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落地时,郁帘青差点没认出这就是昨晚那条仅容一人进入的山缝。
洞口被整整齐齐修葺过,此时开进一辆大卡车毫无问题。
洞壁上不知有什么照明的东西,经过外围略微稀疏的天生石的反射,将洞内映得明晃晃的,仅是站在洞外,便能将洞内第一个转角之前的情景看个清楚明白,里面隐约传来一阵深远的“叮咣”开凿之声。
这里又宽阔又敞亮,简直不像个山洞,而像个迎客的门厅。
跟昨晚黑黢黢的幽秘山缝迥乎不同。
此情此景,只令郁帘青眼前一黑。
还没等他急急往里进,收到消息的祝掌门已经迎了出来。
这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虽然一夜没睡,但看着竟然比昨日还要容光焕发。
祝掌门还未开口就冲了上来,直接抱着郁帘青的双手激动道:“郁掌门,富矿——富矿啊!”
“你别拦着,让我进去看看!”郁帘青大力挣扎,“你是不是背着我把钟离砚的产房给挖穿了!”
祝掌门一怔,手上力道无意识松了点:“产、产房?”
郁帘青趁机挣开他的手,飞快朝里奔去。
“哎!郁掌门且等等!”祝掌门慌忙追了上去,“矿道内错综复杂,容我给你带个路啊!”
话音刚落,还没跑几步的郁帘青就停下了。
倒不是他有意要等祝掌门,而是昨晚明明还一条路走到头的山缝矿洞,此时此刻,竟凭空多出了五条岔道!
郁帘青看着面前相差无几的岔路口,表情十分崩溃。
“昨夜光线有些昏暗,郁掌门应该是没注意,”祝掌门在他旁边解释,“这矿道石壁上本就生了些裂缝,我宗弟子顺着裂缝开凿,这才开出了郁掌门眼前的数条支路。”
五条矿道中各自闪着天生石晶莹的华色,从洞中深远处,隐隐还传来筑宗弟子们热火朝天的开凿声。
昨晚那孤零零的一条路尚且曲里拐弯、难以记忆,郁帘青看着面前的五条矿道,完全没法分辨到底哪一条才是通向产房的那个。
他索性也不猜了,直接问道:“昨晚的路是哪条?”
“哦哦哦!”祝掌门刚抬手做邀,“掌门这边——”
他最后一个“请”字还没说出口,郁帘青又是拔腿就跑。
祝掌门忙不迭又追了上去:“等、等等啊!前面还有——”
前方跑出十来米的郁帘青又刹住了车。
他看着面前再次出现的三条岔路口,崩溃道;“你们到底一共开出了几条岔路啊!”
祝掌门略作思索后回答:“截止今晨,共有一百四十二条支路。”
他顿了顿,忍不住双眼发亮地又强调了一边:“此矿颇富!”
“一百——!?不是,你们是属鼹鼠的吗?一晚上打那么多洞?”郁帘青疯了,“这么挖,山不会被你们挖塌吗?”
祝掌门摸着胡子胸有成竹道:“郁掌门放心就是,我等心里有数,绝不会把山挖塌的。”
“只是这矿内岔道众多,我筑宗弟子还好说,郁掌门身上也没装个寻路的物什,万一绕丢了,一时之间也难找。”
祝掌门像是怕郁帘青再跑了似的,亲亲热热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叮嘱道:“咱们还是拉着点。”
默默跟了一路的班辙此时也悄无声息地摸了上来,默契地挟住郁帘青的另外一边胳膊。
祝掌门丝毫没察觉自己大弟子的险恶用心,兴高采烈地拉着郁帘青往其中一条支路上拐。
“走走走,我带掌门去瞧瞧那条最富的矿道!”
郁帘青被两个人高马大的老爷们儿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双脚离地,从未这么痛恨过自己只有一七五的身高。
也许是因为太过屈辱,这回的郁帘青没有被稀里糊涂地转移了注意力。
他边在半空中蹬自行车边大叫道:“我不看!我要去钟离砚的产房!”
“你不敢让我去看,是不是真的已经挖穿了!”
祝掌门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郁帘青说的是什么地方,他赶忙摇头道:“这怎可能!”
“那处毕竟是你们——咳咳,你们剑尊的化形之所,为避免弟子误入,我早已命人将其封起来了。”
郁帘青停下挣扎狐疑看着他:“真的?”
“真的真的!”祝掌门一连串点头,“再说,别处的天生石矿脉尚且富裕,我何苦去动那一室的源矿!”
