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太远我看不清楚她的五官,只能看到她脸颊上的肉为了挤出巨大的声音疯狂抖动着。我指指自己胸口,做出夸张的口型:“我?”
“对,你快点去吧,阶梯讲堂二楼,我有事去不了。”
庄天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两腮上点缀着数颗充满青春活力的小红疙瘩,平日热爱学习,把不用抛头露面的活一律推给佟雨妍去做,于是她任劳任怨地撑起班级半边天。庄天和不在的话,例会她一定会替他去开的,大概这次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吧。我无法拒绝,可是内心是真的不想去。如果布置了什么事情,一定会让去开会的人做。
外面还在下雨,豆大的雨点很快将雨伞伞面湿透,当我一路小跑着穿过两栋楼的间隙来到阶梯讲堂的时候,我全身找不出一处干爽的地方,脚趾头在被水浸湿的帆布鞋里打滑。其他班级的班长都已经到齐了。我平时参加的例会都是所有团支书一起召开的,参加班长例会还是头一遭,环视四周只发现一个熟面孔,是和我相识已久的隔壁班班长,步可佳。步可佳正对我露出友好的微笑,我忙不迭地收起伞坐到她旁边。
我和步可佳在小学相识,小学时我们都是班长,在一次运动会上同样被赶鸭子上架,本着官大责任大的原则被拖上跑道完成无人报名的3000米长跑项目。更巧的是我们体育都不太好,气喘吁吁地跑完两圈之后发现对方实力相当,别的选手轻松把我俩甩一大截。所以眼神交流过后干脆互相扶持着走到终点,分别取得了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好成绩。我拿倒数第一拿的心甘情愿,谁让步可佳发育提前比我足足高了十几厘米,到终点时裁判只看见了她迈过终点线的长腿。由此我们缔结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对天对地发誓再也不会参加任何运动项目比赛。后来发现彼此的家也离得近,上学放学的路上少不了我们开心的笑声。
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步可佳搬家。由于分区域升入初中的制度,我们去了不同的初中。短短三年后我们又在一个学校了。高中开学报到那天,有个瘦高白皙的漂亮女孩一路尖叫奔跑着过来用力拥抱我。这确实是步可佳,但我几乎认不出她了。她以前带点大部分女孩都会青春期伊始经历的微胖,现在瘦得腰像快要折断的芦苇,裁剪精致的时装勾勒出曼妙的身形,她使劲拥抱我的时候,我浑身的肉都在叫嚣着“我好痛”。
她变了,变得活泼又美丽,而我却还保持着三年前我们分别时那副样子,我没有像自己期待的那样长成模特般的高个子,矮小臃肿的身体只能藏在肥大的普通衣服里。
我在本子上记录例会内容时只记了主任强调的几个事情,在剩下的时间里我一直有意无意地把目光移向步可佳。我梳高马尾,她也梳着高马尾,但是发梢和额前的碎发显然是精心用电卷棒卷过的,几缕卷曲的头发乖乖地呆在前额,把发际线修饰得圆润。不像我的正大光明发型一样,发际线秃得七扭八歪。如同麻袋般的校服被她利落地穿在身上,本应显得邋遢的超肥裤腿悄悄收紧,勾勒出腿部的线条。顺着她收过的裤脚,我看到了她的脚,窄窄的匀称的双脚,穿着一双我梦寐以求的运动鞋,是我苦苦求了妈妈好久她才答应我,如果下次考试考进级部前十就给我买的那一双。我从没考过前十,最好成绩也不过第二十几名。而步可佳这么容易就把它漂漂亮亮地穿在脚上了。
我虽然刚开学时我已经见过她大变的模样,但我还是为她巨大的改变而惊叹。同是丑小鸭,为什么只有她能变成白天鹅。
不过我们俩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高二文理分科,她文我理。我在高一那次和分班密切相关的大型考试中小宇宙爆发进入尖子班,自此我们所在的教室相隔两层楼。
例会很快开完,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班级纪律和卫生之类的。我和步可佳一起走出阶梯讲堂。雨已经停了,天边挂着一道小而可怜的彩虹。我和她在楼梯口分开,她踏上几级台阶后突然转过头来对我微笑,明媚的笑容比刚从云层里探出头的太阳更让人感觉温暖。
“下次再见。”
“嗯。”我也对她笑笑,之后便分道扬镳。
上课铃声响起,我匆匆忙忙地跑回教室。推开教室门的瞬间,我以为我在日复一日的做题中把眼睛弄瞎了,满教室的白色涌进我的视线。定睛一看原来是每人书桌上都有一本大开本的白色厚书,是理科综合练习题。自从一轮复习开始之后,学校便进入了疯狂发书模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用剩下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里做完。
胖胖的物理课代表兼班级全体女生的“妇女之友”宋岳同学在黑板的边缘写了一行字,“今天做完这本厚书的前五页,明天老师抽查”,粉笔碰触黑板的“哒哒哒”声刺耳无比。
陶绍辉坐在后座“哗哗”地翻书,比宋岳写板书的声音还响。翻书声和写字声居然同时停止。
陶绍辉突然拿笔戳我后背。“周遥,你刚才是去开会了吗?”
“去了。”我的红笔又用完了,替芯不知道滚到桌肚哪个角落。
“你去开会的时候步可佳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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