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司感觉自己站在深渊里,四周都是死寂的、冰冷的黑暗,看到不尽头。厚重的帷幕后仿佛藏着无数不可名状的怪物,密密麻麻的眼睛正隔着帷幕凝视他。
他试图躲避这些恶意满满的视线,却发现双腿如灌了铅般迈不开步子。
啪嗒……
一滴黑色的“水珠”滴落在脸上,冰冷的寒意如同细小的针往毛孔里扎,他怔然地抬起头,眼中映出了密集的黑色“水柱”,连着那片无垠的黑暗往下垂落。
天空在坍塌。
但裴渡司动弹不得,仿佛整个人都被冻住了,他仰着头,直到那些粘稠的、冰冷而滑腻的黑色阴影落到脸上、头上、肩上,一个又一个扭曲无形的人影趴在他背上,卧在他颈间。
“……”
粘稠的黑色滑过眼睫,他渐渐喘不过气来,重量压弯了脊椎,无尽的呓语乍然敲响耳膜,层层叠叠的低语,古怪的呢喃让他的意识越来越飘忽,他对世界的感知被一点一点抹除。
忽然,模糊的视野中,亮起了一抹红色。
他缓缓抬眼,视线逐渐清晰,他看到黑暗的彼方悬着一颗静默燃烧的、无比庞大的火球,漆黑的帷幕被火焰撕碎,天地被彻底点燃。
它如同恒星漂浮在宇宙间,又像凝视尘世的眼睛,金色纹路在表层蜿蜒,神圣而邪异。
裴渡司恍若趋光的虫蚁、扑火的飞蛾,无意识朝它靠近,金色与红色在他的眼眸中跳动,向着那片光,他伸出手,仿佛能感受到那股蓬勃的生命……
就在指尖触碰到的那一刻,火球轰然碎裂,化为无尽星光从他的指缝中飘出。
裴渡司才发现身上沉甸甸的压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那片不怀好意的黑暗也被驱散,他低头一看,脚下横亘着一条巨大的、被星光簇拥的银白色长河,蜿蜒至不可知的尽头。
他往前走了两步,柔和的银光在脸上荡起涟漪,他仿佛听到了一句缥缈的呓语。
裴渡司猛地抬起头,世界在他面前豁然展开,浩瀚星海撞入他眼眸,星轨流转,群星垂首,扑面而来的是浩渺的空寂与孤独。
他抬手蹭过脸颊,指腹在星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
“这样就好啦。”
牧长野伸出手指点在裴渡司额心,揉开了那人紧皱的眉。
他愉快地哼着电影里的歌曲,重新趴下来,微微弯起的眉眼平静凝视着面前的人。
…
早上,牧长野一边看电视节目一边吃早饭,他没去叫醒裴渡司,有意让他多睡会,看看能不能把黑眼圈给睡没。
但一直到节目播完,裴渡司的房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难不成……”
牧长野吞下饼干,豁然抬头,紧盯着房门,嘴角还沾着饼干屑,掷地有声道:“阿司在赖床!”
旋即他眯起眼睛笑得像只拆家预备时的比格犬:“嘿嘿,抓到把柄了!看你以后还怎么说我……”
正当牧长野思考怎么调侃裴渡司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闷响,脸上的坏笑瞬间收敛。
他忙不迭推开裴渡司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裴渡司半跪在地上的身影,另一只手还抓着被子。
牧长野连忙把他扶到床上,只见裴渡司蜷缩着身子,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不断颤抖,淡色的唇瓣毫无血色。
“阿司你怎么了??”牧长野焦急问道。
忽然目光扫到裴渡司横压在腹部的手臂,瞬间明白了。
裴渡司本来就有胃病,睡前还喝了那么多瓶冰啤酒,也难怪胃病会发作!
