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努力的，”银发少年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其他都很容易，只剩下洛神，我需要时间想想办法。”
“嗯。”
笑话，之前思明明说过，在洛神的记载里面，以前的01疯过，逮人就问“你见过我的哥哥吗？他刚刚还在这里的。”
思说01是保育院的孤儿，这一点从01刚刚的话里得到了佐证，但思说01的资料记录中没有任何亲人，但01说自己是被一位身份地位很高的希灵人收养了……
要么思在说谎，要么01在说谎。
周曙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不相信任何人，思保住自己黑户的做法很值得怀疑，小少年莫名其妙的示好也值得怀疑。
怀疑，是周曙前世活过无数降临区的立命之本。
周曙打算两头出发，都调查看看，总有一条路走的通。
这一次的探望很快结束，周曙离开房间，和思交接部分数据。
“01的情况，果然稳定了很多。”思观看历史影像，看见01乖乖拼着积木，“他身上关于人类部分的思维和逻辑，都开始正常起来，很好的一个现象。”
思把一只透明的棍子叼在口中——那是个触屏笔——他露出沉思，又开始在屏幕上写写画画。
周曙日常打杂，但今天的打杂不同于以往，他开始不留痕迹地查找离开这个研究所的方法——字面意思上的离开。
但结果很让他失望，他查找到的资料里面，没有任何人离开过这个鬼地方，与之相反，无数科学家跟发疯了一样想进来。
研究所里，只有文字资料和数据，会定期被洛神传输出去。
周曙甚至找到了研究所的设计者，那个天才绝伦的设计师，直接在资料库公开了所有的建造图，图纸上还有他密密麻麻的批注。
图纸的角落里，那个人极其自恋地写着：“我真是个天才！希灵文明未来一万年都不会再出现一个我谢.菲斯这样的建筑学大师！我非常优秀地完成了执政官大人交代的一切任务！这是一个完美的，能量与物质双守恒的研究所，所有意识体简谐波只进不出，我简直是在黑洞理论上，雕出了最优雅绚烂的一朵花！……”
周曙表情抽搐看完，总结出来就是一句话——
研究所只允许意识体进入，不允许意识体出去。
那他这个身份下的希灵人，到底是怎么几次进出研究所的？或者说……是那个少年在骗他？
不过，周曙感觉，01并没有在“哥哥会离开我”这一点上骗他。
因为周曙看出来，01真的很想留住他这个哥哥，非常害怕哥哥再一次离开这里。
周曙由此推断，他这个身份下的希灵人，必定是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极其快速而容易地离开这里。
现在，周曙只需要把那个“秘密通道”，或者说离开方法，找出来就行了。
前提是，这个“哥哥”真实存在，不是01脑子疯掉之后的臆想。
.
周曙还想到了邪门歪招，于是他和思打了招呼，直接出门去找希望。
老人很欢迎周曙，似乎看着周曙就能恢复年轻一样，“思今天不忙吗？还允许你到我这里瞎晃悠？”
“应该是不忙，他在准备一个新的课题，”周曙开始套话，“对了，既然我们研究所是基于黑洞理论来建造，并运用了黑洞只进不出的特性，那假如未来希灵文明需要用黑卡来全员降维，黑卡怎么运输出去呢？”
这个问题直接把老人问倒了，周曙看见老人眼中流露出一整个大迷茫。
隔了许久，老人才找回来一些理智，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而后道：“这个问题太刁钻了，我差点都被你这小伙钻了牛角尖……还好我权限比你高，问了洛神。”
“洛神有答案？”周曙眼睛放光，既然黑卡能被运输出去，那自己岂不是离成功更近一步？
“洛神给出来的答复是，执政官大人一定会处理这个问题，说是这个研究所在设计之初，执政官大人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周曙傻眼了：“所以我们还是不知道。”
老人笑着摇头：“当然，万一有研究员被诡异污染，肯定不能任由它逃出研究所的。”
周曙脸上露出一个笑，十分“赞同”地附和道：“执政官大人可真的是高明啊！”
希望也点头：“如果不是因为有他在，希灵文明早就毁灭在与诡异的三次接触下了。”
周曙表面微笑，内心凄凉地和希望道别。
指望他能搭上希灵文明的执政官，不如指望周曙一脚踢破这个幻境。
.
