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不卜庐，钟离才问道：
“你先前所说，幼时遭逢大变，就是这样？”
“是，”长夜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坦然道，“钟离先生也知道，我的先祖为死亡本身设计尊名和仪式，获得了回应，也得到了一些馈赠。
“作为‘死亡’的代行者，家族里自然会有人思考：如何能够距离那位存在更近一步。
“在这样的基础上，得出‘靠近死亡，便是靠近那位存在’的结论并不困难。”
“竟有此事，”钟离叹了一声，“在神明的事情上，总会有人失去理性。”
长夜笑了笑：
“虽然靠近‘死亡’，但在我们家族里，反而是我活到了现在。所以对我而言，也不算坏事。”
自称“死亡”的代行者，是长夜早就想好的预案，为他之后没有神之眼，却能用出种种法术的情况做铺垫。
到了万民堂，两人找个位置坐下。
后厨的门帘内，一名少女若隐若现，看起来正在灶台处忙碌。
“那就是香菱小姐了吧？”长夜问道。
“对，”钟离道，“香菱年岁不大，但对做菜一事很有热情，常试出一些新鲜菜式，其中不乏佳品。”
没一会，香菱匆匆端着两盘菜出来放到了邻桌。
这时，她才转身来招呼客人。
见到钟离，她的神色明显亲近许多，一边给两人倒水一边问：
“钟离先生！今天想吃什么？”
“清淡些吧。”钟离没有进行太多思考，点了连同「椒盐豆腐」在内的几道菜。
两人交谈过程中，跟在香菱身旁、像小熊一样的生物摇摇晃晃地来到了长夜身边，它歪了歪头，伸出圆手碰了碰长夜的衣摆。
香菱快速记下钟离点的菜，转头发现了这一幕，她笑道：
“这位先生，看来锅巴很喜欢你呢！”
“我叫长夜，”长夜先告知了自己的名字，才问道，“锅巴是它的名字吗？”
“对，锅巴是我的朋友！”香菱点点头。
“嗯……”长夜笑着伸出手，握住了锅巴还挂在他衣服上的小圆手，轻轻上下晃了晃，“你好，锅巴，我是长夜。”
那小熊一样的生物明显更高兴了，蹦跳着原地转了个圈。
“好可爱的小熊！”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口插入，橙发的青年一步步走来，向钟离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钟离先生。”
钟离向他轻轻颔首算作回应。
那青年的目光也没有过多停留，转向了香菱：
“你说它是你的朋友？”
“对！”香菱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道，“锅巴是我的朋友！”
“那就没办法了啊……”青年低语了一句，对香菱笑了笑，解释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原本还在想，如果是宠物的话，能不能买下来，但朋友的话就没办法了吧。”
旁观的长夜敏锐感觉到，听完这句话，钟离的气势变化了一瞬。
得到回答的香菱瞪大了眼睛：
“当然，锅巴是不能被买卖的！它有自己的想法。”
“不要紧张，我明白，因为是朋友嘛！”青年哈哈一笑，揭过了这个话题。
他转头看向钟离与长夜，先向长夜自我介绍道：
“我是愚人众执行官第十一席，「公子」达达利亚，嗯……刚才我已经听到你的名字了，你是长夜，对吗？”
“不错，达达利亚先生是一位武人吧？真是耳聪目明。”长夜微微一笑，拿起面前的白水喝了一口。
“那现在我们也算互相认识了，”达达利亚拉开椅子坐下来，“介意拼个桌吗，两位？”
单纯拼桌，长夜是不介意的。但能够看出，即使是巧遇，见到钟离后，这位执行官先生也带上了一定目的性。
于是他垂下目光，品起那杯味道似乎变得极为甘甜的白水。
钟离看懂了长夜再次把选择权交给自己的暗示，他向达达利亚道：
“如你所言，现在我们已经互相认识，既然认识，拼桌自然并无不可。
“只是我们菜已点好，你得尽快看看还要吃什么，莫让香菱久等。”