郁帘青“哼”了一声,把不怀好意的班辙踹开,拍拍衣摆让祝掌门带他去昨晚的空腔看看。
三人七拐八绕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条支路的尽头。
祝掌门不知在墙面上鼓捣了什么,只见面前山壁轰然分开,露出一个熟悉的洞口。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洞外的几缕残光漫了进来,艰难映出一圈圈模糊的五色微芒,与其余早已妥当照明的支路完全不同。
这回祝掌门似乎并没有说谎,筑宗应该真的不打算开采这间山腹内的空腔。
他摸出一只壁灯样的东西扣在山壁上,巴掌大的莹白亮光经过整洞天生石的反射,使得洞内霎时一片大亮。
当然没有出现郁帘青想象中的,钟离砚藏在黑暗山洞里默默种蘑菇的惊悚场面。
放眼望去,只见石山还是石山,石壁还是石壁,郁帘青转着看了看,果然跟昨晚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郁帘青略微松了口气,幸好产房还在,不然他总觉得怪那个的。
“掌门瞧瞧是不是没采这里的天生石?我定是不会骗你的。”祝掌门跟在他身后絮叨。
郁帘青停住脚乜了他一眼,指着中间石山上的缺处道:“谁说没采,不是采这儿了?”
祝掌门大惊:“这、这并不是我筑宗弟子采的,昨日进来时它便已有如此缺损了啊!”
郁帘青:“是吗?我可没看见。”
郁帘青当然知道这不是他们采的,此时只不过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摸了摸几乎已经被削成一根石柱的天生石丛,义正辞严道:“这上面的天生石全是外力挖掘后留下的断口,不是你们采的,难道是它自己断的啊?”
话说到此,祝掌门要是再不明白郁帘青这是在找茬,那就可以一头撞死在这山壁上了。
他从开采天生石的激动中冷静下来,飞快瞄了一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心、怂成鹌鹑的大弟子,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好……好像是昨晚封洞时,弟子们下手略、略重了点。”
祝掌门屈辱地背起了这口黑锅,迟疑试探道:“那就请郁掌门,稍微示下一下?”
这边郁帘青露出一个熟悉又和善的笑容:“好说,好说。”
-
这天,温泉山庄的众人发现,一向不会错过哪怕一顿饭食的掌门,早上竟然没有去食堂。
饭点过了许久,掌门才不知从哪里悠悠回转,身后跟着神色正常的祝掌门,和看起来有点不太开心的筑宗大师兄。
三人也没去吃饭,而是一起去找了前台管账目的白师姐。
一番交谈之后,大师姐的脸色好像也同大师兄那样,变得不太好看了起来。
相比之下,掌门本人倒是一脸春风得意,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过这些与温泉山庄的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后来食堂吃饭时,同样面色有异的人就只有坐着各种大师兄大师姐那一桌。
神仙的烦恼,就不是他们凡人应该操心的了。
食堂内依旧其乐融融。
因为有了新的产业,山庄内一些琐事,例如护理家具啦、修缮温泉引水管啦之类的工作,都被暂且搁置了下来。
副业是维修工的筑宗弟子们倾巢而出,全都投入到了无限的激情挖矿中去。
反正晚上时郁帘青随口问了问唯一出席晚饭的筑宗弟子班辙,他说他们的支路矿线似乎已经挖了三百来条了。
这方面的知识郁帘青不太懂,但是大为震撼。
也就是说,现在掀开那座山头,底下应该已经密密麻麻全是曲里拐弯的矿道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毕竟都是能赚钱的产业嘛。
郁帘青状似无意地朝钟离砚的空座位瞟了一眼,然后美滋滋地开始吃晚饭。
刚扒两口,食堂外忽然有人喧哗:“郁掌门,我给你抓了个贼人!”
郁帘青吸溜着面条抬起头,看见瞿荣正好踏进门槛。
他一手抱着祝松竹,另一只手牵着只藤条,后面还遛狗一样串着个被树藤捆住的人。
进了屋,捆着人的树藤便重新化为一只木簪,脱开瞿荣的手,簪回祝松竹的脑袋上。
后者从瞿荣的怀里跳出来,啪嗒啪嗒往郁帘青的方向扑。
瞿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恶色,拖腔拖调地说道:“今天我带祝大小姐出门玩,回来的时候就见这贼人鬼鬼祟祟地在庄子外转悠,就把他给你绑回来了。”
陌生人叹道:“唉,之前就已说过,我并非贼人——”
瞿荣抱着手臂冷哼一声:“你说不是就不是了?”
郁帘青随手握着白露浓的鹿角,读了读树藤传来的监控画面。
实际情况竟跟瞿荣的说法大差不差,两人游玩回转,碰见了行事鬼祟的这个男人,区别只是——
陌生人同之前一样开口向瞿荣解释:“我真的并非贼人,乃是阵宗首席亓真,为投奔陋室宗而来贵宝地。”
瞿荣蛮横道:“你说你是就是了?”
亓真:“……”
郁帘青:“咦?阵宗大师兄?”
亓真抬头向郁帘青的方向望了望,微理衣襟遥遥冲他一礼:“正是亓某。”
要说起来,这次开发天生石矿的任务奖励确实是这个。
郁帘青翻着系统栏纳闷道:“真是你?没收到提示啊?”
