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跟着小女孩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巷,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屋子前。
“爹,娘,认识曾祖母的人来了。”小女孩对着屋子里喊道。
众人大骇,徐娉婷?曾祖母?可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程远杉觉得有些头晕,想不到这些困于程府的怨灵的生平如此曲折。
屋内出来了一对夫妻,二人小声呵斥女儿声音小点,而后对三人欠身。
“家里虽然贫寒但热茶也有,几位贵人若不嫌弃,先进屋吧?”
映灼四处扫了一遍,发现此处十分隐蔽,门口破败,外面长满了枯草,若是外人经过这,还以为此处是个废弃的房子。
三人跟着这家人进了屋,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小女孩在一个石头前停下然后摁下了它。
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地道入口。
小女孩的父亲解释道:“我家里有人体质特殊,不能见光,因此将房子设置在了地下。”
他们点点头,为了能解疑释惑,硬着头皮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地道。沈余越往里走眉头皱得越紧,里面阴气有些太重了。
随着最后一人进去,地道入口被关了起来。
地下的陈设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此处光线来源于一排排的蜡烛。程远杉凑近那些蜡烛:“长明泪?”
长明泪是从西域引进的蜡烛,据说由鲛人的眼泪制作而成,能持续燃烧好多年,因此价格昂贵。
这户人家瞧着清贫,怎么买得起这么多的长明泪?
似是看出了这几个人的疑惑,那女孩说道:“祖母说,这蜡烛是我曾祖母偷来的,曾祖母偷了这些蜡烛后便消失不见了。”
“唉,此事情况复杂,几位见了我娘的情况就知道了。”女孩的父亲叹了一口气,然后带着几人进了一个房间。
里面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作画。这个房间内的墙上也贴了满满的画,画里都是同一个人。
映灼见到这些画愣住了,画里的人她认识,是徐娉婷。
作画的女子抬头见到来人,未语先哭,她扑到映灼怀中。
“娘,娘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变得这么美了?你这些年来都去哪了!”
程远杉皱着眉推开她:“诶诶诶,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她是映灼,还未成亲呢,怎么蹦出你这么大的女儿!”他不小心碰到了那女子,被冻得一颤。
他又嘟囔道:“你身上怎么跟冰块似的”
沈余惊讶的看向那女子,“你是鬼婴?”
怀孕而死的女子若是怨恨太大,肚子里的死胎极易形成鬼婴。死去的女子虽没了生命,但肚子依旧一天天变大,等到五六个月,婴儿便会从尸体里爬出来。
面前这鬼婴已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想必是她母亲的怨气一直饲养着她。
什么?鬼!
程远杉赶忙拉着映灼远离了那女子,映灼却打开了程远杉的手。
“袅袅?我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我吗?蜡烛我来拿就好,你快离开这里。”
程远杉拧眉摸了摸袖中的清心铃,终究还是没有拿出来。
徐袅袅悲伤地看向“母亲”。
她是徐娉婷用怨气催化而生的鬼胎,不能暴露在阳光底下,因此母亲便带着她找了一个荒废的地道生活。地道里昏暗无光,徐娉婷便偷了许多蜡烛过来。
后来听说有“长明泪”这种蜡烛,徐娉婷便四处寻找。
最后她去了城主府,在那发现了大量的长明泪,于是她将那些蜡烛带了回来。然而自那日起她便精神恍惚,也不像以往那样骂李文,而是念叨程关是个畜生,再然后,她的母亲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徐娉婷是以幽魂形态陪在徐袅袅身边,徐袅袅四处寻找无果后,她以为母亲是投胎转世了,却不想今日竟然又出现了。
徐袅袅哭诉着问母亲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
附在映灼身上的徐娉婷听了女儿的话,缓缓回忆起当年。
“我偷蜡烛时,碰到了李文。他已经四十多岁了,看到我时惊恐万分,问我是不是‘徐娉婷’,我没有理他,直接跑回了家。后来,后来……我想起了程家,我想要报复他们,于是便飘到了京城……”
徐袅袅:“母亲,你说过永远不会抛弃我,就算我是个鬼你也会将我抚养长大,你怎么独自就走了……”
母亲消失后,她夜夜出来寻找,满心绝望后,见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她太孤单了,于是带着那孩子回了地道,抚养他长大。如今那孩子已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她却依旧是母亲消失时的模样。
而她没了母亲阴气的滋养,也再也无法生长。
“是啊,是啊……”
“映灼”喃喃道:“我是要和袅袅永远在一起的,怎么就去了京城呢?我还有袅袅,我怎么会自杀呢?”
“映灼”的记忆开始混乱起来,她捂着脑袋蹲下身子:“我是自杀的吗?我不是自杀的,我不要离开袅袅,我不要离开袅袅!”
