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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夜袭客栈

夜深不见月,昏暗之下不闻人声,空余鸟叫虫鸣。寒风乍起,卷携凉意在幽静处四窜。

不见五指的黑暗常与沉寂为伴,若非近在眼前,难以辨别物体。危机也恰在此时,隐逸其中,神出鬼没。

恰在此荒岭中,一辆马车疾行而出,所过之处惊得林鸟飞散。

“楚宁,怎么办,甩不掉他们。”驾车的少女面色焦急,额上的汗水抖落,滴在被缰绳勒紫的手上。

在厢中的楚宁立即起身,一把将车帘掀开:“快进城找家客栈落脚,我们现在势单力薄,先与我们的人会和再说。”

楚宁是皇帝唯一的女儿,因身染重疾去药王谷修养两年。

一向远离朝堂与皇权的她,刚离开药王谷还未进城,就遇到追杀。能向她出手的,只能是两年前冤案主使。

“小竹,缰绳给我。”

她腾挪坐到小竹身边,接过缰绳,大力拉拽。

林子里踩踏树枝的声音,于寂静中似在耳畔。楚宁秀气的面孔上凝结了丝丝细汗,虽神色如常,但吞咽口水的动作却暴露她此刻的紧张。

原还有些温婉的柳叶,如今紧蹙着变了形状,颇有剑眉肃杀之意,配上她这一双凝神专注的丹凤眼,威仪顿生。哪怕身穿褐色布衣,也难掩贵气。

追逐者动作加快,黑夜中,马车碾过石子也足令人呼吸一滞。楚宁饱满的下唇被抿得发白,就在即将被追上之时,暂启丹唇:“驾!”

霎时间,马似脱缰。不知几许,才到得城中。此时身后已无异声,想来是那刺客不敢在城中动手。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一阵沧桑有力的声音高呵一句,随后便紧接着是两声刺耳的锣响。

“二更天了。”小竹同楚宁对视一眼,放慢了马车的速度。

待再向深处走时,便见到店铺高挂的灯笼,也算是路标了。

“这家客栈还未关门,就住这家吧。”楚宁说罢,扔下缰绳翻身下马,径直向里走去。

小竹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掌柜一间房。”

楚宁说罢,那柜台里的女子打了个哈欠,随手就往桌上扔一块牌子,也不抬头看人便道:“上楼左转第二间。”

闻言,她拿起牌子径直上楼。

楚宁率先进屋入座,小竹则是神情严肃,她谨慎地张望片刻这才关上房门。

“我们一直沿着舅舅给的路线走,哪怕黑夜中无法辨认城楼牌匾,也不会走错,这就是莫桑城无疑。”楚宁展开包裹,从中拿出纸包,抬头看向小竹,严肃道:“眼下刺客定在乔装准备入住,你快去寻许安,让他带人来接应。”

“为何不一起?”小竹凝眉不解。

楚宁摇了摇头:“不可,目标是我,你离开不会被过多关注。将我留下迷惑敌人,方是上策。”说罢却见小竹迟疑,又只得催她快行。

事态危急,小竹不敢耽搁,她转身打开门,用视线探了路,便快步离开。

小竹一走,楚宁便将纸包藏于里衣腕口中,在外衫琵琶袖的遮掩下,并不明显。

忽而一阵急风,吹得窗子作响,紧接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那些人……上来了……

她立刻躺到塌上,屏息闭目。视觉被关闭后,声音却听得更加清晰。

吱呀的声响,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凉风,楚宁的唇角微不可见的撇了一下。

脚步声愈来愈近,几乎就是到了床榻边缘。

她像是会预知一般,在那人撒下迷香粉末之际,楚宁霎时闭气。

“贵人说要伪造成山匪劫掠,不可在这里动手。”

“那先把人先带走,我道是多难,不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屋内的两人说罢,便将楚宁扶起来,抗在肩上。

猛地一阵天旋地转,又被粗鲁地放落在肩。

她被强烈的呕意不断折磨着身体,强忍之下,眉头不由得细微抖动。

霎时的失重,让她整个人几乎被夜风紧紧包裹。

突如其来的寒冷,还未来得及适应,一个要命的急刹便接踵而至,逼得她险些发出声音来。

刺客动作很快,负重还能行走如飞,如此功力怕是那位贵人养的暗卫死侍。

夜色渐浓,峨眉残月的微光,终是在云散后,孱弱地拥抱着大地。

在树影憧憧下,也可辨认出一条崎岖小路。

早春时节,地上还留有冬日残存的枯枝烂叶,在践踏下发出悲鸣。

沿着山路向上,途径一处废弃神庙。疾行而过留下的声音,引起了卧在佛龛下男子的警觉。

他赴京赶考,夜宿荒寺,本就不敢安眠,现在听到异响更是睡意全无。

他猛然坐起,清俊的面庞浮出了汗珠,好看的檀唇泛着青白,一张一合念着:“子不语怪力乱神。”

镇静后,思绪也跟着清晰起来。世间既然没有鬼神,那方才匆匆而过的声音,想必是夜行的贼人。

“深夜归山,莫不是偷盗钱财,或是劫掠女子?”

他思及此处,顿觉不妙。现在去寻官差怕会误了时间,山上广阔更是难觅踪迹。

他即刻起身,连身上布衣的褶皱也没来得及抻平,便掏出仅存的火折子,急忙追了出去。

贼人跑的太快,他一清瘦书生,也只能沿着路上脚印,紧着行路。

还不知后面跟着尾巴的几个刺客,此时已经和山上的四个同伙碰面了。

“这就是公主?”