到了晚上的探望时间，因为思考问题，周曙陪小少年的过程中，连连走神。
他们在玩一种希灵小孩子才会玩的游戏，通过一大堆原始算筹，来累计微积分到某个特定的数字，通常是1。
好消息，周曙玩过这个游戏的简易版——用扑克牌算二十四点。
坏消息，希灵人这个游戏直接心算微积分。
玩了半个小时，周曙脑子都快要炸了。
少年看出来周曙的心情郁闷，主动问他：“哥哥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下午我研究了一下，研究所还是有很多漏洞的，应该可以把哥哥隐藏起来。”
周曙心情更烦了。
“希灵的执政官大人……可真是聪明绝顶的一个人，”周曙内心敬佩，因为希望曾说过，这个研究所也只是执政官对待诡异入侵的……无数个办法中的一个，“还有洛神这个超人工智能，虽然看不见，但是又无处不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曙扭头过去，看见小少年笑得前仰后合，都快锤着地大笑。
“笑什么！”周曙很气。
“哥哥……你这个语气……真的好酸啊，”少年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为自己辩解，“不过现在的你，比记忆中那个一直冷漠严肃的哥哥，要可爱得多得多得多……”
周曙无奈：“听你的描述，我以前真的这么凶吗？”他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个很随和的人，特别是对待身边的朋友这些，更不要说是对待小孩子了。
小少年猛点头，而后目光带着一点敬畏：“以前的你……身居高位，离我好远好远，虽然偶尔也会摸摸我的头，但是有时候，我都不太敢靠近你。”
周曙一想，自己这个身份，以前是希灵人的科研院的高官，应该会是这样的。
摸了摸少年的头，周曙笑着开口问道：“那现在呢。”
“喜欢……”少年直接凑上来，抱住周曙，任由周曙摸头，“喜欢……这样的哥哥……”
小少年不再和周曙一起玩游戏。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靠在周曙怀里，垂着眼睛整理头发，周曙从这个角度低头只能看见他半截白如玉的下颔，看不清他的表情。
周曙不知道，这个幻境里的小怪物到底在想什么。
周曙有些无聊，顺手打开了投影屏幕，上面正巧是一个纪录片，记载着希灵文明对抗诡异以来的一千年。
纪录片上，没有奇形怪状的怪物，没有沦陷的城市，没有战火，甚至没有硝烟。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普通人，无数人各司其职，像螺丝钉固定在它该有的位置。
画家放下画板，拿起智脑推演，舞者离开舞台，分析诡异的基因，初级学院的学生换掉所有兴趣课，从入学之初就学习诡异，高级学院的学生为进入研究呕心沥血......从无数清冷萧瑟的城市，从光洁干净的合金地板上长出来的杂草，从精致的餐食到粗糙的每一顿饭，从参军请愿书上一个个死掉的，被划去的名字......
纪录片有很多集，从整体俯瞰了希灵文明漫长的对抗诡异的历史，而在最后一集里，是希灵文明没有遇到诡异之前的美好时代——一个完完全全实现了**的黄金时代，希灵人不用工作，大部分重复性工作只需要交给机器人来完成，但他们也绝非是奢靡地享受生活。
周曙看见一个小孩子从保育院的培养舱中诞生，她的第一声啼哭，到第一次在志愿者手里走出第一步，再到她牙牙学语，和身边的小孩子结识朋友，很快她换下幼儿服，进入初级学校，在那里她没有任何课业苦恼，她只需要找到她最喜欢做的事情，然后用一生去践行。
纪录片中这个小孩子选择了一种很古典的舞蹈，为此，周曙看见她在深夜无数次的起舞，像一支空谷幽兰开在深山中，她结交到无数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每天都面朝镜头露出最真诚炽烈的笑......
她实现自己一生的热爱与追求，周曙看着她的舞台从学校小小的训练室到更广阔的的天地，希灵给与她数不清的资源，免费的教导，与最热心的老师，她只需要在这个文明的舞台上献上她的舞蹈，哪怕是跳的不好，也没有任何人会指责她。
直到诡异降临，金色的舞台上，女孩身后的所有朋友同时倒下，隐没在黑暗中，舞台迅速腐烂，发灰，射灯闪烁最后熄灭，女孩苍翠桃粉的裙摆褪成枯黄，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变得凌乱不堪，但她依旧坚持着跳完了最后一支舞，最后——她撕碎了自己过长的裙摆，捡起自己从初级学院开始，就没再学习的生命科学课本。
女孩消失在漆黑的舞台上，最后的背景是残阳如血，以及一个宛如机械的电子声：
“文明的整体高于一切个人意志。”
“理想是崇高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
“她叫淼，是希灵文明对抗诡异初期的先驱者，执政官大人当年的左膀右臂之一，最后，死于希灵文明与诡异的第二次接触。”
小少年仰起头来，一双蓝眼睛幽幽地看着周曙，用一种很轻又很悲伤的语气道：“当年她死在战场，执政官让希灵降了半旗，停工半日。”
周曙沉默了一下，没有接话，眼前的小怪物在观察自己？在观察什么？对这件事的看法吗？
“虽然我记不得了，但她值得这样的缅怀。”最后，周曙道。
“哥哥，纪录片最后那个机械音就是执政官大人的录音，也是执政官大人在她墓碑上亲手题的字，只不过在后来口口相传，变成了希灵人的教条与口号。”
“挺好的，”周曙没别的可说，只是忽而一问，“等等，既然这个淼对执政官很重要，为什么执政官只是用机械转录了这句话？”
“因为执政官大人更重要，”小少年解释道，“没有人知道执政官大人具体长什么模样，声音如何，他同一时代的朋友全部战死，他的一切资料都被洛神删除，他不会和任何人接触，甚至连淼的葬礼也没有出席——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执政官大人不被诡异替代。”
“至于平时出来的，都是执政官大人的仿生机械体。”
“那怎么确定，这个执政官不是早就被诡异替代了呢？”周曙想到这个可能性，“既然他这样说一不二，铁血独.裁，万一他早就是个诡异呢？”
“有洛神，洛神是辅助希灵文明上万年的一个机械生命，机械生命永远不会被污染，”小少年这个时候笑了起来，“洛神的底层指令高于执政官大人的指令，当洛神判定执政官被污染，会直接击毙他。“
“而下一个能通过洛神底层逻辑考题的人，就是希灵文明新的执政官。”
目前已知的实验体能力：
00：黑卡（维度）
01：小怪物少年（？）
02：黑盒子（灾难）
03：白盒子（？）
04：人鱼（幻境）
05：？
06：？
07：？
08：画笔（？）
09：少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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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镣铐与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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