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允吐掉嘴里的漱口水，抬起头看向镜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在他的眉心位置，漂浮着一个圆点图案，散发着盈盈的光辉，图案的旁边还标注了一条浅黄色的进度条，现在已经进度到了90%，就快要满了。
齐允伸手去摸，手指又一次毫无意外地穿过了这个圆点，只能摸到温暖的皮肤。
这个标记是三天前毫无征兆地出现的，除了他本人之外，谁也看不见。
一开始齐允还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吓得去医院检查，但是到了医院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体检单上的结论是，没有任何问题。
齐允，男，26岁，健康得可以徒手打死一头牛。
齐允跟朋友说这件事，只换得了朋友充满怜惜的目光：阿允，作为社会人，每天上班心理已经足够变态了，身体一定要保持健康呀。
齐允露齿一笑：你这小嘴就跟抹了蜜一样，我真是谢谢你了。
齐允泄气地放松了力气，眉心间出现了一个微红的指痕。
在顶着这个标记生活了几天后，齐允摸索出了一点关于这个标记的东西。
齐允心念一动，展开——
圆点标记一瞬间散开化为无数的光点，又以极快的速度聚拢成一个浅蓝色的页面，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初级人物图鉴—— 齐允，人类，献祭优先度90】
【“千人千面（人物图鉴录入对象的数量达到1000个）”成就已经达成90%，完成数量900/1000】
简简单单的两行字，不明所以的“献祭优先度”，齐允无论如何也难以习惯，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打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就像NPC一样被记录在这个图鉴里，就仿佛有什么更高的存在透过他的眼睛窥视着世界的一切。
尽管现在页面上关于他的信息少得可怜，但是谁知道达成了“千人千面”成就之后，这个页面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齐允又叹了一口气。
这事荒唐，但是现状如此，他只能顶着一个来历不明的标记继续日常生活。
齐允穿好衣服，出门上班。
上班高峰期，地铁车厢里的冷气裹着一股浑浊油腻的气味，就像是冰箱里缓慢朽化的肉块。
陌生面孔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上车又下车，齐允视线里的进度条也有条不紊地增加着，941、942、……
每见到一个陌生的人，就离达成“千人千面”成就更近一点。
“满世界到处都是王八蛋，年轻的不懂尊重长辈，就是畜生，老不死的凭一把半截入土的身子骨就要死要活装弱势，你们知道我一个小时挣多少钱吗……”刺耳不堪的话语正从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男人的口中不断吐出，刺激着车厢里所有人的神经。
齐允眼睛一瞥，这个中年男人的姓名、物种和献祭优先度等信息顷刻跃然于眼前。
【初级人物图鉴—— 陆东阳，人类，献祭优先度10】
齐允视线稍稍偏转，落到旁边的一个戴帽子的青年身上。
【初级人物图鉴—— 江溪，人类，献祭优先度30】
关于这个“献祭优先度”，齐允琢磨了很久，只能大概地归纳一些规律，身患重病的人的优先度总会低于健康的人，年近古稀的老人的优先度也总会低于年富力强的年轻人，但这些规律并不总是适用。
齐允就见过一个浑身肌肉的男人数值只有可怜巴巴的5，而男人旁边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却是呈碾压之势的16。
似乎比起一个恒定的规律，数值的高低与个人的情况更加深度绑定。
而截至目前，齐允还没有看到有任何一个人的献祭优先度高于他，也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列车运行即将达到东安站，请前往浦南新城的乘客做好准备，依次从右侧车门下车，下车时请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不带有一丝情感的女声响起。
要到站了。
齐允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歇斯底里的中年男人，却没想正巧对上男人的视线。
中年男人恶狠狠地瞪着齐允，嘴里骂道：“喂，你看什么！小废物，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齐允被对方凶厉的表情吓了一跳，搞什么鬼。
男人一双充满煞气的眼睛里满布血丝，瞳孔不正常地扩散。
“听见老子说的话了吗！你是不是要跟老子过两招！啊！”男人就像一条癫狂的狗，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到齐允的脸上。
[ 勇士大人，对方向你发出了决斗邀请，请问你是否接受？]
