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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1章:侦探俱乐部Ⅰ

石林镇以前不叫石林镇,叫石矛镇。

镇子东边有个很大的湖,被称为东湖,附近景色美不胜收。据说上世纪有很多背包客来此徒步旅行,这些外地人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效益,使石林镇渐渐繁荣起来。但后来连续发生了几起不测事故,有人不慎坠湖而死,连尸体也没打捞上来,给东湖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起初人们只当这是一起意外,然而这只是不幸的开端。短时间内又有好几个人在东湖发生溺亡,丢了性命。接连几次失事后,消息在这一带流传开来,大家都觉得有些邪性,便很少有人再来东湖游玩了。即便有外地人踏入这片区域,也会被附近镇子的人劝走。

久而久之,石林镇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重新成为一个偏僻、沉寂的小镇。

不过小镇的住民并不为此惋惜。居住在这里的镇民是少数民族,世代生活在这里,彼此熟悉,凝聚力极强。没有外人打扰,他们的生活祥和又安乐。而最难能可贵的,是这里的年轻人几乎不会流失到外地。他们不向往大城市,在本地学习、成长,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陈风住在神女镇,距离石林镇往西三十里路,两个小镇之间隔着东湖和一片密林。神女镇不似石林镇那样与世隔绝,年轻人多半在外地上学,只有假期的时候才返回镇上,因此盛夏与春节是小镇最热闹的时候。

陈风刚满二十岁,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城市上大二。父亲很早就去世,母亲身体不好。陈风感念母亲独自养育他的不易,每逢假期都归心似箭,赶最早的那班车,第一个回家。

但陈母并不让他成天守在家里,总是撵他出去玩,“我又不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别为了我连自己正常的生活都不过了。年轻人就要出去走走,多和同龄人聊聊天。”

许多父母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子女,又唯恐自己老了成为他们的拖累。自私的人看不懂这份深情付出,幸而陈风懂得体谅母亲的苦心。他既花时间陪伴母亲,也抽时间与同龄人社交,其言行品德皆是年轻一辈的楷模。

神女镇山清水秀,早些年镇上的人靠开采有色金属赚了不少钱,家家都是小独栋,生活条件很不错。小镇上有不少台球馆、KTV、酒吧、游乐室,还有甜品店和书店,因此比起上网,人们更乐意出来社交。

不过陈风对这些娱乐活动并不感兴趣。他受学校社团的启发,与镇上的年轻人成立了一个侦探俱乐部,除了玩狼人杀等桌游之外,还经常研究各地传说,富有传奇色彩的案件更是他们热情的焦点。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隔壁石林镇,几起神秘的坠湖事件是永不过时的话题。

“要不我们去东湖探险吧!”

说话的男孩叫雷家明,刚结束高考。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恨不得弄出点惊天动地的麻烦事,证明自己已经解放了。

他本以为这个提议会点燃大家的热情,争先恐后地赞同——然而事实是围在一起的年轻人们面面相觑,并没像他想象中那样一呼百应。

作为本地人,东湖的邪性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少年们还在孩提时代时,就没少被自家大人耳提面命,千万要远离东湖——石林镇也决不能踏足,因为那个小镇里有妖怪。

小孩子好哄,但长大以后他们就不吃这一套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妖怪?动物都不许成精了!胆大的少年们跃跃欲试地试图偷偷溜到石林镇,来个探险之旅。镇上的大人伤透了脑筋,只好将小镇的几个入口都设置了哨岗,几个退休的警官轮流值守,防止这些叛逆的孩子惹祸上身。

等这些少年再长大一些以后,开始变得稳重起来。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仍然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却很少有人非要不怕死地凑上去了。毕竟娱乐方式这么多,何必拔草寻蛇,非要跟东湖过不去呢?

“我看还是算了吧,那边的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大晚上怪吓人的。”

“对啊家明,我们玩狼人杀就挺好。”

“你们女生就是胆小,”雷家明故意不去看裴温,大声道,“大家都高考完了,当然要做点刺激的事,省的那些大人总以为我们还是小屁孩。”

这个“大家”,特指他和彭子默二人。裴温她们去年已经上大学了。

彭子默洞悉了雷家明的心思,吹了声口哨,“可以啊家明,这主意不错,我挺你。”

雷家明回以一个“够哥们义气”的眼神,殷切地转向裴温,口中却装作随意地问,“裴裴,你觉得怎么样?”

“呃……”裴温尴尬地看了眼身旁的柘岚,婉拒道,“要不你们去吧,我就算了。”

“别啊裴裴,”彭子默打趣道,“你不去,家明的英勇身姿展现给谁看啊。”

雷家明抬起手,佯装要打他,余光偷偷看了裴温一眼。简直把“我喜欢你,怕你尴尬所以不明说,但要通过行动表现出来”表现得淋漓尽致。

谁都知道这是雷家明的戏,彭子默不过是配合他在心上人面前演戏而已。但在有的人眼里,这行为可实在太讨厌了。

比如柘岚,她冷冷地瞥了彭子默一眼。

柘岚喜欢雷家明,在年轻人的圈子里是公开的秘密。她五官明艳大方,一眼就让人难以挪开目光,可惜性格太过冷淡,令喜欢她的男孩们不敢靠近,只能远观。而且她又是大方坦荡的,喜欢就明目张胆的偏爱,对不喜欢的人,便毫不犹豫拒绝所有的暧昧。