达达利亚愣了一下，转头看到香菱还在一旁等待他点菜，顿时道：
“不好意思，认识了新朋友，一时有些激动。加两个招牌菜吧，我也尝尝璃月的特色。”
“好吧，跟你确认一下，”香菱问道，“万民堂的招牌菜，会大把地使用辣椒，你能吃辣吗？”
“水煮黑背鲈？当然可以，我在至冬也常吃加辣椒的菜，尽管做吧。”达达利亚自信点头，确认了菜单。
得到回答，香菱快步回到后厨，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达达利亚开始与长夜和钟离进行攀谈——主要是跟钟离交流。
聊的内容大多是关于璃月方术研究、仙人传说一类，长夜习惯性地用左手支着脑袋听了一耳朵，就不得不在钟离不赞同的目光中把手收了回去。
这两人聊了没一会，香菱就把菜一道一道地端上来了。
她特意把一道红艳艳的菜留到了最后，放在达达利亚面前，详细介绍道：
“这就是万民堂的招牌菜，「水煮黑背鲈」，除了辣椒以外，还加了果物和草叶增加香气，尝尝吧。”
刚出锅的热油浇在辣椒碎上形成的香气早已满溢，其中还参杂着落日果的清香。
看着这道菜，达达利亚觉得自己对于“水煮”这个词的理解可能产生了偏差。他颇显生涩地执筷夹了点鱼肉，谨慎地送进嘴里咀嚼起来。很快，他的脸就通红一片，隐隐冒出了细汗。
一直等在一旁的香菱见状，满意地递上一杯水，回到了后厨。
把水一饮而尽后，达达利亚才有余力开口：
“这辣椒也太辣了吧！跟至冬用的辣椒完全不一样啊。”
长夜慢条斯理地重新为他续上水，笑道：
“至冬的辣椒以腌制为主，或搅碎了做辣椒酱，入口是冷辣，无论无何不会出汗，与璃月的自然不同。
“若是吃不惯，那便吃这些清淡的吧。”
根据香味，他已经知道，香菱用的辣椒即使是在璃月，也是相当辣的那一种。
这辣椒的品种，钟离一定也能嗅出来，没有提醒达达利亚，大概是为了满足香菱对于他想买卖自己朋友的小小报复。
吃了这一口不是辣椒胜似辣椒的菜，达达利亚也没多少心思说话了。
几人安静地吃完饭，结了账出来，跟达达利亚告别后，两人慢悠悠地往长夜家的方向走，直到此时，长夜才开口道：
“看来这位达达利亚先生，对璃月的风土格外感兴趣。”
“他初次到璃月来，有一些好奇心是可以理解的。”钟离平静答道。
“这倒也是，”长夜点到即止，“就像我，昨日也与你聊了许多关于璃月的话题。”
提醒这一句，是因为还未确认钟离是否为“岩王帝君”，没有确认，就无法排除他确实只是一个有神之眼的普通人的可能性。
达达利亚接触钟离，明显不只是单纯交个朋友。如果钟离真的是普通人，那么很可能会因此卷入危险的漩涡。
但长夜跟他毕竟还不熟，不至于交浅言深，如果钟离是聪明人，那其实本身也用不着他提醒。
走了一段路，钟离的宅院先到了。
他停下脚步道：
“我的住所就在此处，便不远送了，只是今日我来时，堂主还有些担心你是否有何不测，今夜不要再着凉了。”
“……”的确是他失约，长夜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明日一早去往生堂。”
“好，”钟离轻轻颔首，“那就明日见。”
道别之后，长夜把装着茶叶和书的纸袋交给钟离，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宅院。
……
阳光透过冰蓝晶莹的屋顶，洒满建筑内的每一处地方。
偌大的建筑空空荡荡，只有一名少女坐于王座之上，用手支着头，睥睨下方单膝跪地一身火红的女人。
“……璃月关于仙人的事情几乎只有传说，岩神摩拉克斯也只在每年的请仙典仪上现身。
“目前「七星」对愚人众的监视很严格，我们的力量大多在层岩巨渊一带，很难展开活动。
“但「公子」已有了「百无禁忌箓」的消息，据说是见仙人的信物，预计今夜能够得手，到时候会交给「博士」研究。”
女人快速汇报完进度，等待上位者的宣判。
此次临时于梦中召见，她认为是女皇陛下想要垂询他们的工作进度。
窗外浓雾翻滚，甜美但不含感情的声音响起，像是亘古不化的寒冰：