眼看映灼身上的怨气越来越浓重,程远杉这才拿出了清心铃。
“叮铃,叮铃。”
与此同时,沈余呵道:“徐娉婷,你心中所求我们会为你实现,快回你该呆的地方去!”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映灼身上散发的黑气慢慢变淡。
映灼终于找回了理智,抚着胸口在程远杉的搀扶下站起身。
程远杉担忧地问:“映灼,你身上难受吗?”
映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其实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当年徐娉婷怀了孕,因此对李文仍抱有期待,觉得二人能成婚。
却不想李文将目标放在了城主女儿身上,担心她会坏他的好事,于是便亲手杀了她。
李文没想到的是徐娉婷死后没有转生投胎,而是以幽魂的姿态在人间活了几十年,还将变了鬼的孩子抚养长大。
后来徐娉婷偷蜡烛时被李文看到,李文心生不安,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念镯寻到抛尸的地方,改变了徐娉婷的记忆,将她的怨气引向京城程家。
映灼看向徐袅袅:“你与你母亲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你知道她的执念是什么吗?”
徐袅袅有些犹豫:“已经过了好多年,我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她说,希望我能活在太阳底下,堂堂正正地做人。我不知道这是否算她的执念。”
程远杉听到这段话后忍不住愣了一下。为人母者,爱之深,责之切,含怨而死后想的不是杀害自己的凶手,而是揪心于自己女儿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暴露在阳光底下。
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其实这么多年来,哭的最多的人是她。
映灼与沈余虽没有母亲教养,但也忍不住为这感情动容。
徐袅袅看着不过十五六岁,但实际上已近古稀之年。若要让她立足于人世间,她唯一的选择便是去投胎。
映灼看向身旁的夫妻和小女孩,但如今徐袅袅已有了其他牵绊,她愿意去入轮回吗?
就在这时,程远杉耳朵动了动,示意所有人噤声。他听到顶上有人走动的声音。
“大管家,到处都搜寻过了,没有那三人的身影。”
“那些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再搜!”
“是。”
脚步声又渐行渐远。
程远杉松了一口气。示意大家都可以开口了。
沈余赞叹道:“你这耳力倒是过人,我可以传授你一个收妖之法,最适合你练习了。”
程远杉:“什么法子,能收人吗?”
沈余:“……这倒不能。我也希望我会些收人的本领,将那李家人全都收了。”
二人的谈话淡化了些地下室里的悲伤。
映灼对徐袅袅说:“你母亲执念不散,她自己也无法入轮回。看来此事还得从你入手,徐袅袅,你愿意抛下人间的羁绊,转世投胎吗?”
“祖母,你要离开我们吗?”小女孩听了映灼的话,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的祖母虽然不能与她出去一起玩,也经常骂她,但她知道好多事情,每晚她都是在祖母的故事中入睡,更关键的是,夏季炎热,抱着祖母时就像抱着冰块一样,可舒服了。
周一也忍不住落泪。他年幼时家境贫寒,他生了重病父母又没钱治,只能将他扔到街上。是徐袅袅出现带走了他,给他煎药治病,他才能活到现在。后来他成了亲,妻子得知徐袅袅的怪异也没有恐惧,二人像姐妹一般相处着。除了清贫了些,一家人过得很是幸福。他早已把徐袅袅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尽管慢慢的他比徐袅袅年纪还要大。
徐袅袅深深望了映灼一眼,好似在透过她看向自己的母亲。
她慈爱地摸了摸徐念婷的头:“念婷,我一直都想要再见我的母亲一面。她遇人不淑,因为怀了我而被杀害,却又竭尽全力让我活着。我还记得我在她尸体里的恐慌与无措。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了下来,我明明不被任何人期待。她的魂魄就那样温柔地隔着肚子贴向我,她说她爱我。我们是彼此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人,我希望她能转世投胎,做一个幸福的普通人。”
徐袅袅这话是说给徐念婷听,也是说给她的母亲听。母女两待在一起时,她总会抱怨自己不能像别人一样在太阳底下疯跑。别人都能在白日里上街游玩,只有她与母亲要躲躲藏藏,不能被发现,也无法有朋友。
徐袅袅从未与母亲表达过她的爱,尽管她做的远远不及母亲为她做的多。
她看向三人:“我该如何才能转世投胎呢?”
映灼与程远杉的目光落到沈余身上。
沈余回忆:“鬼婴投胎需要生母的遗骨,然后……然后在正午时分设置法阵,便可以去往轮回了。”
映灼看向徐袅袅:“你知道你母亲的尸骨在哪吗?”
徐袅袅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便在晚上行动吧。”映灼说完这句话后,骤然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映灼!”程远杉托住她,这才发现此时她浑身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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