但不管怎么说,她百分百是会吸引荷尔蒙旺盛的男孩的那种女孩,这点毫无疑问。

然而感情最让人苦恼之处在于你喜欢他,他却喜欢她。对柘岚来说,则是雷家明喜欢她的好朋友裴温。

裴温和他们一样,都是土生土长的神女镇人。和柘岚不同,她活力四射,开朗又善良,虽然有时候有一点点大小姐脾气,还有点迷糊,像个笨蛋美人。

性格好的女孩容易得到更多的宠爱。所以即便柘岚长得更好看,更受欢迎的却是裴温。整个初中和高中生涯,情书和早餐每天都塞满了她的书桌。

柘岚从不羡慕裴温,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她不会奢望十全十美。可不能否认的一点是——她确实有那么一点嫉妒裴温。

人总是会被自己缺失的东西吸引。作为一个冰山美人,柘岚喜欢的确雷家明这种明朗的男生,他像炽烈的太阳,在人群中耀眼夺目。

可他喜欢裴温。她无可奈何。

这世上什么都有规律,唯独感情毫无道理。

彭子默白白受了一个眼刀,委屈的不行。但面对美人,自己无意间伤了她的心,有什么能辩解的?

他痛快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大小姐,我给你赔个不是,看在家明的面子上就别和我计较了?”

什么叫看家明的面子?她倒是想和雷家明扯上关系,但他们之间清白得不能更清白了!

她忍不住看了雷家明一眼,尴尬、暗恼还有一丝惴惴不安,强忍着压下各种情绪。

雷家明咳了一声,装作没看懂其中暗含的情愫,问,“裴裴,柘岚,你们两个去吗?”

只不过他虽然问的是两个人,眼睛却一直盯着裴温。

裴温窘迫地低下头,“我就不去了,要不然我小叔又要担心。”

被明确拒绝,雷家明也不好逼迫她,只是语气难免失望,“那好吧,”他竭力掩饰道,“明天我们回来的时候讲给你听。”

“好。”裴温抿了抿嘴,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

“不许打小报告啊!”彭子默打了个酒隔,还不忘提醒。

“把心放肚子里,我才不是那种少说一句话就要死的人。”裴温笑着吐槽,说罢站起身,将垂在脸侧的长发拢到耳后,转身离开。雷家明失神地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口。

彭子默嘿嘿一笑,勾住雷家明的脖子,“行了,别看了,人家都走了。就算你看到眼睛掉下来她也不可能知道。”

柘岚平时看似冷冰冰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然而看到雷家明这副痴心追随的模样,她就觉得胸口发闷,抑郁难诉。雷家明当然知道她的心意,但他一心扑在裴温身上,哪怕裴温并不喜欢他。

感情这种事,并不是付出就有回报。

裴温回到家时,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家中只有裴仲宁和她两个人住,她换上拖鞋,走到浴室门口在门上敲了敲,“仲宁,我回来了。”

里面的人听到敲门声,便关掉花洒,提高声音,“小温回来了?”

“是我。”裴温回道,“我上楼了啊。”

“早点睡,别熬太晚!”

“收到——”裴温拖长声音,朝楼上卧室走去。

神女镇位于月亮河边,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景色绮丽。当地镇民喜欢临河建房子,条件好的家庭还会搭建半水屋,顾名思义,房子一半位于坚固的河堤,一半则立在河水中的支柱之上。最上层的露台视野宽阔,夜晚沐浴在月光之下,低头就是静静流淌的月亮河,世外桃源不过如此。

裴温的父母是最早发迹的那批人,不过他们从事的并非有色金属生意,而是将本地特有的水产加工成罐头,远销海外,凭借越洋生意发家致富。后来在一次出海中不幸遇难,再也没能返航。

当时裴温尚年幼,失去双亲的小女孩无法独自生活,裴仲宁就搬到哥哥家,照顾稚龄侄女,义不容辞地承担起父母的责任。

一开始这对他来说很难,毕竟突然接手养育一个孩子绝非易事,更何况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但裴仲宁与兄长感情深厚,对侄女视如己出,硬是咬着牙又当爹又当妈的将小姑娘拉扯大。经过最初的磕磕绊绊之后,终于成为一个合格的监护人。

光阴如水流淌,裴温也日渐出落成美丽的大姑娘。谢天谢地,她性格开朗健康,心地赤诚,裴仲宁对此深怀感激——他没法想象如果侄女抽烟、喝酒、不服管教的话,他该怎么办才好。

一个不叛逆的少年简直是上天赐下的最好的礼物。

他和裴温相处的非常好,亦兄亦父、更似朋友。裴温称呼他仲宁,足见两人的平等与信赖。

就这样,裴温平顺的长到17岁,参加了高考。裴仲宁一直没怎么操过心——直到今夜。

他猛然推开裴温的门,连灯都顾不上打开,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床边,将她摇醒。

窗外天色黑沉一片。裴温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仲宁……怎么了?”

裴仲宁半夜接到电话,起得匆忙,身上睡衣都扣错了扣子。可他顾不上这些,盯着裴温沉声问,“小温,昨晚你们去哪儿了?”

“唔……酒吧。”裴温困得睁不开眼,脑子一团浆糊,眼皮渐渐又碰到一起。

在她即将跌入梦乡的时候,听到仲宁的声音,带着不同以往的严肃与焦虑——

“雷家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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