“哦哦!”亓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声嘟囔一句,“忘记还需要确认收货。”
郁帘青:“?”
只听脑内系统“叮”地一声,显示任务奖励已经送达。
郁帘青:“…………”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强招呼道:“那什么,亓师兄远道而来累了吧,快坐下一起吃点。”
亓真又冲他一礼:“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旁桌的侍者很有眼色地给拉去一只凳子,又为亓真摆好一副新碗筷。
紧接着,众人眼睁睁看着新来的阵宗大师兄目不斜视地路过掌门,径直走向邻桌。
山庄吃饭不讲究一起吃一起走,这桌的几个侍者早早吃完走了。
亓真一屁|股坐在空出的凳子上,眯着眼睛看了看旁边的如花似玉的漂亮侍者,有点不确定地开口:“掌门似乎……与介绍图样上长得略有不同。”
郁帘青:“……”
众人:“…………”
那名小侍者吓得花容失色:“我、我不是掌门啊!”
郁帘青在他背后冷漠道:“我才是。”
亓真倏地转过头:“啊?”
郁帘青从这样近的距离与他对视,才发现这人双眼灰蒙蒙的,如掩着一层模糊雾气,看人的目光十分茫然。
不能说是瞎,似乎……与高度近视十分相似。
亓真起身换到他们的圆桌,脸上并不见什么赧色,似乎对自己弄错人这种事已经很习惯了。
“抱歉,早年间寻龙点穴看坏了眼睛。”他冲郁帘青礼了礼,微微自嘲道,“白日里略好一些,晚上便是个半瞎子。”
郁帘青回想起监控里这人种种奇怪鬼祟的行为,可能只是因为……他看不清路。
多柔弱啊,郁帘青瞬间就怜爱了。
“没关系没关系,”他安慰亓真,“我们这里医、药、食宗的首席都有,亓师兄的眼睛肯定能被治好的!”
亓真摇了下头,缓缓说道:“真龙之穴,哪是我等凡人可以窥伺,只是半瞎就已经是我命硬了。”
郁帘青没由来地怔愣一瞬,还不知如何开口,那边亓真已经褪去怅然,重新换上一副兴奋的神色。
亓真道:“说起来,我进山时发现此处风水极好,聚灵旺气,再布上几处风水阵再适宜不过了!”
“好好好!”
郁帘青立刻也兴奋起来,忙不迭点头:“其他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聚财阵得多摆几个啊!”
亓真愣愣道:“哦、哦,好的。”
“而且宗门现在还并未设下护山大阵,往后混沌入侵必将十分凶险。”亓真建议,“还是要早做打算。”
郁帘青自然满口答应:“都行都行,亓师兄自己做主就行,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亓真矜持地摇了下头:“只需掌门首肯便可,其余不缺什么。”
两人交谈甚欢,郁帘青也觉得这张新卡说话有张有弛,态度亲切却不过分亲密,似是十分好相与,至少从第一印象来说比那姐弟俩强多了。
但郁帘青也习惯了这群犊子初见一套,床上又一套。温泽一开始也是翩翩君子的模样,不也第一天晚上就来爬他的床了吗?
想罢,郁帘青又有点蔫了。
大概是郁帘青偏心的安排又让这群天卡们有了危机感,一时间同仇敌忾,一致对抗钟离砚,便对新来的后宫姐妹——啊不是,是新来的师弟抒发起了同门情谊。
大家姐姐妹妹一家亲,作为新人,今晚众人当然是把这个和掌门同房睡觉的机会让给了亓真。
令人意外的是,就连走错桌认错人都丝毫不觉尴尬的亓真,此时脸上竟露出些许赧色。
“我……亓某家中已有道侣,我俩感情甚笃,不适宜……再与其他人同房而寝。”亓真不好意思地说,“房间一时收拾不出也无碍,我在外寻龙点穴,常年露宿荒野,早已习惯,能在小亭中有床薄被已是条件极好了。”
郁帘青:“?”
他抬起头,用一种渴盼的目光缓缓朝亓真看了过去。
其他人心中警铃大作,姐妹情瞬间消失无踪,冲上去把亓真拿下。
“不行!你必须要同!以退为进这招我们这儿已经有人在用了!”众人恶狠狠地说。
亓真被他们七手八脚地制住也不反抗,只是好脾气地继续说:“我真的不——”
白露浓冷不丁打断他:“尔与掌门同为男子,又无嫌可避,有甚不适宜?”
亓真面色微红:“我道侣他……亦为男子。”
众人:“!”
郁帘青:“!!!”
他瞳孔震颤,全身僵硬,稳坐在凳子上缓缓缩了回去。
其他人见状心中狂喜。
亲亲姐妹只是表面关系,他们毕竟还是存在竞争的,抱团踢走钟离砚以后,其他威胁自然是越少越好。
众人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是男的那不是更好了吗!”
能被郁帘青躲避厌弃,以后肯定爬不上掌门的床了!
不明所以的亓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