“你有带药吗?”牧长野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裴渡司轻轻摇头,这一点动作都耗掉了他不少力气。
“家里也没药啊……”牧长野只能先去给裴渡司倒一杯温水,扶着他慢慢喝,然而温水的作用不大,裴渡司像个任性的小孩,很快就不喝了。
牧长野没办法,换上鞋子急匆匆出门买药:“我去给你买药,疼得难受就喝点热水缓缓——”
虽然牧长野没去过药店,但这片区的地图早印在他脑海里了,路上再抓几个行人问问,不难找到药店。
买完药又在早餐铺买了份白粥。
他提着粥和药步履匆匆的离开,经过拐角时,险些与一个穿着黑帽衫低头玩手机的少年相撞。
“抱歉!”牧长野没时间磨蹭,道歉时脚步都没停下。
一直到他即将消失在街道尽头时,那个穿黑帽衫的少年才从手机屏幕后抬起头,望着牧长野的背影。
半晌,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语:“……熟悉的气息。”
…
回到家后,牧长野赶紧把药拆开,混着温水给裴渡司喂下。
他用纸巾把裴渡司嘴角沾上的水渍擦拭干净,然后让人躺回去,粥被他放在床头柜上,准备过一会等情况好点,再让病患吃。
牧长野用手指勾开粘在裴渡司脸上的黑发,收手时手指忽然被对方握住。
他一看,对上了那双幽深的黑色眼睛。
“好点了吗?”牧长野任由对方握着,他关切地问。
然而,他没有等到裴渡司的回答,对方只是握着他的手指,静静盯着他看。
听说生病的人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虽然裴渡司的表情与脆弱丝毫不沾边,但牧长野还是自觉肩负起了照顾病患的重担,体谅他的精神状态。
牧长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找了一部电影开始看。
窗帘被牧长野拉开了个缝,不会过分明亮,又能照顾裴渡司吸血鬼般的厌光特质。
俩人就一个看电影,一个看人,除了那根被捏住的手指外,谁也不影响谁。
裴渡司的目光落在牧长野被阳光照亮的侧脸上,像是玉石莹润的质地,脸颊微不可查的绒毛平添了几分柔软。
就连手指也干燥舒爽,明明刚刚跑了那么长的路,一滴汗也没出。
裴渡司歪了下头,看见了电影画面,画质有些糊,明显上了年头,直到女鬼出现——
……山村老尸。
他瞥了眼牧长野投入的表情,他还真是热衷于找恐怖片看,像是要把以前没看的都看完一样。
忽然,他的观察对象转过头来:“来吃饭吧。”
紧接着,勺子递到了嘴边,粥的热气氤氲着他的唇瓣,让水雾在唇上洇开。
“我可以自己吃。”
“你是病号。”牧长野坚持。
裴渡司见状随便他。
白粥本身没什么味道,不好吃,吃了几口后,裴渡司就闭了嘴,不想再吃。
牧长野看了眼还有一大碗的粥,刚才那几下跟刮痧一样,他看向某个病号,苦口婆心劝道:“你这样不行的阿司,至少吃一半吧。”
“难吃。”
牧长野看了眼碗里的粥,起身去拿肉松,重新舀起一勺递到裴渡司嘴边:“阿司,不要撒娇,快点吃。”
“……”
裴渡司看着那碗洒满金黄肉松的粥,最后也只吃了一半。
他漱了漱口,又去洗了把脸,拿毛巾擦脸时,睨了眼坐在椅子上继续看电影的青年:“你不是路痴吗?来回还挺快。”
电影到精彩时刻,牧长野头也不抬回道:“问人啊。”
裴渡司微微扬起眉梢,把桌上的碗拿了出去,简单整理了一下床头柜的药品,没再继续那个话题。
事实上,牧长野的路痴就是看导航也不一定找得到路。
“对了阿司。”一道清越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叫住了裴渡司。
他偏头一看,对上一双在光下透亮的眼睛。
牧长野认真道:“短时间内不能再喝酒了哦,就是喝酒也不能喝那么多,你今天早上比电影里的女鬼还吓人。”
青年煞有其事地指了指电影里阴暗爬行的女鬼。
裴渡司收了目光,转身出去,声音淡淡的:“看情况。”
把牧长野的谴责抛到脑后。
在他收拾昨天堆在桌上的空酒瓶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拿起来一看,眼神蓦然凝住。
……特调局。
裴渡司这才想起牧长野刚才着急忙慌去买药,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局里的人撞见。
虽说也不是不能解决,但很麻烦。
他轻啧一声,抓了把头发,走到阳台,把门关上才接通电话。
“小裴啊。”
异常管理处处长的声音传来,裴渡司的思维已经重归冷静,理智得近乎冷漠,一套套方案逐渐在脑中成形。
“有什么事吗?处长。”
“是这样的,局里给你放了个小长假,一共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你先不要来局里。”
裴渡司眉头一皱,但他没问,只说了解。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像松了一口气,继而补充:“这不是要辞了你的意思,不要多想,等你回来还会升职到研究院那边。”
敷衍地应和几句后,他挂断电话,转而拨通了同事的号码。
“喂?裴哥,有啥事啊?”
裴渡司单刀直入:“局里出什么事了?”
刚才处长的那通电话反倒打消了他的顾虑,不是因为牧长野的事。既然如此,那就说明特调局内部出问题了。
同事的声音压低了些:“裴哥你不知道,局里最近可不太平,上头的检查员都来了好几个,林局天天都在开会,忙得焦头烂额——”
“说重点。”裴渡司打断他的废话。
“哎就上次第七调查组那事……”
小裴同学,不是总裁却有总裁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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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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