“如果那位岩神不愿意，你们很难从祂手里拿到神之心。”
那声音不大，却能精确地传到女人的耳朵里，让她不由把头低得更深了些。
但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为自己争辩：
“陛下……”
女皇打断了她：
“这不是在否定你们的能力，罗莎琳。
“达达利亚在战斗中，稍晚孤会再传唤你。”
“……是，陛下。”「女士」罗莎琳恭谨行礼，等了一会，见冰之女皇没有其他吩咐后，消失在原地。
……
璃月，余宅。
熟睡中的长夜忽然沉入了梦境，他立刻清醒过来，知道有“客人”来了。
认出来者的力量，他在梦中具现出自己的神殿，打开了偏殿的门等待对方进来。
这是一座朴拙的黑色大殿，站在门前，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恢弘气势。
一名身穿冰蓝色长裙的少女缓步迈进偏殿，她的银发盘在脑后，戴着一顶漂亮的王冠。
是冰之女皇。
之所以选择具现出神殿，是借用神国的概念和位格，较为省力地把这个梦境从明面上抹去。
“忽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长夜坐在圆桌旁，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基拉？”
基拉来到座位上坐下，端起长夜具现出的名为“车厘草莓果茶”的饮品喝了一口，先说起了不相关的话题：
“很久没喝过了，它的味道还是这么好。”
“按照你那里宫廷御厨的水准，想要还原味道应该不难。”长夜没有追问，顺着她的话接道。
“还原当然不难，”基拉放下杯子道，“但我有些忙，总是忘记这件事。”
长夜浅笑着摇摇头：
“那这款果茶之后会作为至冬堡‘此山阁’的隐藏菜单，给你专供。”
“嗯，”基拉认真地点点头，引入了正题，“我已经开启了收集神之心的计划。”
“那位达达利亚先生，就是为此到璃月来的？”长夜立刻想到了今日见过的那位愚人众执行官。
“你见过他了？”基拉下意识问了一句，顿了顿，回答道，“对，几乎一半的愚人众执行官都被派到各国，开始为神之心活动。其中包括达达利亚。”
“我今晚与朋友吃饭时，偶然遇到了这位先生。”长夜喝了一口茶。
基拉沉默片刻，说道：
“五百年前的坎瑞亚战争改变了很多事物，我从母亲手中接过了神位，其余六神也多少有些变化。
“初代神明中，风神自那以后，一直在沉睡。而岩神，作为最古老的神明、实力强悍的武神，想要拿到祂持有的神之心，我需要亲自和祂谈谈。
“……我创立愚人众，已经有五百余年了，那时它还不叫这个名字。”
说到这里，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嗓音柔和了些，她问道：
“能再给我讲一遍‘愚公移山’的故事吗？长夜。”
1.『』和「」这两种符号，就是“”和‘’，正常情况我一般用‘’，但原神文本中使用「」的情况，我会尊重原文使用（有时候可能会忘）。
2.冰之女皇的性格，参考了达达利亚的语音“女皇大人其实很温柔。但正是因为太温柔了，才不得不变得冷酷。”
3.女皇对长夜没有男女情，没有男女情！
PS.其实我感觉达达利亚到璃月找到「百无禁忌箓」的时间有点仓促了，但是因为我的时间线安排得很紧，基本没有腾挪的空间，所以就这样了。
PPS.幸好我看到PV就决定发出来了，看叭！重要设定冲突，还好我是在剧情更新前发的，感觉捡回了一条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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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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