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最后,当然是以亓真被众人强行关进掌门屋里作为结尾。
相比起郁帘青本人的淡定超然,亓真反而显得有些焦躁。
他在房中有限的空间内来回踱了几圈,又去推大门。
班辙当初造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这如今这种情况,一排雕花门窗都造得极为结实,被亓真拍了半天依旧纹丝不动。
他低头掐了半天的手决,又冲着房门凌空画了几枚符印。
星星点点的华光闪过,再去推时却还是不开。
亓真皱眉低声嘟囔道:“这门上到底是何封印,竟连我都解不开……”
郁帘青:“……?”
“是门锁。”他抬起头幽幽地问,“你们阵宗,平时都不锁门的吗?”
亓真脸色一红:“咳咳。”
门自然还是锁的,只是他们阵宗平时多用禁制封门,冷不丁遇见个物理锁,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一时无法,又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指了指离床榻最远的那个墙角,有些尴尬地说:“掌门安歇吧,我今晚在那儿打坐一番就好。”
除了郁帘青睡的那张宽阔大床以外,这房间之中还有桌、有椅,有贵妃榻,少不了能倚靠歇脚的家具。
亓真要去墙角,纯粹是因为那儿是整个房间里离大床最远的地方,是之前每一个长夜中,钟离砚盘膝入定的地方。
他们剑尊师兄石头成精,不重口腹之欲,也不贪图享乐,角落里打坐那么久,连块蒲团都没有摆在那儿,也亏得亓真随手一挑,就和某个特殊的前人挑中了同样的地方。
郁帘青看着那墙角,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扪心自问,当初的钟离砚也是什么都没做,平白就甩开众人得了他的偏爱。
这次天生石矿也是一样,钟离砚只能算是勉强走了一步就败下阵来,反而是他急吼吼地把剩下的九十九步都帮人走完了。
明明什么都没付出,便白得了一分产业、一个机会,和郁帘青的怜爱。
所以面前的亓真,是不是吸取了钟离砚的经验教训,像昨晚他们说的一样,是在玩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郁帘青忧郁地想,自己明明还是个二十啷当的大好青年,为什么已经生出了四十岁油腻大叔的心?
正思索着,郁帘青忽然听到亓真惊呼了一声。
郁帘青下意识抬起头,正好看见还没坐稳当的亓真从墙角弹了起来。
数道金光无根而生,朝亓真疾疾略去,与他身上陡然浮起的无色半透明符纹撞在一起。
事发突然,亓真从未想过会在陋室宗的地界遭到攻击,虽然已极快地掐了诀去抵挡,还是被这冷不丁激发的金芒割坏了袍摆。
郁帘青从床上跳了下来:“怎么回事?”
亓真手指还维持着掐诀的动作,惊疑不定道:“这墙角……为何会有如此凌厉的剑气!”
“剑气?”
郁帘青愣了一下,忽地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嘟囔:“怎么跟狗似的,还圈地盘呢。”
他清了清嗓子,一指旁边的贵妃榻:“咳,那亓师兄还是睡个正经地方吧。”
“反正师兄感情甚笃,对吧?”郁帘青意味深长地补充。
亓真老实点了个头:“对。”
两人各自上榻,烛火一灭,室内又昏暗下来。
今日天上浓云遮月,窗子透不进一点光,屋子里黑得像是掉进了什么异次元。
自从不和钟离砚同室,雪宝并不惧其他人,这几日便又过来同郁帘青蹭床了。
可今天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几个把亓真关得急,雪宝并没有跟进来,屋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个。
床上无人,孤榻冷衾。
一时之间,郁帘青竟真的生出了几分,好似与他同屋的人其实是钟离砚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恍惚间,郁帘青觉得自己的被窝忽然鼓了起来。
他冷不防一低头,正对上白露浓的视线。
少女眸发皆白,身披雪色轻纱,周身散发着妖异的莹光,撑着胳膊缓缓钻出了郁帘青的被窝。
此情此景,活像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了个贞子,郁帘青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
“掌门避吾如蛇蝎,吾一直以为掌门是不喜女人,”白露浓幽怨地开口,“可现在看来,掌门似也不喜男人。”
郁帘青大喊:“你们把我想得也太随便了吧!”
白露浓并不理睬他的声明,只是又跃跃欲试说道:“要不,试试吾的兽型吧?”
话音刚落,身上的白衣少女骤然不见,郁帘青的身上猛然一沉。
只见全身雪白的鹿兄卧伏在他身上,曲线优美的颈子探下来,鹿鼻别开他的衣领,微凉的触感落在他的侧颈。
大片大片的马赛克忽然糊到了白鹿的身上,让本来还没什么场面,忽然就变得不可描述了起来。
郁帘青努力推着身上好像重有千斤的鹿,无力惨叫道:“住手啊——你们这样——你们这样是不能过审的!”
“咦?兽型也不行吗?”白露浓缥缈的声音从马赛克后面传过来,“那掌门想要什么?”
“不能是人、也不能是兽。掌门是想要剑精吗?”她问道。
郁帘青迷茫地张了张嘴:“我……”
突然,浓黑夜色、同马赛克形状的白露浓一起倏地散去。
未说出口的话亦是悄无声息。
视野缓缓亮了起来。
一个人影从郁帘青眼前退开,有个声音模模糊糊地在他耳边说:“醒了醒了!”