面对挑衅，齐允毅然决然地站起身，然后——逃也似地下了车。
现代社会的法治铁拳跟你说笑呢，打架只有两种下场，一是打赢喜提五天免费牢饭，二是打输荣获三十天骨折大礼包。
齐允明智地一个选项也不选。
他回头看一眼，那个中年男人还在车厢里，戾气十足地看他，没有下车，跟随着列车远行了。
齐允稍稍松了一口气，嘟囔道：“世界真是无奇不有，看一眼而已也能生气。”
地铁站里人潮涌动，温闷的空气一刻不停地折磨着齐允，他的嗅觉格外灵敏，混杂的气味总会让他感到窒息。
好不容易在拥挤的人潮里左右腾挪，抢先一步出了地铁口，齐允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
965、966、967、968……，进度条坚定不移地一点点往前进，浅黄色几乎快要填满整条透明的条框。
齐允工作的公司位于城市最繁华的商业区，到处都是热气蒸腾的早餐店。
其中有一间包子店是齐允最爱光顾的店面。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是距离他公司最近的一间早餐店。
小小的厨房里蒸汽弥漫，老板隔着一层玻璃觑了齐允一眼，把新鲜出炉的包子从底下开着的一个小口子里推出，“拿好，你的包子。”
“谢谢老板。”齐允露齿一笑，看上去纯良又和善。
997。
他接过包子，心脏开始一跳一跳，不断增加的数字就仿佛倒计时，滴答滴答着谁的尽头。
齐允低头看手机时间，现在是八点四十二分，距离上班规定的九点，还有足够的时间。
“啊——有人打架——！”一道尖锐的女声在齐允的身后炸响。
齐允转过头，然后蓦地愣住了，他第一次看见如此残暴的街头打架。
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穿浅灰色衬衫的男子占据了上风，他拽着另一个蓝衣男子的衣服把人砸向地面，拳头就像是在锤鼓一样不断地擂下。
蓝衣男子的脸部在暴风骤雨一般的拳击下成了一团血浆糊，皮肉里流出鲜血，粘稠的血泡咕噜噜地从他的鼻腔里冒出来，整个人成为了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血包。
一个人，在齐允的眼前被活生生地虐打着，每一拳落下，每一次都有鲜血飞溅。
既凶悍，又狂暴。
999。
女人的尖叫更加嘹亮，“啊，杀人了——！”
一切发生得让人猝不及防。
齐允在这一刻看得真切，浅灰色衬衫的男人表情狰狞地把手指插进蓝衣男人的左眼里。
血，就像炸开的鞭炮似地从男人的脸上喷溅了出来，精瘦的男人发出了一声鸭子般的喊声。
阳光下每一滴细小的血珠都像极了透红的宝石。
齐允白的心猛沉了下去——1000。
【“千人千面”成就已达成，人物图鉴升级，现已开放“狂热指数”“攻击力”条目。】
男人右手里攥着那一颗从眼窝里挖出来的眼睛，自若地用沾满鲜血的手拢了一下头发，舒了一口气，就仿佛现在他做的事情不是捏爆了某人的眼球，而是碾死了一只无足轻重的蟑螂。
齐允的视线里弹出了男人的信息，【郭丹江，人类（狂热中），献祭优先度37，狂热指数100/100，攻击力70】
男人突然扭转了视线，准确无误地看向齐允，眼珠子血一般的猩红，“你在看什么？”
“我……我没看你……”齐允结巴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后退了一步。
“你也想跟地上那个沙比一样少只眼睛吗？”男人露出残虐的笑容，大踏步地走来。
一瞬间，仿佛被男人眼睛的猩红烫到，齐允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转身就跑，这是刻入生物骨髓里的求生本能，无法言喻的急切。
这个男人已经疯了，他必须要马上逃跑。
“你也是，刚才的煞笔也是，一个两个都不知死活地惹我……”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围响起群众的喊声：“警察叔叔，就是那个蓝衣服的男人！快捉他！”
齐允一看警察来了，趁着男人发愣的关头掉头就跑，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背后传来的声音很嘈杂，但他一点都没有回头看的闲心。
“滚开，你们都该死！所有人都该死，你们不过是蝼蚁一样的垃圾而已！”
“放开我……！”
齐允发热的大脑维持着仅剩的理智，一口气跑到自己公司大楼下，远远地回头望，只看见人头攒动，那个发疯了的男人的怒吼已经被杂音压了下去。
穿制服的警察正忙着疏散人群，看不清楚中间的情况。
公司大楼就在旁边，从大门泄露出来的强劲空调冷气一下吹散了齐允身上的滚热。
大楼的玻璃外墙把齐允苍白的脸色映照得分明，像见了鬼一样。
他看着不远处的混乱，喃喃道：“什么鬼，今天怎么净是遇到神经病了。”
那个倒地的人应该是死了吧。
开新文啦，谢谢宝贝们的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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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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