楚宁听着那声音就在耳畔,脸庞也隐隐被热气笼罩。她明白,这人离得很近,这种感觉令她十分厌恶。

一路的装晕,让这些不速之客都放松了警惕。现在所停之处,便是他们的据点。

楚宁立刻睁眼,猛地伸出手来,用力抓住面前刺客的头。一个借力,从贼人肩上落地。

不等他们收回惊诧的神情,楚宁便抽出藏入绦带的软鞭,转身后撤的瞬间,向他们面门攻去。

“不是说公主是个病秧子嘛?”一路扛着她的刺客被攻得,闪身后退。

观察过她的刺客,方才用手臂护头,现在已然皮开肉绽。他捂着伤处皱眉道:“我们被骗了,她竟会些功夫”

楚宁轻哼一声,眸光中泛着冷意。“只是会些吗?”

说罢,站在前面的两个刺客,向后招了招手。一时间,后面的早已蓄势待发的四人,瞬间向楚宁一齐攻来。

半刻间,竟将楚宁团团围困。

“看样子,你们俩就是领头的了。”楚宁说罢,眉心一紧,一个灵活下腰带动右臂,将鞭子抡圆了向四周横扫。

鞭子所过之处,皆带着凌冽的破风之声,逼的他们节节后退,不得不拔剑防守。

见刺客们合围之势已破,楚宁便从握柄中抽出匕首,回转倾身便扎入一人心脏处,猛一脚将口吐鲜血的刺客踢倒在地,顺势抽出匕首。

剩余几人看着地上抽搐挣扎的同伴,面色皆是难看。

“这……”

“一起上!”

他们仅错愕半晌,便再次列成一排,冲着楚宁的面门狠狠攻来。

杀气汹涌下,她并未闪躲,而是立于原地,不疾不徐地擦拭着匕首的血迹。

再抬头时,三四把长剑,由天而降,离她的头,堪堪只有三寸。

“既然到了,何不助我!”她大喝道,声若钟鸣。

顷刻间,树上若暗器飞花般,甩出数根银针,在月影下初露痕迹,便随着扎穿衣物的声音,隐入刺客体内。

他们穴脉暂时被封,接连倒地昏迷。

见危险已除,小竹带着一位少年从树上落下。

她挥挥手,示意随许安而来的帮手把刺客绑起来,便快步走到楚宁身边。

她面容关切,刚开口道:“楚……”

却被楚宁打断:“荒山危险,先生应该不是路过吧?”

她转身,看着树下被月亮照出的修长人影,正举着一根木棍,手臂还在抖动,样子甚是滑稽。

楚宁掩唇遮了笑意。

那人影知道暴露后,果断扔下木棍,他局促地抻了抻衣摆,缓缓走了出来:“在下……的确不是路过。”

观他面容,曲眉搭配凤眸,衬的他模样柔和。高挺的鼻梁将这温润的脸庞变得更加立体。

棱角分明的嘴唇此刻恢复了血色,唇角讨好式扬起,将锐利之意隐藏。

他恭敬行礼,在俯身之时,忽地起了一阵风,吹得那布衣儒生的发尾随飘带舞动,在月光下给这端俊样貌平添几许淡然。

他虽然一副寒酸书生的打扮,但形貌气质却俱是不凡。

楚宁看他模样雅正,礼仪周到。便知他并非寻常之人,不过这副清瘦的身材,握棍尚且发抖。

她抿唇不语,心中暗道,不足为惧。

男子礼罢抬眸,却见楚宁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冷然的眼神藏着几许笑意。

她收起鞭子,迎风而立,淡淡地注视着他。

他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还未解释来意,苦笑一声,摊开手臂以示无害,这才缓缓开口。

“姑娘莫怪,在下衡阳宋纯之,单名简。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夜宿荒寺,见贼人夜行,便自作主张跟随上山。”

宋简说罢,回眸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棍子,窘迫道:“我刚爬上来,就见姑娘挥鞭大杀四方,便只好躲了起来。”

楚宁心道:这穷酸书生倒是有个好出身。

宋氏,当属衡阳第一贵族。只可惜前朝辉煌,而今她父皇夺得天下,在新的王国里前朝世家便沦为寒门。

贵族子弟就算落魄,也有家风传承,与旁人不同。

她微微侧头,又细细审视他须臾,便收起了眼中的冷意,拱手回了一礼。

“先生原来是诗书传家的衡阳宋氏,宋氏曾出过三任宰辅两任皇后,如今虽落魄,可观先生举止仍是大家风范。先生能冒着风险追来,实属难得。”

方才听他讲述,得知他并未听到刺客喊她公主,只是夜深不好从脚印辨别时间,姑且留些心思,先将人留在身旁,待探查过后再做打算。

若是当真无辜,有此门第品德,若日后金榜题名,此刻与他结识定有用处。

她掩藏起利用的心思,主动走向宋简,语气爽朗道:“在下初凝,出身江湖,今日有幸得遇先生,不知可否邀先生同行出城。”

“能得初少侠庇护,是宋某的荣幸。”宋简说罢,也并不扭捏。他抬手将被风吹到肩上的飘带取下,迈步来到楚宁身旁。

霎时间,天空一瞬爆闪,空鸣三声闷雷,怕是不出三刻便要落雨。

楚宁转身,高声吩咐:“许安,带他们去荒寺审问,小竹随我带宋先生回客栈。”

得到齐声回应后,她便扶着宋简,骑上了小竹匆匆牵来的马。

三人两马,沿着来时路,奔行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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