几个熟悉的面容纷纷围拢上来。
郁帘青脑袋还混沌着,下意识嘟囔道:“一大清早,都围在我床边做什么?”
“不早了,午时都过了!”
众人说话间散开些许,露出屋角的更漏,果然已经显示是中午了。
郁帘青顿时傻眼:“哈?!”
他穿来这么久,虽然能不能睡着还是两说,但一向早睡早起,就算是睡眠质量特别好的时候,也没有一觉到中午过!
郁帘青刚要起身,却被方灵琤和方灵琇一人一只胳膊按了回去。
“掌门等等!”两人齐声说道,“还没起针呢!”
他正不明所以,忽然看见旁边的小案上有一卷摊开的针带,上面密密麻麻插着银光簌簌的长短毫针。
头顶传来轻微的发丝拨动声,几根毫针被依次从郁帘青头皮上起了出来。
这边龙凤胎开始真情实感地商业互吹。
方灵琤:“姐姐针到病除,真不愧是杏林妙手!”
方灵琇:“还是弟弟辨证得当,才有我下针的机会,实乃医学奇迹!”
郁帘青虚弱地说:“……够了够了。”
他被人搀扶着坐了起来,只觉得手脚酸软,连身上的棉被都好像重逾千斤。
“我明明也算是睡了七八个时辰,怎么觉得跟没睡一样……”郁帘青看着人群缝隙后露出的一抹淡黄色衣角,悲愤道,“姓亓的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新来的阵宗大师兄被姐妹们毫不留情地推了出来。
方灵琇在旁边拱火道:“掌门并不是‘睡’了七八个时辰,是昏了七八个时辰。”
方灵琤接口:“若不是有姐姐施针,掌门此时还醒不来呢!”
亓真挡着脸冲郁帘青礼了一礼,羞愧道:“许是亓某昨日赶路消耗颇大,夜间入定后身上聚灵阵无意间大肆运转,这才……才……”
郁帘青:“才把我吸干了是吧!”
他把床板拍得“啪啪”直响:“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连轴转,你们这群人懂不懂什么叫可持续发展啊!”
“怎么能说‘们’呢!”龙凤胎一左一右在郁帘青身旁阴阳怪气,“上次与我们睡时,掌门还没这样下不来床呢!”
“我不管!”郁帘青撒泼道,“放假!今晚你们必须给我放假!”
亓真如蒙大赦,忙不迭点头。
其他天卡也在一旁絮絮安慰起他来,该推轮椅的推轮椅,该送鸡汤面的送鸡汤面,皆是一副说什么听什么的乖巧样子。
郁帘青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喝了几口汤,人便又萎靡了下来。
毕竟修了仙,郁帘青晚上就算是再少睡,也不会精神不济到耽误白天挣钱。
但今天他是真的虚了,驱了驱人,头一次打算睡个回笼觉。
“可现下事态紧急,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施针把掌门唤起来。”
郁帘青含混着打了个呵欠:“……什么急事?”
亓真展臂推开了窗格,向天上一指:“掌门看!”
郁帘青眯了眯眼睛,只见黑压压的浓云压在头顶,将日光遮得严严实实。
好端端的正午,竟暗得像是夜晚一般,阴冷的山风吹过树林,发出一阵阵如怨如诉的呜呜声。
“要下暴雨了?”郁帘青伸出胳膊向外探了探,发现空气还算干燥,“要不要搭个棚子,先把温泉遮起来?”
方灵琇:“不是下暴雨!”
方灵琤:“是鬼要来了!”
郁帘青:“哈?”
他第一反应是昨晚钟离砚又哼唧了,可侍者们是凡人,没见识也就罢了,龙凤胎总不会连剑鸣声都听不出来吧?
“不是掌门想的那种‘鬼’,是鬼族。”温泽一脸一言难尽,“掌门可还记得我以前同你讲过地,天地间共有人、妖、精、鬼,四个种族?除了人族需要久居清灵地,其他三族皆可宿于混沌,其中当属鬼族最多!”
郁帘青也不是第一次听他们讲混沌地,能逼得人类以各个仙门为根据地龟缩一隅,彼此间如孤立的海岛一般难以照应,想来这混沌地确实十分凶险。
只是他的地盘一直十分安生,这突如其来的混沌入侵并没有让他有什么真实感。
郁帘青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亓真身上。
窗外黑云翻滚,鬼风呼啸,窗边站着的阵宗首席却面容沉稳,似有定海平浪的力量。
郁帘青若有所思:“昨天亓师兄刚和我说要设护山大阵,今天敌人就来了,这么巧?”
“况且这么大的事不该——卧槽?”
郁帘青本来想说系统没预告,却发现任务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更新了。
想来是之前他还在昏迷,所以没听见声音。
这回并没有任务要求,也没有任务奖励,只有简单的几行提示:
【新手保护期已结束。】
【开启凡人庇护系统。】
【目前庇护凡人数:5092。】
郁帘青:?
他温泉山庄哪来的这么多人口?算上动物也不够啊。
【……4895。】
【……4533。】
这数字减少的速度实在快得异常,电光石火间,郁帘青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镇上的人!”
怎么这也算朕的子民?
之前也妹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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