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终于从桌肚的角落找出了替芯,将它重重地塞进笔管,然后狠狠地合上盖子甩了几下笔,直至它出水流畅。
陶绍辉像在努力地组织语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非常,非常地生硬:“……她心情怎么样?”
我想起步可佳灿烂的笑容。“好像……还挺好的?”
“那好,谢谢。”
“没事。”
我转过身去收拾自己并不乱的书桌,把一摞书从左边搬到右边,又觉得写起字来别扭得很,于是重新搬到左边,心里一直在回想刚才和陶绍辉莫名其妙进行着的尴尬对话。
步可佳?心情怎么样?在学校偶遇过她几次,她永远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打扮得干干净净,极为精致漂亮,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微笑。她好像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展现在众人面前。不过托她的福,陶绍辉居然能开口跟我讲话。
陶绍辉挺奇怪的。怎么说呢。他极少开口说话,但是总有一圈女孩愿意围着他转。这其中的某个女孩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的女朋友,他们在食堂一起吃饭,放学后伴着点点星光一起走出教学楼,也许会悄悄挽着手。我有时候会想,我们这种兢兢业业学习的优秀高中生,谈起恋爱来也好单纯呀。
不过他的恋情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我记不清他有过多少段似真似假的恋爱,反正他长得真的很符合大部分女生的喜好就是了。我也觉得他好看,和别的男生不一样的好看。体育课聚集在篮球场上的女生,估计有一半在偷偷看他。
说到体育课,这可能是学校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即使到了课业繁重的高二,学校仍然给我们安排了雷打不动一周三次的体育课。
我喜欢上体育课,因为我们的高中没有对体育成绩进行明确的规定,只要能把各个项目坚持做完,就可以算是合格。所以我们的体育课完全没有一丝课业上的压力,或者散步,或者去跑圈,走累了看看篮球场和足球场上有没有进行着激烈的班级间对决,不用想着教室里那些怎么做都做不完的练习题。
这是纯粹快乐的四十五分钟。
还有一点,我们的三节体育课都安排在下午最后一节,可以从操场的小侧门拿到平时不能点的外卖。
垃圾食品真香啊。炸鸡饭团土豆泥沙拉,烤串卷饼黄焖鸡米饭。我愿意献身于世界垃圾食品风味测评事业。
上高中之后,我经常会思考一个问题:世界上各个地区的时间会不会拥有不一样的流逝速度,比如学校里的时间,异常单调但是总过得很快。
我很快地等来了有体育课的新一天。
每个学校应该虽然都有相关规定吧,禁止携带手机及电子产品入校,但是你要真想带也不是不可以。坐在我前面的女生名叫李梦梦,和我一样是个吃货,而且是个选择恐惧症。每次体育课都是她从家里带手机,我选吃什么。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会迟一会儿再出教室,直接在教室里下单。没有人会过来检查谁携带手机进校的。
我书包夹层里藏着前几天宋岳给我的炸鸡汉堡优惠券,正准备拿给李梦梦看。结果李梦梦突然把食指放在嘴唇边做出一个“嘘”的动作,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你听说了吗?”李梦梦凑近我的耳朵,呼出的热气弄得我的脸颊也痒痒的。“隔壁班班长点外卖被教导主任训话然后请家长了!”
“步可佳?怎么可能是她啊?”
据我所知,步可佳的家教非常严格,几乎不让她使用电子产品。自从上高中之后,她的各类社交软件再也没有更新过,停留在初三毕业暑假她出国旅游的一组照片上。
“难道是学校食堂的饭太难吃,馋疯了吗?”李梦梦“噗嗤”地笑出声来。
本来在校内点外卖就有点提心吊胆的,每次都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这下又听说步可佳被逮住,我们俩完全打消了点外卖的想法,只去操场跑了几圈。操场的小侧门旁果真有两个拿着小本本的年轻老师在守株待兔。
自从陶绍辉问过我步可佳怎么样之后,我总觉得他俩之间发生过什么。在跑步时我下意识地往篮球场望去,陶绍辉没有出现在篮球场上,也不在教室里,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心里居然有点空落落的。
我们今天不约而同地跑得极狠,两个人卯足了劲往前窜,跑过几圈之后身上居然出了满身的汗,好像要跑步来发泄不能点外卖的不快。之后我和李梦梦一起在食堂吃了饭,饭有点咸,还米饭干巴巴的,不过总体来说还不错。我禁不住口渴,连灌了好几口学校免费提供的热汤,直到吃完饭,跑步带来的热度仍然存在着。
晚自习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一直在自己的身上嗅来嗅去,生怕被身旁的人闻到汗臭味。我忍不住向后瞄了一眼,陶绍辉比我好不到哪去,脸颊上剧烈运动后的潮红还没有完全褪去。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搞得这么狼狈。
以后天气会更热的,反正我是再也不敢这么疯跑了,我一定要回宿舍洗洗澡。
好不容易挨过整整三个小时的晚自习,下课铃一响,我立马抱起提前收拾好的书包直冲宿舍。走到宿舍才发现楼里的澡堂在更换设备,门口贴了张破烂的A4纸,纸上印着四个浓黑的大字——“暂停使用”。体育课出了一身黏糊糊的汗,不冲澡是说不过去的。距离熄灯的时间还早,我决定去教学楼打壶热水,哪怕只是用毛巾简单擦擦身子也好。
进了教学楼的水房,我才知道热水在今天有多么稀缺。不大的水房里挤满了人,汗臭,脚臭,排气扇工作不停,可那味道还是不可避免地混杂在一起。我几乎喘不过气了。打满了一壶水,我终于可以从密密麻麻的臭味中逃脱出来了。
还有一会儿才关校门,学校的主干路上还有很多人。
有人脚步缓慢,似乎是在思考最后一节课没做完的题。有人步伐轻快,肩上空荡荡的书包随着步幅摇晃。也有成双结对走着的人,年轻的女孩手挽着手谈论着新出的口红,偷偷谈恋爱的校园情侣隔着一段距离心照不宣地肩并肩前进。
但我走得很快。我得赶紧回去,如果动作慢一点的话,很有可能在宿管来查宿舍时,我还光着身子擦洗。我拐进了路旁黑漆漆的白杨林中,打算抄近道直达宿舍楼大门。
刚踏进去一只脚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突然看到树林的深处有两个人,似乎是一对情侣。纤长的身影交叠在一起,紧紧拥抱着,亲密无间。
他们在接吻。
是的,在接吻。伸没伸舌头我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拉拉手摸摸脸的简简单单的皮肤触碰。
是步可佳和陶绍辉。步可佳依旧穿着那双我梦寐以求的鞋子。
在一片高大的白杨树之间,路灯的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照着步可佳的侧脸,陶绍辉白得荧光的牙齿轻轻地啃咬着她的嘴唇。他的牙怎么那么白,白得不真实,是可以直接放进美白牙膏广告里循环播放的牙齿。我想起一个听上去很浪漫的词,仲夏夜之梦。
我突然知道梦里和我接吻的那个男孩是谁了。
是陶绍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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