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炉状的建筑前，钟离和长夜站在门口。
这里是不卜庐，璃月最好的医馆。
长夜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究竟是怎么被带到这里来的。
如同昨日，他依然把选择权交给了钟离，两人一路以文学展开话题闲聊，从阳春白雪到下里巴人。
回过神来，他们已经站在这里了。
“钟离先生，”长夜有些无奈，“我的风寒已经痊愈，无需再来医馆。”
说此话时，他还在轻轻咳嗽，显得十分没有说服力。
钟离也没说话，静静看着长夜，莫名让长夜生出了几分心虚。
事实上，两次照面，已经足够钟离意识到，这个年龄不大的青年没有一丝对生的渴求。分明还带着伤，却仍从枫丹远行至此。
即便如他自己所说，他遭逢大变，身体孱弱，但他却对此毫不在意。
如今他似乎只是接受了这种状态，且看上去尚且有事要做。钟离毫不怀疑，如果长夜目标达成，就算下一秒就即将死去，他也会欣然接受。
当然，钟离并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只是长夜撞到眼前来了，带他来不卜庐也是出于地主之谊。
如果长夜实在不肯进去，他也不会额外再做什么。但按目前长夜展现出来的性格，应该不会强硬拒绝。
果然，长夜停顿了几秒，笑着叹息道：
“劳烦钟离先生为我上心，那便去看看吧，只是要耽误那位大夫的时间了。”
他这样的情况，十位医生来看，十位都只会得出他命不久矣的结论，多半还会因为从未见过的毒而费心研究。
但他不再多说什么，率先向不卜庐走了进去。
进了门，长夜这才注意到，今日这里就诊的人并不算多，看起来拥挤，是因为有久病者到此按方抓药。
他找到左边房间就诊的地方排起队，在他前面的人见了他的面色，纷纷打算让他先就诊，被他一一婉拒。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等多久，轮到他时，就诊的人已全部离开。
坐在桌后的，是一位十分温柔的大夫，戴着一副眼镜，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他有着一对竖直的蛇瞳，但柔和的眉眼消弭了瞳孔形状上的冰冷，让人很难注意到这一点异常。
长夜的关注点并不在此，他的情报中有提及，这位不卜庐的大夫医术玄通，仁心济世，但身体状况奇差无比。一介凡人，身上却盘着一条通人言，有仙气的白蛇。
排队时，他已经观察了一会，那白蛇现在并不在这位大夫身上，而这位大夫身上泛着浓郁的死气，并非天命所致，倒像是改了阳寿。
这让长夜提起了几分兴趣。
那位大夫见了钟离似乎有些惊讶，他向钟离点点头，没有进行寒暄，先向长夜这个生面孔微笑着自我介绍道：
“我是「不卜庐」的大夫白术。
“身体哪里不适，有几天了，和我说说吧。”
“我是长夜，”出于礼貌，长夜同样先告知了自己的名字，才回答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昨夜偶感风寒，有些咳嗽。”
还未出伏的天气，能染上风寒，足以证明他身体里不止这一个问题了。
白术面色未变，温和地让他伸出手，自己先探脉。
刚搭上长夜冰凉的手腕，白术脸上的笑容就不由得收敛了几分，等探完脉，简单问了几个问题，他才笑叹着对钟离开口：
“难怪钟离先生要带这位长夜先生到我这里来了……”
“可是不太好？”钟离轻轻皱了皱眉。
“有些复杂，”白术重新看向长夜，声音严肃了些，“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吧？本就带着伤，昨夜还饮酒。这就罢了，但饮酒时又受了风，后来被冷水激了一下，才致使寒气入体，半夜起烧……”
他这一连串的话下来，连带着钟离的面色也凝重了几分。
但这还没完，白术叹了口气，长夜骤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白术就猝不及防地掀掉了长夜隐藏的部分：
“没事不要胡乱折腾自己的身体，你体内的毒十分性烈，我暂时也分辨不出种类。
“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平息的，但今日风寒引起的毒发已是极为凶险，稍有不慎就会危及性命，你不可再妄动了。”
“……”
确实，相较于人鱼肉带来的长生，鸩毒在他体内的存在感过于强烈，更容易被发现。
但就长夜遇到过的医生中，白术的医术无疑是在最好的那一梯队。
“白先生说的是。”顶着钟离的目光，长夜面不改色，仿佛已经跟谁有过多次这样的对话。
面对尽心尽力的医者，他顺从地点点头：
“今后我会尽量避免这样的情况。”
患者认错态度良好，白术也缓和了神色，安抚道：
“你也别担心，凡来「不卜庐」求医的，不论贵贱，我都会一视同仁，尽力救治。
“此毒罕见，也需要你配合进行研究。
“我先看看你的伤口如何。”
说罢，他看向钟离：
“接下来，可能要请钟离先生回避一下了。”
钟离轻轻颔首，意味深长地看了长夜一眼，到外间去了。
等到门关上，靠近后院的窗子被顶开一道缝，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飞快游进来，盘上了白术的肩颈。
“又是一个得了奇病的？”那蛇支起上半身，嘶嘶吐着蛇信，竟口吐人言。
看来，有仙气的白蛇就是它了。
“长生……”白术无奈地点了点它的脑袋，对长夜道，“抱歉，长生性格直爽……”
“无碍，”长夜的眼里泛起点点笑意，从死气上看清了这一人一蛇之间的联系，“听闻白先生曾暗求寻仙之法，是与长生有关吗？”
这一人一蛇之间，有什么东西把他们的性命连在了一起。如果一直连接着，则人死，蛇也不能独活，但如果蛇先死，人却未必殒命。
