们小飞机的喜好你东东哥哥了若指掌。”方誉东拍胸脯表示。
乐迪高兴了,清清亮亮喊:“谢谢东东哥哥!”
一上午补的疑难杂症,基础摆着,没必要从枝芽出发,一对一针对性强,只攻弱点。
最后提前学习下一章节内容,补习结束。
谭女士买冰棍、奶茶当犒劳。
文笛卿适应良好,他学习全凭兴趣,一来从小到大没人要求他有什么过人的建树,再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擅长背些东西,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到后来学习成绩成为了别人谈论他的优点,但是压力不变,他依旧我行我素。
长久以来,唯独对地理深恶痛绝,这门学科在各大考试对他辣手摧花,硬生生激发了兴趣,学起来如坐针毡、汗毛倒竖,他如临大敌、萎靡不振。
不会的题他会请教班里一名叫阮仪的女生,人家地理全市第一,担任课代表,一来二去,缔结了坚固的学习组织。
“看地理题型啊,要不再给你请个辅导老师,星期六补地理?”谭女士对他慈爱非常。
这可真是船到桥头自然沉,文笛卿拼命挥除脑海里学到瘦骨如柴没有一片好肉的他。
“看看题就够了,实在吃不消,阿姨你忍心看我走火入魔吗?”他含泪哭诉。
“啊哟,行行行,阿姨不忍心。”谭女士含笑。
看累了,文笛卿将相机提起,经过一星期严刑拷打风吹日晒,屏幕亮起的一瞬间便提示他仅剩一格电,插好充电器,他靠着沙发回顾。
条条桩桩件件记录始末,重新看的感觉称得上新奇,说不清楚。
“哥哥看照片的时候很专注。”乐迪识趣地没打扰,方誉东抻着细脖s型往上凑,谭女士试卷一卷迎头痛击。
“看什么,写你试卷去。”
“我看他拍了什么。”
照片不多,文笛卿盘算挑张意境的存相框,其余放相册。
等等,杨夏阳和刘楠每天一换的仪式执行的第一天,他似乎答应了什么。
细长的手指按动,大面积主观的人物抓拍出现,曝光程度与以往大为不同,挺唯美。
他把相机丢开:
下午、
宿舍、
钟鸣渊。
“兄弟,有空洗照片了,送你一张。”
文笛卿猛地坐起,谭女士忙拍心脏:“吓我一跳,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他偃旗息鼓:“没事儿,仰卧起坐有利于身体健康。”
“也才一个啊,哪出啊?”
谭女士惊魂未定。
谭女士订了家私人小厨,驱车经过十二樘花境绕到江心公园喂了会儿天鹅,权当消食散步,乐迪想玩卡丁车又开到广场玩了尽兴。
分开前,乐迪摇下车窗道别:“哥哥,东东哥哥,再见。”
父母不在家,房子冷清的只剩她和家政阿姨。
一只手覆上她头顶,文笛卿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裙子包装塞给她:“下星期见。”
车辆绝尘远去。
“乐迪那依依不舍的眼神我都心疼,看到没有?眼泪摇摇欲坠。”方誉东疑惑,“你妈平常待家里,最近怎么出去了?”
“蓝牡丹出新制作,她和小姐妹监工去了,花纹样式跑省外要。”
恍然大悟:“难怪皇上你委屈自己跑超市买水果,还奇怪来着,我说怎么蹭不到水果盒子了。”
文笛卿心碎一地:“东公公,你在我手下这么多年,在意的居然只有水果盒子,绝交。”
方誉东喜笑颜开:“哪能啊,还有饭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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