“看来长夜先生也知道一些流言，”白术神色自若地回答道，“寻仙问药，追求不死，我身为凡夫俗子，自然不能免俗。
“同时作为医者，我当然也希望能有更多更好的方法医治病人。”
“人之常理，医者仁心。”长夜点点头，褪下衣物，让白术帮忙检查伤口。
他散漫地侧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眸子思考着什么。
敛去了眸中光华，这人才显出极为脆弱的模样，但他并不颓然，倒叫人看出一种风流气韵。
推己及人，白术不由在心里为他叹息。
大致检查了一下，他扶了扶眼镜：
“伤口稍微有些开裂，但总体没什么大碍。我先尝试为你施针，看能否对你体内的毒有所遏制。”
长夜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直到白术准备落针几处大穴时，长夜才看了他执针的手一眼，开口道：
“白先生无需将生机转移给我，我身上的毒，白先生最好也不要尝试。”
话一说完，白术还没什么反应，长生先伸长了身子，摆出了攻击姿态。
白术抬眼与长夜对视，几秒之后，他伸手拦住了长生：
“长夜先生知道的东西，比我想象中还要多一些。”
“我是来往黄泉之人，能看到的东西自然会比常人多，”长夜轻轻笑着，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掌权者的气势，“白先生与我的情况相似而又不同，若先生想研究我身上的毒，我给你便是。”
说罢，他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瓶，随手凝出冰刃划开手腕盛了满瓶血液，而后盖上盖子，抹去血液与自身的联系，将小瓶放到了桌上。
也许是因为璃月与华夏过于相似，面对璃月的子民，他总是会更偏爱些：
“看看吧，是什么让我看起来命不久矣，又是什么东西让我活到了现在。”
白术看着长夜利落的动作愣了一下，叹道：
“我不是才说过不久，没事不要胡乱折腾自己的身体吗？”
长夜也怔了一下，下意识回道：
“白先生说的是，我下次注意。”
只有旁观了两个人类全程暗中交锋的长生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们人是怎么回事啊！”
两人默了片刻，皆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有些沉凝的气氛顷刻消散，白术为长夜止住腕上伤口的血，再上了药，用布条妥帖包扎上。
其实，如果是其他物品造成的伤口，此刻应该已经愈合。
按照长夜的经验：寻常器物造成的伤口，无论严重程度，总是可以立刻痊愈；神之眼持有者造成的伤口，愈合速度会相对慢一些；而神恩者，包括长夜自己造成的伤，愈合速度最慢。但总体来说，还是会比正常人类快一些。
收了针，包扎好了原本的伤口，长夜重新穿好衣物。
白术把伤药递给他，一边整理物品一边叮嘱：
“手腕上的伤口不要碰水，饮食清淡些，不要吃豆制食物，每天记得换一次药。
“我会给你开一个方子，你先吃上几副，于身体有益。”
最后，他才拿起盛着血液的小瓶子，笑道：
“这个我就收下了，算你的诊金。”
对于医嘱，长夜一一应下，他看着白术道：
“那就多谢白先生好意了，嗯……我得再提醒你，一定不要尝试这里面的毒，它的烈性和毒性都非同一般。
“如果确实好奇，可以找只小白鼠试试，你就明白了。”
白术认真点头：
“多谢提醒，我记下了。”
见白术不像是敷衍，长夜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太阳已西沉，织锦的晚霞铺在海面，泛起片片金鳞。
钟离坐在外面，手里正拿着那本《孙子兵法》在看，听见开门声，他放下书看了过来。
在一片绚丽晚霞中，他的眼眸竟比天光还要明亮漂亮。
长夜看得出神几秒，慢步走到他面前，收敛起那点惊艳，颇有些无奈道：
“抱歉，钟离先生，总是让你久等。晚饭我来请吧，钟离先生有推荐吗？”
钟离垂眸沉吟片刻，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自然下移，落在了长夜左手袖口露出来的包扎痕迹上——看起来是新的伤口。
他定定地看了几秒，才平静地收回视线给出了答复：
“今日香菱在万民堂当值，可以去那里。”
“是昨日胡桃提到的香菱？看来那位小姐的厨艺确实很好……”长夜注意到了钟离的目光，他笑着敲定稍后要去的地点后，抬手把包扎的地方展示出来，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这毒过于罕见，为了方便白先生研究找到解药，就取了些血给他。”
正好此时白术也出来了，长夜抓了药，付了药钱，向他点头示意：
“今日多谢白先生，我们就先离开了。”
“嗯，”白术的脸上还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我会好好研究的。”
1.出门看到钟离先生的那句话，写完了我才感觉有点即视感，想了半天，有点像饮月专属光锥“比阳光更亮”。啊啊啊啊啊啊但我只是想把我脑海里的画面写出来dbq
PS.感觉《孙子兵法》有点老套，但是我想了一圈把什么书放到提瓦特能不显得突兀，而且符合长夜的性格人设，想来想去，个人文化程度有限，最后还是选了这本。
PPS.本文涉及专业知识部分都是瞎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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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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